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梦,或者说,他的整个意识都沉浸在一片温暖、混沌、无比舒适的海洋之中,仿佛回归了母体。
外界的一切声响、时间的流逝都被隔绝开来,唯有身体本能地跟随着脑海中那篇玄奥经文指引的韵律,呼吸吐纳。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是被窗外刺目的阳光晃醒的。
他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全身骨节发出一连串清脆悦耳的爆鸣声,一股难以言喻的舒畅感流遍西肢百骸。
只觉得神清气爽,耳聪目明,连窗外树叶的脉络、远处山峦的细微起伏都看得一清二楚。
更重要的是,他下意识地内视丹田——那原本如同死水一潭、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灵力,此刻竟然壮大了一圈,如同一条欢快的小溪流,正按照一种他无法理解却倍感舒适的路线自行缓缓运转,精纯而凝练!
“那…那睡觉功法…居然是真的?!”
宋玄猛地从床上坐起,脸上写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他尝试着挥动了一下手臂,带起的风声似乎都比往日凌厉了些许。
巨大的惊喜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但旋即,前世打工人的谨慎又让他迅速冷静下来。
“稳住,宋玄,稳住!”
他低声告诫自己,“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功法效果如此诡异,说不定有什么可怕的副作用?
比如折寿?
或者需要睡足十二个时辰才能维持?”
一想到以后人生的大半时间都要在床上度过,他就觉得那好像也不是很划算。
“先观察观察,不能浪。”
打定主意,宋玄决定维持原状,继续扮演他的咸鱼外门弟子。
他整理好床铺,慢吞吞地洗漱,然后晃悠着出门,准备去膳堂祭奠五脏庙。
一路上,遇到的同门依旧投来或鄙夷或怜悯的目光,窃窃私语也并未减少。
但宋玄的心态却悄然发生了变化。
以前是纯粹的摆烂,现在…却隐隐有了一种“众人皆卷我独睡,云深卧看卷王累”的微妙优越感。
然而,他这表面上的平静,在当天下午就被彻底打破了。
他刚在自己的“专属”草地上躺下,还没来得及找个舒服的姿势,一道灰影便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边。
“小子,睡得不错啊?”
云梦真人笑眯眯地看着他,那眼神活像打量一件稀世珍宝。
宋玄吓了一跳,连忙起身:“前辈…还叫前辈?”
云梦真人眼睛一瞪,故作不悦,“老夫云梦,青岚宗硕果仅存的几位老祖之一!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座下唯一的亲传弟子了!
赶紧的,收拾你的铺盖卷,跟为师回‘卧云峰’!”
“啊?
卧云峰?
亲传弟子?”
宋玄脑子有点懵。
这进展是不是太快了点?
他连这老头到底是真是假都还没完全搞清楚呢!
“啊什么啊?
天大的造化砸你头上了,还愣着干什么?”
云梦真人性子似乎颇为急躁,根本不容他细想,袖袍一拂,一股柔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量便裹住了宋玄。
下一刻,天旋地转,耳边风声呼啸。
等宋玄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己然身处万丈高空,正被云梦真人提溜着,风驰电掣般朝着宗门深处一座云雾缭绕的孤峰飞去。
地面上的杂役峰迅速缩小,那些还在努力卷着的同门弟子变成了一个个模糊的小黑点。
宋玄低头看着飞速掠过的山河,心脏砰砰首跳,既是恐高,也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惊的。
不多时,孤峰己至。
峰顶平坦开阔,云海仿佛触手可及,灵气之浓郁,远超杂役峰数十倍,吸一口都让人感觉毛孔舒张。
几间雅致的竹屋点缀在奇花异草之间,清幽得不似凡尘。
最显眼的,是崖边一块被磨得光滑如镜的巨石,上面随意扔着一个蒲团。
“喏,以后这就是你的地盘了。”
云梦真人将宋玄丢下,随意地指了指一间竹屋,“卧云峰没那么多臭规矩,就一条:怎么舒服怎么来!
想睡就睡,想吃…咳,膳堂的饭你得自己记着时间去找,为师这儿可不开火。”
宋玄:“……”这位老祖的生活方式,果然非常人所能及。
“那《太古眠经》…”宋玄最关心的还是这个。
“哦,那个啊。”
云梦真人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仿佛只是提起这个名字就让他困了,“你己入门,后续功法会自然在你梦中显现。
此经玄妙,在于‘契合自然,神游太虚’。
你越是放松,越是无求,进境反而越快。
那些苦哈哈打坐的,念头太多,吸十口能存一口就不错了。”
他指了指那块巨石:“那是为师平日用功之地,借你了。
没事多上去躺躺,感受一下天地韵律,比你瞎练强。”
交代完毕,云梦真人似乎完成了什么重大任务,身形一晃,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知又躲到哪里睡觉去了。
留下宋玄一人,站在云雾之巅,看着这宛如仙境的卧云峰,感觉像在做梦。
这就…成老祖亲传弟子了?
住进灵气这么浓郁的地方了?
他走到那块光滑巨石边,犹豫了一下,还是学着云梦真人的样子,躺了上去。
巨石温热,仿佛蕴藏着阳光的温度。
身下是万丈云海,头顶是湛蓝苍穹。
浓郁至极的灵气几乎不用引导,就自发地往他身体里钻。
《太古眠经》的运转似乎变得更加顺畅和迅猛。
强烈的困意再次袭来。
这一次,宋玄没有再抵抗。
他放松身心,意识逐渐沉入那温暖的黑暗之中。
不消片刻,均匀而深沉的呼吸声便在卧云峰顶响了起来。
而他周身汇聚的灵气,也开始随着他的呼吸,形成一个肉眼可见的、缓慢旋转的微小气旋,引得周围云雾微微动荡。
卧云峰的新主人,就这样在他崭新的“床”上,开始了第一次正式修炼——酣然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