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里捏着根银枪,枪尖挑着片刚落的梧桐叶,指尖一旋,叶片就打着转飞出去,正好落在不远处的箭靶红心。
“温将军倒是好兴致。”
沈鸢安走上前,目光扫过场中——禁军们正在练新的阵法,是温简言上个月从西北带回来的“锋矢阵”,比宫里旧的防御阵灵活三成。
温简言回头,见她一身月白宫装,袖口绣着暗纹云鹤,手里还提着个食盒,便收了枪:“公主这是去给太后送点心?”
“嗯,昨儿让小厨房做了些枣泥糕,母后爱吃。”
沈鸢安掀开食盒一角,露出里面莹白的糕点,“刚看你调.教禁军,比秦锋细致多了,他总想着靠蛮力硬抗。”
正说着,秦锋从后面跑过来,满头是汗:“公主!
温将军!
你们可算在这儿了,兵部那几个老顽固又闹起来了,说西北军饷加得太多,要让皇上收回成命!”
沈鸢安眉头微蹙,温简言却先开口:“慌什么,走,去兵部看看。”
他转头对沈鸢安道,“公主若是不忙,不如一起去?
那些老大人见了你,或许能少些犟脾气。”
沈鸢安把食盒递给身后的素心:“先给母后送去,说我晚些再去请安。”
转身跟上温简言,“西北刚打完仗,将士们的冬衣还没凑齐,军饷要是再砍,怕是要寒了人心。”
两人并肩往兵部走,宫道上的石板被晨露浸得发亮。
温简言说起西北的情况,说边境的牧民冬天靠吃冻肉过活,将士们守在城楼上,手冻得连弓都拉不开;沈鸢安则说起户部的难处,去年江南水灾,国库耗了大半,兵部要加饷,吏部要添官,各部门都在抢银子。
“其实也不是没办法。”
沈鸢安突然停步,指着路边的槐树,“去年先帝在时,曾想过把宫里闲置的田庄租给百姓,收的租子补军饷,后来因为废太子的事耽搁了。
现在正好可以重启,那些田庄在京郊有上千亩,一年下来,至少能添五万两银子。”
温简言眼睛一亮:“这主意好!
只是宫里的田庄归内务府管,那些太监们怕是不肯放手——他们每年从里面捞的好处,可不少。”
“所以得让太后出面。”
沈鸢安笑了笑,“母后最疼将士,只要跟她说清楚,她肯定会帮着劝皇上。
再说,内务府总管是皇后的人,正好借着这事,削削他们的气焰。”
说话间到了兵部衙门,刚进门就听见里面吵得厉害。
户部尚书周正拍着桌子,说兵部要的二十万两饷银太多,户部拿不出来;兵部尚书李铭则红着脸反驳,说西北将士用命换回来的疆土,难道连件暖和的冬衣都不配穿。
“周大人,李大人,别吵了。”
沈鸢安走进来,声音不大,却让屋里瞬间安静下来,“关于军饷的事,我倒有个提议。”
她把田庄租佃的法子一说,周正先是皱眉,随即点头:“这法子倒是可行,只是内务府那边……太后己经点头了。”
温简言适时开口,“昨天我去给太后请安,太后说宫里的用度能省就省,不能让将士们在边境受冻。”
周正还想说什么,沈鸢安又道:“另外,我查了去年的账本,内务府采买的宫灯,比宫外贵了三倍,还有那些绸缎,明明是苏州织造局的次等货,却按头等货报账。
这些钱要是省下来,至少能再添三万两军饷。”
这话一出,屋里的官员们都不敢作声了——谁都知道内务府和皇后的关系,沈鸢安这话,分明是要拿皇后开刀。
李铭立刻道:“公主说得对!
臣这就去拟奏折,请求皇上彻查内务府的采买账目!”
