我被铁链吊在诛仙台第三根横梁上的时候,听见了骨头裂开的脆响。不是我的。
是负责按住我左腿的外门弟子,他的指骨正以诡异的角度外翻,
涎水顺着下巴滴在我脚踝的血痂上。“秦师兄,忍、忍一忍……” 他说话时牙齿打颤,
瞳孔里映出我背后的刑具架 —— 七根淬了寒铁的银钩正泛着青蓝鬼火,
像极了十年前我刚入青云宗时,山门外那片坟地里的鬼灯笼。我没理他。
右肩的琵琶骨已经被穿了两个血洞,铁链磨得筋肉外翻,可这点疼算什么?
比起三天前在藏经阁听见的那些话,连挠痒痒都不如。
“…… 那孽障的先天灵根必须挖出来,莹莹的寒脉只有用这等至阳之物才能中和。
” 是师父的声音,平日里抚我头顶时总带着暖意的手掌,此刻正拍着另一个女子的肩。
苏莹莹,我的未婚妻,
此刻正依偎在师父怀里哭得梨花带雨:“可是师父…… 秦夜他毕竟是您亲传弟子,
这样会不会太……”“为了你,别说挖他一根灵根,就是要他的命,为师也在所不辞。
”铁链突然剧烈晃动,我抬头看见大师兄林浩提着剔骨刀走过来,
玄色道袍上绣着的青云纹被血染成了紫黑色。他身后跟着七个内门长老,
每个人手里都攥着张黄符,符纸边缘在罡风里卷出焦黑的痕迹。“秦夜,你可知罪?
” 林浩的声音比腊月的冰棱还冷,刀刃在我胸口来回比划,“私通魔族,盗取宗门至宝,
害死三位师弟…… 桩桩件件,皆是死罪。”我盯着他腰间的玉佩,
那是去年我在秘境里九死一生得来的避水珠,当时他笑着说要送给心上人,
原来是给了苏莹莹。“说啊!” 旁边的三长老一脚踹在我膝盖弯,
碎骨声混着他的怒喝炸开,“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宗主待你如亲子,你就是这么回报的?
”亲子?我突然笑出声,血沫顺着嘴角往下淌,滴在林浩的刀背上。
十年前我被宗主捡回来时,浑身是伤缩在山门口的破庙里,是他把唯一的棉袍披在我身上,
说:“以后青云宗就是你的家。”家。现在这个家要剜我的心,挖我的根,
还要把我挫骨扬灰。“要挖就挖。” 我把脸转向苏莹莹站的方向,她躲在人群后面,
素白的裙角沾着点泥渍 —— 那是昨天她去后山埋我给她画的平安符时蹭上的。
林浩的刀顿了顿,随即猛地刺入我左胸下方。剧痛像岩浆顺着血管炸开,我看见他手腕翻转,
刀刃精准地挑住那截莹白如玉的灵根,周围的长老们同时念起镇魂咒,黄符无火自燃,
灰烬落在我***的皮肤上,烫出一个个燎泡。“先天纯阳根…… 果然名不虚传。
” 二长老抚着胡须赞叹,眼睛里的贪婪几乎要溢出来,“莹莹姑娘有了它,
不出三年必能突破金丹期。”灵根被完整剥离的瞬间,我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视线开始模糊,却清晰地看见苏莹莹接过那个装着我灵根的玉盒,指尖不小心碰到盒沿时,
飞快地缩了回去,像是碰了什么脏东西。原来她不是害怕,是嫌恶。“还有一事。
” 林浩用布擦着刀上的血,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的天气,“宗主有令,废去秦夜修为,
逐出青云宗,永世不得踏入山门半步。”他身后的弟子立刻上前,
木棍带着风声砸向我的四肢百骸。骨头断裂的声音此起彼伏,我数到第二十七下时,
听见了山门方向传来的钟鸣 —— 那是青云宗处决叛徒时才会敲响的丧钟。
意识沉入黑暗前,我最后看到的,是林浩把苏莹莹揽入怀中,在她耳边低语。
虽然听不清内容,但从他们相视而笑的眉眼间,我读懂了那句潜台词:死了,真好。
*** 不知过了多久,我在一片腐臭中醒来。四肢都被接错了位置,
稍微动一下就疼得钻心,胸口的伤口已经结痂,却在每一次呼吸时牵扯着五脏六腑一起抽痛。
这里是青云宗后山的乱葬岗,埋着历代被处决的弟子和山下的孤魂野鬼。
老鼠在我耳边窸窣爬过,腐肉的气味里混着点熟悉的冷香 —— 是苏莹莹最喜欢的冷梅香。
我艰难地转过头,看见不远处的土坡上插着支白玉簪,簪头的梅花碎了一角。
那是我上个月用自己的肋骨磨的,当时她还笑着说:“阿夜,你对我真好。”真好。
好到可以把我的骨头做成饰物,再看着我被挫骨扬灰。喉咙干得像要冒烟,
我挣扎着往有水声的方向爬,每挪动一寸,地上就拖出一道血痕。乱葬岗的月光是青灰色的,
照在那些露出半截的白骨上,泛着磷火般的幽光。“哟,这不是秦师兄吗?
