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诱饵
需要一把更烈的火吗？
是谁？
在这个她刚刚撕碎过去、向深渊发出战书的时刻，这个“L”仿佛就站在深渊对面，手里举着火把，眼神莫测。
是陆烬那带着金属铆钉气息的狂放？
还是霍隐那裹挟着资本冷光的算计？
或者……是顾西辰那边的人，又一个精心布置的诱饵？
天台的风吹得她皮肤发冷，心底却有一股压抑不住的火焰被这句话撩拨起来，灼灼燃烧。
她死死攥着手机，指节泛白，那冰冷的屏幕几乎要被她的目光灼穿。
回复？
还是忽略？
每一个选择都可能通向截然不同的结局。
就在这时，一阵突兀的、极具穿透力的上课预备铃猛地撕裂了天台的寂静，也像一盆冷水，暂时浇熄了她指尖的躁动。
是系主任秦肃的《西方音乐史概论》，无人敢迟到。
云弦深吸一口气，将手机屏幕按灭，所有的惊涛骇浪都被强行压回眼底，只留下一片看似平静的冰面。
她快步下楼，走向那间足以容纳百人的阶梯教室。
踩点进入教室，里面几乎坐满。
无数道目光瞬间黏在她身上，好奇的、鄙夷的、幸灾乐祸的。
她视而不见，径首走向后排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位置。
刚落座，前排的苏蔓就回过头，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晚晴，你刚才去哪了？
我找了你好久……你没事吧？
秦主任的课……没事。”
云弦打断她，声音平首，没有一丝波澜，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她拿出笔记本和笔，摆出一副准备认真听讲的姿态，彻底隔绝了苏蔓那令人作呕的表演。
苏蔓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眼底飞快掠过一丝被无视的恼怒和不安，悻悻地转了回去。
上课铃正式响起，整个教室瞬间安静下来。
系主任秦肃穿着一丝不苟的深色西装，银边眼镜反射着冰冷的灯光，迈着威严的步伐走上讲台。
他放下教案，目光如同实质的探照灯，缓缓扫过全场，最后，在云弦的方向若有似无地停顿了半秒。
那半秒，足以让整个后排区域的气温骤降。
“上课之前，宣布一件事。”
秦肃的声音透过麦克风，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敲打在每个人的鼓膜上，“鉴于近期学院内出现了一些……浮躁的、企图以哗众取宠的方式玷污古典音乐纯粹性的苗头。”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扫过云弦。
“为确保即将到来的学院晚会的节目质量，维护圣音学院的学术声誉，组委会决定，对所有参演节目，尤其是……非传统、跨风格的改编作品，进行加审。”
底下响起一阵细微的骚动，不少人的目光再次偷偷瞟向云弦。
“所有此类节目，必须提前一周提交完整的改编乐谱及演奏小样，由我亲自审核。”
秦肃的声音陡然转厉，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未经审核或审核不通过的节目，一律不得登台。”
“哗——”教室里终于抑制不住地响起一片低低的议论声。
这几乎就是一道针对云弦的封杀令！
谁不知道她刚和顾西辰闹出抄袭风波，谁不知道她最近在捣鼓那些“离经叛道”的摇滚改编？
提前一周提交？
秦肃有一万种理由让她的审核不通过！
苏蔓的脊背似乎放松了一些，甚至微微向后靠了靠，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顾西辰坐在前排最佳位置，闻言只是优雅地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嘴角含着一抹谦和却稳操胜券的淡淡笑意。
所有的退路，似乎都被这看似公正严明的规则，彻底堵死了。
阴冷的窒息感如同潮水，从西面八方涌来，试图将她拖回前世的绝望深渊。
云弦握着笔的手指收紧，指甲掐进掌心，传来清晰的痛感。
但这一次，她没有低头。
她缓缓抬起头，迎向讲台上那道冰冷审视的视线，眼底没有任何惊慌或乞求，只有一片沉寂的、近乎桀骜的平静。
仿佛他宣布的不是她的绝路，而是一场早己预料到的、开战的号角。
秦肃的目光与她撞上，似乎被她眼中那不符合年龄的冷冽和坚定蛰了一下，眉头几不可查地一皱，随即移开，恢复了古井无波的威严。
“现在，打开教材第……”他的话被一阵极其轻微、却足以在寂静中引起注意的手机震动声打断。
不是来自别处，正是来自云弦的口袋。
她身体几不可查地一僵。
秦肃不悦的目光再次聚焦过来，带着明显的不满和警告。
所有同学也都看了过来，等着看她如何在系主任的权威下出丑。
云弦在无数目光的注视下，面无表情地将手伸进口袋，握住了那枚再次震动的手机。
她没有立刻拿出，指尖在屏幕上轻轻一划。
趁着秦肃转身板书西洋音乐史纲的瞬间，她极快地将手机拿到桌下，垂眸瞥了一眼。
还是那个陌生号码。
来自“L”。
只有言简意赅的一句话，却像一道撕裂阴霾的闪电，猛地劈入她几乎被冻结的心脏——审核？
小事。
你的火焰，无人可挡。
谱子和小样，等我。
云弦的呼吸骤然停滞了一秒。
胸腔里那颗死寂的心脏，像是被这句霸道笃定的话语狠狠攥住，又猛地抛向高空。
狂跳不止。
他知道了？
他怎么知道得这么快？
他到底是谁？
无数疑问爆炸开来，却被一种更汹涌、更陌生的情绪覆盖——那是一种在西面楚歌的绝境中，突然被一股强大力量毫不犹豫地、甚至有些蛮横地托住的战栗感。
不管他是谁，他想做什么。
这把突如其来的、炽热到烫手的“火焰”，她接住了。
云弦缓缓收起手机，再抬起头时，讲台上秦肃关于巴赫平均律的严谨分析变得无比遥远。
她看向窗外，天空不知何时积聚起了浓云，沉甸甸地压下来。
一场风暴即将来临。
而她的心跳，正前所未有地、剧烈地、为这场未知的风暴而轰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