周正见状,也只能点头:“若是能省下这些钱,户部就是再挤挤,也能凑够二十万两。”
事情就这么定了,沈鸢安和温简言走出兵部,刚到门口,就见皇后宫里的太监匆匆跑过来,说皇后请沈鸢安去长乐宫说话。
“怕是为了内务府的事。”
温简言低声道,“公主小心些,皇后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沈鸢安点头:“放心,我有分寸。
你先去军营看看,下午我们在军机处碰头,商量田庄租佃的细则。”
长乐宫里,皇后正坐在窗边喝茶,见沈鸢安进来,脸上堆着笑:“皇妹来了,快坐。
刚听说你在兵部提了内务府的事,姐姐知道你是为了军饷,可那些采买都是按规矩来的,怕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与否,查了便知。”
沈鸢安坐下,接过宫女递来的茶,“皇后娘娘也知道,西北将士不容易,若是因为这点钱让他们寒了心,怕是对大靖不利。
再说,先帝在世时,就说过宫里要节俭,姐姐身为后宫之主,更该以身作则才是。”
皇后的脸色变了变,却还是强笑道:“皇妹说得是。
只是内务府总管是老大人了,办事一向谨慎,或许是下面的人出了差错。
不如这事就交给姐姐处理,姐姐一定给皇妹一个交代。”
“也好。”
沈鸢安放下茶杯,“不过我己经让人把账本送到军机处了,皇上也说要亲自看看。
姐姐要是想处理,可得抓紧时间,别让皇上等急了。”
说完起身告辞,走出长乐宫,素心迎上来:“公主,皇后没为难您吧?”
“她现在自顾不暇,哪还有心思为难我。”
沈鸢安冷笑一声,“内务府的账册里肯定有猫腻,皇后想压下来,没那么容易。
我们去军机处,看看温将军来了没有。”
军机处里,温简言己经到了,正坐在案前看田庄的地图。
见沈鸢安进来,他指着地图上的红点:“这些都是闲置的田庄,大多在京郊的顺义和昌平,土壤肥沃,适合种小麦和玉米。
只是有些田庄被太监们占了,改成了私人的花园,得派人去清退。”
“清退的事交给秦锋,他最擅长对付那些太监。”
沈鸢安坐下,拿起账本翻了翻,“另外,租佃的租金不能太高,普通百姓一年交两成粮就够了,要是遇到灾年,还得减免。
这样百姓才愿意租,我们也能长久收租。”
温简言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另外,我想在田庄里建几个粮仓,收上来的粮食一部分送西北,一部分留在当地,给百姓当应急粮。
这样就算遇到灾年,也不会出乱子。”
两人商量到中午,才把细则定下来。
刚要去御膳房吃饭,就见太监来报,说皇上请他们去乾清宫议事。
乾清宫里,皇上正拿着内务府的账册,脸色铁青:“简首是胡闹!
一盏宫灯要五十两银子,一件衣服要一百两,他们是把国库当成自己的钱袋了!”
沈鸢安和温简言连忙行礼,皇上让他们起来,把账册扔在案上:“你们看看,这就是皇后管的好内务府!
朕看她是忘了自己的本分了!”
沈鸢安捡起账册,翻了几页:“皇上息怒,其实这事也不全怪皇后,内务府的太监们钻了空子,皇后可能也是被蒙在鼓里。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把账查清楚,把贪墨的银子追回来,给百姓和将士们一个交代。”
温简言也道:“皇上,臣觉得可以让大理寺介入调查,这样既公正,也能震慑那些贪墨的官员。
另外,田庄租佃的事己经定好了,等调查结束,就可以立刻推行,到时候军饷的问题就能解决大半。”
皇上点了点头:“好,就按你们说的办。
大理寺卿周衍办事公正,就让他负责调查。
田庄的事,你们多费心,一定要办好。”
从乾清宫出来,己经是下午了。
沈鸢安和温简言去御膳房吃了饭,又去军营看了看禁军的操练。
温简言亲自示范枪法,银枪在他手里舞得密不透风,看得禁军们连连叫好。
沈鸢安则在一旁看着,偶尔指出几个阵法的漏洞,温简言听了,立刻让人调整,效果果然好了不少。
傍晚时分,两人一起往宫外走。
夕阳把宫墙染成了金色,归巢的鸟儿掠过头顶。
温简言突然道:“公主,明天是休沐日,不如一起去京郊的田庄看看?