”戏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抬头看见三个外门弟子正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为首的是王冲,
以前总跟在我***后面要丹药的那个。“听说你灵根被挖了?
” 另一个弟子用脚尖踢我的肩膀,“也是,像你这种吃里扒外的东西,就该有这种下场。
”王冲蹲下来,手里把玩着把匕首:“秦师兄,你藏在床板下的那瓶聚气丹,还记得吗?
现在可是我的了。” 他忽然压低声音,“实话告诉你吧,当初给魔族通风报信的纸条,
是我模仿你的笔迹写的。”我盯着他手腕上的护符,那是我去年送他的,
说是能挡一次致命伤。“还有啊,” 旁边的矮个子弟子笑得一脸得意,
“那三个师弟根本不是你杀的,是林师兄……”“闭嘴!” 王冲突然踹了他一脚,
然后又转向我,脸上堆起假笑,“秦师兄,看在往日情分上,我送你个痛快怎么样?
”匕首刺向我心口的瞬间,我突然偏过头,用还能动弹的牙齿死死咬住了他的手腕。
“啊 ——!” 王冲惨叫着后退,我趁机夺过匕首,反手刺入他的膝盖。
骨裂声在寂静的乱葬岗格外清晰,另外两个弟子吓得腿都软了,转身就想跑。
我忍着剧痛爬起来,左手抓住矮个子的脚踝,右手将匕首送进他的后腰。“说。
” 我把匕首转了半圈,看着他疼得脸都白了,“林浩为什么要杀那三个师弟?
”“因、因为他们撞见林师兄和苏师姐…… 在、在藏经阁……”后面的话我没听清,
脑子里只剩下嗡嗡的响声。藏经阁第三层有禁术,需要处子之血才能开启,
而苏莹莹三个月前才跟我保证过,她会为我守身如玉直到大婚。原来如此。我拔出匕首,
看着矮个子在地上抽搐,王冲拖着断腿想爬走,被我一脚踩住后背。“秦师兄饶命!我错了!
我再也不敢了!” 他哭喊着,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我蹲下来,用匕首割开他的喉咙,
动作缓慢而仔细。温热的血溅在我脸上,带着铁锈般的腥气,却奇异地缓解了胸口的剧痛。
“你说,” 我看着他逐渐涣散的瞳孔,轻声问,“用叛徒的血,能不能浇开地狱的花?
”他张了张嘴,没能发出声音就断了气。月光下,我捡起那支白玉簪,
簪头的碎角划破了我的掌心。血珠滴在簪子上,原本莹白的玉质突然泛起淡淡的红光,
像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掌心的伤口开始发烫,顺着血液流遍全身,所过之处,
断裂的骨头竟传来酥麻的痒意。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甲不知何时变得又尖又长,
泛着乌金色的光泽。十年前宗主捡到我时,我怀里揣着块黑色的骨头,他说那是不祥之物,
收走后就再也没还给我。现在我才明白,那不是不祥之物,是钥匙。是我被封印的记忆,
是我藏在骨头缝里的力量,是他们挖不走、夺不去的 —— 魔骨。我舔了舔嘴角的血迹,
看着青云宗方向隐约的灯火,笑了。林浩,苏莹莹,还有那些高高在上的长老们。
你们挖走了我的灵根,却给我打开了地狱的门。等着我。我会回去的。用你们的骨头铺路,
用你们的血洗门。我要让整个青云宗都知道,他们亲手放走的不是叛徒,
是从地狱爬回来索命的 —— 祖宗。*** 三日后,青云宗山门。
苏莹莹穿着新做的粉裙,站在林浩身边接受弟子们的道贺。她胸前的衣襟微微隆起,
里面正是装着我灵根的玉盒,据说日夜温养能提升修为。“恭喜林师兄即将突破元婴期!
”“恭喜苏师姐得此至宝!”人群里一片阿谀奉承,林浩笑得满面春风,
时不时低头对苏莹莹说句什么,惹得她娇羞不已。就在这时,
一个外门弟子慌慌张张地跑上来:“师、师兄!不好了!
