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何俊轩，今年刚满十九岁，是城南设计学院服装设计系的新生。

三天前，我拖着破旧的行李箱走出火车站时，手里只有两百八十块钱。这是我打了整个暑假工攒下的全部家当。

"俊轩，你到了给家里报个平安。"妈妈张翠花在电话里嘱咐着，"别花钱大手大脚的，家里就指望你这个独苗苗了。"

独苗苗。

我苦笑着挂断电话。在我们那个重男轻女的小县城，确实，我是家里唯一的儿子。可妹妹何小雅比我小两岁，从小到大要什么有什么，而我，连想学画画都要偷偷摸摸。

"何俊轩，床位费、教材费、军训服装费，一共八百二十块。"宿管阿姨扯着嗓子喊我的名字。

我摸了摸口袋里仅剩的钞票，咽了口唾沫。这钱一交，我就真的身无分文了。

室友李明浩拍拍我的肩膀，"兄弟，看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有什么困难？"

我摇摇头，硬着头皮把钱交了。

晚上躺在宿舍里，我给父亲何建国发了条短信："爸，学校还需要生活费，能不能先给我转一千？"

半个小时后，手机响了。

"何俊轩，你翅膀硬了是吧？"何建国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带着浓重的怒意，"我供你上大学已经很不容易了，你还要生活费？"

"爸，我身上真的没钱了..."

"没钱？那就饿着！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早就帮家里赚钱了！你倒好，还要伸手问家里要。"

我握着手机，指关节都在发白。

"何俊轩，我告诉你，家里的超市等着你回来继承，别在外面学什么狗屁设计，有那时间不如回来帮我看店！"

"爸，我真的很喜欢设计，我想..."

"想什么想？你以为设计能当饭吃？我看你就是被城里的花花世界迷了眼！"何建国越说越激动，"限你一个星期内回家，否则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儿子！"

电话啪地挂断了。

我坐在床边，看着窗外城市的霓虹灯，心里五味杂陈。从小到大，父亲就是这样，从来不听我的想法，只会按照他的意思安排我的人生。

"俊轩，怎么了？"室友张伟关心地问。

"没事。"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可是真的没事吗？明天就要开始专业课了，我连画材都买不起。

第二天一早，我硬着头皮去了学院的设计教室。看着其他同学拿出各种高级画材，我只能默默地用圆珠笔在破旧的笔记本上画着。

"同学，你怎么用圆珠笔画设计稿？"坐在我旁边的女生好奇地问。

我脸红了，"画材还没买齐。"

"我多带了一套，你先用着。"她很自然地把一盒彩色铅笔推给我。

"谢谢。"我感激地接过来。

这时，陈教授走了进来。他是学院里最严格也是最有名的教授，据说他的学生毕业后都进了顶级设计公司。

"今天我们开始第一堂设计课。"陈教授扫视了一圈，"我要看看你们的基础怎么样。请大家以'城市印象'为主题，画一幅设计稿。"

我深吸一口气，开始认真地画起来。这是我唯一擅长的东西，也是我全部的希望。

一个小时后，陈教授开始检查每个人的作品。当他走到我面前时，停下了脚步。

"这是你画的？"

我紧张地点点头。

陈教授拿起我的画仔细看了看，"用圆珠笔能画出这种效果，很不简单。虽然工具简陋，但创意和技法都很成熟。"

他抬头看着我，"课后来我办公室一趟。"

下课后，我怀着忐忑的心情敲响了陈教授的办公室门。

"坐。"陈教授指了指椅子，"你叫什么名字？"

"何俊轩。"

"家庭情况怎么样？"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家里开小超市的，经济条件一般。"

陈教授点点头，"我能看出来。不过，你的天赋很好，如果好好培养，前途不可***。"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份资料，"学院里有勤工俭学的机会，我可以推荐你去设计工作室做助理，每个月有一千五的收入。"

我眼睛一亮，"真的吗？"

"不过有个条件，你必须保证学习成绩。如果专业课不达标，我随时会取消推荐。"

"我保证！"我激动地站起来。

走出办公室，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希望的味道。只要能自己赚钱，就不用再看父亲的脸色了。

晚上，我兴奋地给家里打电话，想分享这个好消息。

"妈，我找到***了，以后不用家里给生活费了。"

"什么***？"张翠花的声音听起来并不高兴。

"设计工作室的助理。"

"胡闹！"电话里传来何建国的怒吼声，"我不是让你回来吗？还在那里瞎折腾什么？"

"爸，我真的很喜欢设计，而且这个工作..."

"我不管你喜欢什么！明天就给我回来，否则我去学校拖你回来！"

电话又一次被挂断。

我握着手机，心里涌起一阵无力感。为什么他们就是不肯理解我呢？

第三天上午，我正在工作室整理资料，突然接到室友的电话。

"俊轩，你爸来学校了，正在宿舍楼下闹事呢！"

我心一沉，匆忙请假赶回学校。

远远地，我就看到何建国站在宿舍楼下，对着围观的学生大声叫嚷。

"我儿子何俊轩在哪里？这个不孝子，我供他上学他竟然不听话！"

我快步走过去，"爸，你怎么来了？"

"你还有脸问我？"何建国一把抓住我的胳膊，"立刻跟我回家！"

"爸，这里是学校，你小声点。"我感受到周围同学们异样的目光，脸涨得通红。

"学校怎么了？我是你爸，我想什么时候管教你就什么时候管教你！"

何建国的声音更大了，"你以为读个大学就了不起了？告诉你，没有家里的钱，你什么都不是！"

我低着头，羞愧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时，陈教授匆匆赶来，"这位先生，请您冷静一点，这里是学校，不要影响其他学生。"

"你是谁？凭什么管我的家事？"何建国瞪着陈教授。

"我是何俊轩的专业课教授。"陈教授语气平和但坚定，"何俊轩是个很有天赋的学生，如果您真的为他好，应该支持他的学业。"

"天赋？能当饭吃吗？"何建国冷笑，"我家里有现成的生意等着他继承，用不着在这里学什么破设计！"

陈教授皱了皱眉，"先生，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

"选择？他还没成年呢，有什么资格选择？"何建国一把拉住我，"走，跟我回家！"

我被拉得踉跄了几步，心里的委屈和愤怒终于爆发了。

"我不回去！"我用力甩开他的手，"我要在这里学设计！"

何建国愣了一下，随即脸色铁青，"你敢违抗我？"

"是的，我就是要违抗你！"我第一次这样大声地顶撞父亲，"从小到大，你什么时候听过我的想法？什么时候尊重过我的选择？"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我脸上。

"混账东西！我供你吃供你喝，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

我捂着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我咬着牙没让它掉下来。

"何俊轩，我最后警告你一次，跟我回家，否则从今天开始，你就不是我儿子！"

我抬起头，看着这个生我养我的男人，心里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冷静。

"好，那我就不是你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