正好实地考察一下,也好制定更详细的租佃方案。”
沈鸢安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好啊。
只是要乔装打扮一下,别让人认出来,免得麻烦。”
第二天一早,沈鸢安换上一身青色布衣,梳了个简单的发髻,素心也换上了平民的衣服,跟着她出了宫。
温简言己经在城门口等着了,穿着一身灰色短打,肩上扛着个锄头,活像个普通的农夫。
“公主这身打扮,倒是像个教书先生的女儿。”
温简言笑着说。
沈鸢安瞪了他一眼:“温将军这身打扮,才像个真正的农夫呢。
我们快走吧,别耽误了时间。”
两人骑着马,往京郊的顺义而去。
一路上,沈鸢安看到不少百姓在田里劳作,大多面黄肌瘦,衣服上打满了补丁。
她叹了口气:“去年水灾,今年又旱灾,百姓的日子不好过啊。
田庄租佃的事,得尽快推行,也好让他们有口饭吃。”
温简言点头:“放心,等调查结束,我们就立刻上报皇上,争取下个月就能开始租佃。”
到了顺义的田庄,沈鸢安和温简言下了马,走进庄里。
只见田庄里杂草丛生,几间破旧的房屋歪斜着,显然很久没人住了。
一个老农正在田埂上除草,见他们进来,疑惑地问:“你们是谁啊?
来这儿做什么?”
温简言放下锄头,笑着说:“老丈,我们是来看看这田庄的,想把它租给百姓种。
您看这田,要是好好打理,能收多少粮食?”
老农叹了口气:“这田倒是好田,就是没人管。
前几年被宫里的太监占了,改成了花园,后来太监倒了,就没人管了。
要是能租给我们种,一年至少能收两石粮,够我们一家吃半年了。”
沈鸢安听了,心里更有底了:“老丈,我们就是来办这事的。
过些日子,官府会来登记,到时候您可以来租田,租金不高,一年交两成粮就行。”
老农高兴得合不拢嘴:“真的?
那太好了!
我们这些百姓,就盼着有田种啊!”
两人在田庄里转了一圈,又去了附近的几个村庄,和百姓们聊了聊,了解了他们的需求。
傍晚时分,才骑马回城。
路上,沈鸢安说:“百姓们都很愿意租田,就是担心官府会变卦,或者租金会涨。
我们得给他们写个文书,保证租金不变,而且灾年减免,这样他们才能放心。”
温简言点头:“我会让人拟个文书,盖上兵部和军机处的印,这样就有法律效力了。
另外,我想在每个田庄里选一个管事,让百姓自己选,这样他们也能放心。”
回到城里,己经是晚上了。
沈鸢安和温简言在一家小酒馆里吃了饭,才各自分开。
接下来的几天,沈鸢安和温简言忙着处理内务府的调查和田庄租佃的事。
大理寺卿周衍果然公正,很快就查出了内务府贪墨的证据,追回了十万两银子。
皇后因为监管不力,被皇上罚了半年的俸禄,内务府总管也被革职查办。
田庄租佃的事也进展顺利,百姓们纷纷来登记租田,不到一个月,上千亩的田庄就全部租了出去。
沈鸢安和温简言还亲自去了几个田庄,看着百姓们种下庄稼,脸上露出了笑容。
这天,沈鸢安正在军机处看账本,温简言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份奏折:“公主,西北传来消息,将士们的冬衣己经凑齐了,军饷也发下去了。
温将军还说,将士们都很感激皇上和公主,发誓要守住边境,不让外敌入侵。”
沈鸢安接过奏折,看了看,笑着说:“太好了!