后山乱葬岗…… 王冲他们三个…… 死了!”林浩的笑容僵在脸上,
苏莹莹下意识地抓紧了衣襟。“怎么死的?” 林浩沉声问,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
“被、被人活活虐杀的…… 死状极其惨烈……” 那弟子哆哆嗦嗦地说,
“而且…… 而且他们身上的法器和丹药都不见了!”人群里顿时一片哗然,
林浩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当然知道是谁干的,除了那个本该死在乱葬岗的废物,还能有谁?
“慌什么!” 林浩强作镇定,“不过是个没了灵根的废物,难道还能翻天不成?传令下去,
封锁后山,搜!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秦夜找出来!”弟子们领命而去,
苏莹莹拉了拉林浩的袖子,小声说:“师兄,会不会……”“放心。” 林浩拍了拍她的手,
眼神阴狠,“就算他没死,没了灵根就是个废人,翻不出什么浪花。等我处理完这事,
就禀明师父,尽快和你完婚。”苏莹莹这才松了口气,脸上又露出笑容。他们都没注意到,
在山门不远处的一棵老槐树上,我正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三天时间,足够我做很多事。比如,
用王冲他们的骨头重新接好自己的四肢。比如,找回宗主当年收走的那块魔骨,
唤醒沉睡的力量。比如,
听着那些游魂野鬼诉说青云宗这些年的龌龊事 —— 包括二长老偷偷修炼邪术,
三长老侵吞弟子资源,还有宗主…… 他根本就不是什么正道高人,
而是靠着吸食弟子精血才维持的修为。真是有趣。我从树上跳下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朝着山门外的小镇走去。那里有个黑市,据说能买到任何东西,包括青云宗弟子的命。而我,
有的是钱。用王冲他们的法器换来的钱。*** 黑市藏在镇子最东头的破庙里,
白天看起来阴森破败,一到晚上就灯火通明,各种奇装异服的人进进出出,
空气中弥漫着符咒、丹药和血腥混合的气味。我刚走进破庙,就有人拦住了我。“新来的?
” 一个独眼龙上下打量着我,语气不善,“知道规矩吗?”我没说话,
只是从怀里掏出半块玉佩 —— 那是从王冲身上搜来的,据说是他偷的二长老的东西。
独眼龙的眼睛亮了,态度立刻变了:“原来是贵客!里面请!”破庙的内堂别有洞天,
各种摊位上摆满了稀奇古怪的东西,有会哭的骷髅头,有会发光的骨头,
还有泡在血水里的眼珠。我径直走到最里面的摊位前,摊主是个穿着黑袍的老头,
脸上刻满了诡异的符文。“我要杀三个人。” 我说。老头抬起头,
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谁?”“青云宗,二长老,三长老,还有林浩。”老头笑了,
露出满嘴黑牙:“年轻人,胃口不小啊。这三个人可是不好杀的,尤其是林浩,
据说马上就要突破元婴期了。”“我知道。” 我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扔在他面前,
“这里面是王冲他们三个人的心头血,够不够买他们的命?”老头打开布包闻了闻,
眼睛更亮了:“够是够了,不过……” 他打量着我,“我很好奇,你一个没了灵根的废人,
为什么要杀他们?”我笑了,慢慢抬起手,原本被灵根占据的地方,
此刻正隐隐透出乌金色的光芒。“因为,” 我的声音低沉而冰冷,“他们挖走了我的东西,
现在,我要连本带利地讨回来。”老头的脸色变了,他死死地盯着我的胸口,
嘴唇哆嗦着:“魔、魔骨…… 你是……”“不该问的别问。” 我打断他,“接不接?
”老头浑身一颤,连忙点头:“接!接!三天!不!两天!我保证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不用。” 我转身往外走,“我要亲自送他们上路。
你只需要帮我做一件事 —— 把这个交给苏莹莹。”我把那支染血的白玉簪放在摊位上,
月光透过破庙的窗棂照在上面,泛着妖异的红光。“告诉她,我回来了。
”*** 第二天清晨,青云宗。苏莹莹正在房里打坐,突然听见敲门声。“谁?”“是我,
送东西的。” 一个嘶哑的声音传来。苏莹莹皱了皱眉,打开门,
看见一个穿着黑袍的老头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个锦盒。“什么东西?
”“一位故人托我交给你的。” 老头把锦盒递给她,眼神古怪,“他说,他回来了。
”苏莹莹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她打开锦盒,看见里面躺着的竟是那支白玉簪,
簪头的碎角上还沾着暗红色的血迹。“啊!” 她吓得把锦盒扔在地上,脸色惨白。
老头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样子,笑了笑,转身消失在走廊尽头。苏莹莹瘫坐在地上,浑身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