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带回来一些画册,都是宋年以前只在图书馆里见过的孤本;他会坐在画室里,看宋年画一下午画,不说一句话,却让宋年觉得没那么孤单;他甚至会偶尔留下吃晚饭,虽然大多时候是沉默地各吃各的,但那碗温热的汤,却让宋年心里泛起一丝异样的暖意。
宋年知道自己不该动心,他们之间是交易,是金钱和身体的交换。
可人心不是机器,控制不住。
他开始期待裴铭的到来,开始留意他喜欢喝的威士忌的牌子,开始在画里不自觉地加入更多温暖的色调。
他像一个走在悬崖边的人,明知危险,却还是忍不住往前挪了一步。
首到那个雨夜。
宋年发了高烧,躺在床上昏昏沉沉。
他不想麻烦别人,尤其是裴铭。
可迷迷糊糊中,他感觉有人在摸他的额头,冰凉的指尖带着熟悉的气息。
他睁开眼,看到裴铭坐在床边,眉头紧锁。
“怎么不叫医生?”
裴铭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没事……过会儿就好了。”
宋年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裴铭没说话,起身去打了电话,然后拿了湿毛巾敷在他额头上。
他的动作有些笨拙,却很轻柔,和平时的粗暴判若两人。
宋年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那一刻,他忽然觉得,这个男人或许也不是那么冷。
“裴铭……”他下意识地叫了他的名字。
裴铭的动作顿了顿,低头看他:“嗯?”
“为什么……是我?”
宋年轻声问,“那么多人,为什么选了我?”
裴铭沉默了很久,久到宋年以为他不会回答。
然后,他听到裴铭用极低的声音说:“因为你的眼睛。”
“眼睛?”
“很干净,像没被污染过的雪。”
裴铭的指尖轻轻划过他的眼角,“我……很久没见过这样的眼睛了。”
宋年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看着裴铭的眼睛,那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涌动,像冰层下的暗流。
他忽然伸出手,轻轻抓住了裴铭的手腕。
裴铭的身体僵了一下,没有挣脱。
那个夜晚,他们没有做任何事。
裴铭守在他床边,首到他退烧。
宋年睡得很安稳,梦里没有冰冷的交易,只有一个模糊的温暖的轮廓。
他以为,他们之间或许可以不止是交易。
可他忘了,裴铭是裴铭,是那个在商场上杀伐果断、从不感情用事的裴铭。
第二天早上,宋年醒来时,裴铭己经不在了。
桌上放着一张支票,和一份签好字的协议终止书。
旁边压着一张纸条,是裴铭苍劲有力的字迹:“钱够了,你可以走了。”
宋年拿着那张纸条,手指冰凉。
原来昨晚的温柔和坦诚,都只是他的错觉。
裴铭只是觉得腻了,或者说,他的“干净”己经被污染了,不再值得他留恋。
他像个被丢弃的玩具,用完了,就该被扔回原来的地方。
宋年没有拿那张支票。
他收拾好自己简单的行李,最后看了一眼那个画室,看了一眼那幅画了一半的肖像,然后转身离开了别墅,没有回头。
外面的阳光很刺眼,他却觉得比别墅里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