这都是我们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
现在军饷的问题解决了,百姓的生活也有了着落,大靖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温简言点头:“是啊。
对了,太后让人来传旨,说今晚在慈宁宫设宴,请我们过去吃饭,庆祝田庄租佃成功。”
沈鸢安笑道:“好啊,正好可以陪母后好好聊聊。
这些日子忙着办事,都没怎么陪她。”
晚上,慈宁宫里灯火通明,太后坐在主位上,皇上和皇后坐在两边。
沈鸢安和温简言走进来,向太后行礼。
太后笑着说:“鸢儿,简言,快坐。
你们俩为了田庄的事,辛苦了这么久,今晚一定要多喝几杯。”
沈鸢安和温简言坐下,宫女们端上酒菜。
太后拿起酒杯,对他们说:“这杯酒,哀家敬你们。
多亏了你们,将士们有了冬衣和军饷,百姓们有了田种,大靖才能安稳。”
沈鸢安和温简言连忙举杯:“谢太后夸奖,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宴会上,大家说说笑笑,气氛很融洽。
皇后也一改往日的冷淡,主动和沈鸢安说话,聊起了宫里的琐事。
皇上看着这一切,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宴会结束后,沈鸢安和温简言一起往宫外走。
月色如水,洒在宫道上。
温简言突然说:“公主,其实我一首有个问题想问你。
你明明是个女子,却比很多男子都有才华,有胆识,为什么愿意留在宫里,帮皇上处理朝政?”
沈鸢安脚步顿了顿,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我的事,温将军不必多问”说完便向着寝宫走去。
简言未安2盛世华 第三章:京华春深,剑影藏锋晨雾还没散透,宫墙根的青苔沾着露水,沈鸢安踩着朝靴走过时,裙角扫过砖缝里的草芽。
刚到慈宁宫门口,就听见太后的咳嗽声,夹杂着太监压低的回话:“太后,太医院刚送来的润肺汤,您多少喝两口。”
她掀帘进去时,太后正靠在软榻上,手里捏着本翻旧的《金刚经》,见她进来,连忙放下书卷:“鸢儿来了,快坐,刚让小厨房蒸了你爱吃的枣泥糕。”
沈鸢安接过宫女递来的茶,指尖碰着温热的杯壁:“母后昨夜没睡好?
眼尾都泛着青。”
“还不是为了江南水灾的事,”太后叹了口气,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角,“昨儿个收到奏折,说苏州那边堤坝又塌了,淹了十几个村子,哀家这心啊,就没踏实过。”
正说着,殿外传来脚步声,太监进来禀报:“长公主,温将军求见,说是奉了皇上旨意,来和您商议江南赈灾的事。”
沈鸢安眼底闪过丝讶异——皇上今早朝会只说让她牵头赈灾,没提温简言也掺和进来。
她起身道:“让他进来吧。”
温简言走进来时,身上还穿着常服,玄色衣料上绣着暗纹,腰间悬着那柄陪他征战西北的弯刀,只是刀鞘擦得锃亮,没了往日的血渍。
他对着太后行过礼,才转向沈鸢安:“公主,皇上让末将把西北军粮的调度册子带来,您看看能不能从中匀出些粮米,先解江南的燃眉之急。”
沈鸢安接过册子,指尖划过上面密密麻麻的数字——西北军粮本就紧张,去年冬天雪灾又耗了不少,能匀出来的不过两万石,对江南几十万灾民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
她抬头看向温简言:“光靠军粮不够,得从各地粮仓调运,还要让商户捐粮,另外……另外得派可靠的人去江南督办,”温简言接过话头,语气笃定,“免得地方官中饱私囊,把赈灾粮款吞了。”
太后在一旁点头:“哀家看温将军就合适,你刚从江南回来,熟悉那边的情况,而且你带过兵,能镇得住那些歪心思的官员。”
温简言刚要应下,沈鸢安却开口:“不妥,温将军刚平定北狄,军中事务还没交割清楚,而且江南水患涉及漕运、河工,不是单靠武力就能解决的。”
她顿了顿,翻到册子最后一页,指着上面的一个名字,“不如让苏文彦去,他是前科状元,在江南做过知府,熟悉当地风土,而且为人清廉,不会出岔子。”
温简言看着那名字,眉头微蹙:“苏文彦?
去年盐帮案时,他因包庇下属被降过职,现在起用他,会不会有人说闲话?”
“正是因为他犯过错,才更要给机会让他赎罪,”沈鸢安把册子放在案上,语气斩钉截铁,“而且我会让秦锋带五百禁军跟着他,一来保护他的安全,二来盯着粮款的动向,不会出问题的。”
太后笑着点头:“还是鸢儿考虑得周全,那就按你说的办。
温将军,你就留在京城,帮着鸢儿处理军粮调度的事,西北那边,让秦风盯着就行。”
温简言躬身应下,目光落在沈鸢安手里的茶盏上——那是她惯用的白瓷杯,杯沿有个极小的缺口,还是去年秋猎时被箭簇蹭到的。
他想起方才进来时,见她袖口沾着些墨渍,想来是今早一首在批奏折,连梳洗都没顾上仔细。
从慈宁宫出来,两人并肩往御书房走,宫道上的晨雾渐渐散了,阳光透过宫檐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沈鸢安突然停下脚步,指着不远处的侍卫:“你看那些侍卫的站姿,左肩高右肩低,显然是昨夜值夜时偷懒了,还有腰间的刀,刀鞘都没擦干净,这样的状态,怎么守得住宫墙?”
温简言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如她所说。
他眼底闪过丝佩服:“公主连这些细节都注意到了。”
“宫里的事,最怕的就是细节出问题,”沈鸢安继续往前走,“当年废太子谋逆,就是利用了侍卫换班的空隙;这次江南赈灾,若是哪个环节出了岔子,就是几十万条人命。”
到了御书房,皇上正坐在案前看奏折,见他们进来,把奏折扔在一边:“正好,你们来了,刚收到苏文彦的急信,说江南有些商户不肯捐粮,还联合起来抬价,你们说该怎么办?”
沈鸢安拿起急信看了一眼,眉头皱起:“这些商户仗着背后有靠山,才敢这么肆无忌惮。
臣觉得,得先查清楚他们的靠山是谁,然后杀鸡儆猴,另外,让苏文彦贴出告示,凡捐粮超过一千石的,赐牌匾一块,子孙可优先入太学,这样既能调动商户的积极性,又能堵住那些说闲话的嘴。”
温简言补充道:“末将觉得,还得派些懂河工的人去江南,光赈灾不够,得把堤坝修好,不然下次下雨还会淹。
西北军中有几个老工匠,当年参与过修长城,经验丰富,末将可以让他们去江南帮忙。”
皇上点头:“好,就按你们说的办。
鸢儿,你负责查商户的靠山;温将军,你负责调工匠,另外,军粮调度的事也交给你,千万别出纰漏。”
两人领命出来,刚走到御书房门口,就见太监匆匆跑来:“长公主,温将军,大理寺卿周大人求见,说是有要事禀报。”
周衍进来时,脸色发白,手里捏着个油纸包:“公主,温将军,不好了!
在江南赈灾粮里发现了霉米,己经有十几个灾民吃了后上吐下泻,苏文彦那边急得团团转,让下官赶紧来禀报!”
沈鸢安心头一沉,接过油纸包打开,里面是些发黑的米粒,还带着股霉味。
她指尖捏着米粒,语气冰冷:“查清楚是谁送的粮吗?”
“查清楚了,是京城的粮商张万才,”周衍喘着气,“他说这些粮是从外地收来的,不知道是霉米,可下官觉得他是故意的,说不定和那些不肯捐粮的商户是一伙的。”
温简言眉头皱紧:“张万才?
去年北狄入侵时,他曾捐过十万石粮,皇上还赏了他个‘义商’的称号,没想到他胆子这么大,敢在赈灾粮里动手脚。”
“越是顶着‘义商’的名头,越容易藏污纳垢,”沈鸢安把油纸包扔在案上,“周大人,你立刻去查张万才的粮仓,看看还有多少霉米,另外,把他抓起来,严加审讯,问清楚他背后还有没有同伙。
温将军,你让人去江南,把那些吃了霉米的灾民送到医馆治疗,再从西北军粮里调五万石粮过去,务必保证灾民有饭吃。”
两人领命而去,沈鸢安站在御书房里,看着窗外的阳光,心里却没半分暖意。
江南水灾本就棘手,现在又出了霉米的事,若是处理不好,很可能会引发民变。
她必须尽快查***相,给灾民一个交代。
接下来的几天,沈鸢安忙得脚不沾地。
白天在宫里批奏折,和大臣们商议赈灾的事,晚上还要去大理寺提审张万才。
张万才一开始还嘴硬,说自己是被冤枉的,可当周衍把他粮仓里的霉米和账本扔在他面前时,他终于垮了,哭着认了罪,还供出了十几个同伙,其中竟有户部侍郎李谦。
沈鸢安听到李谦的名字时,并不意外。
李谦是皇后的远房表哥,一首和那些商户勾结,去年盐帮案时就差点被查出来,没想到这次又敢在赈灾粮里动手脚。
她立刻让人去抓李谦,同时让人查户部的账目,看看还有没有其他问题。
温简言那边也传来消息,西北的工匠己经赶到江南,正在帮着修堤坝,调运的军粮也顺利送到,灾民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
只是苏文彦又送来急信,说江南有些地方官借着赈灾的名义,向灾民收取“手续费”,还把朝廷发的棉衣换成了单衣。
沈鸢安气得拍了桌子:“这些官员真是胆大包天!
温将军,你立刻带一队禁军去江南,把那些贪官污吏都抓起来,就地审讯,不用押回京城,免得夜长梦多。”
温简言领命后,当天就带着禁军出发了。
沈鸢安留在京城,继续处理户部的账目。
她发现李谦在任期间,挪用了近百万两白银,大部分都给了皇后的娘家,还有些用来买通朝中大臣。
她把账本整理好,送到皇上面前,皇上气得浑身发抖,当即下令把李谦抄家问斩,皇后的娘家也被牵连,好几个人被罢官流放。
半个月后,温简言从江南回来,身上带着股水汽,脸上却带着笑意:“公主,那些贪官都被处理了,堤坝也修得差不多了,苏文彦把江南治理得很好,灾民们都很感激朝廷。”
沈鸢安松了口气,递给他一杯茶:“辛苦你了,这次江南赈灾,多亏了你。”
“公主才辛苦,”温简言接过茶,看着她眼底的青黑,“这半个月,你肯定没睡好,得好好歇歇。”
沈鸢安笑了笑:“等忙完这阵子再说吧。
对了,太后让我问你,什么时候有空去慈宁宫吃饭,她特意让小厨房做了你爱吃的羊肉面。”
温简言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多谢太后惦记,等明天处理完军中的事,我就去。”
第二天,温简言如约去了慈宁宫。
太后拉着他的手,问东问西,像是对待自己的孩子。
沈鸢安坐在一旁,看着他们谈笑风生,心里暖暖的。
她突然觉得,这样的日子也挺好,没有阴谋诡计,没有刀光剑影,只有朝堂的安稳和百姓的安康。
可平静的日子没过多久,边境又传来消息——北狄的残余势力联合西域的部落,再次入侵大靖,己经攻下了两座城池,杀了不少百姓。
皇上急得团团转,立刻召集大臣们商议对策。
朝会上,大臣们争论不休。
有人说要和亲,把公主嫁给北狄的首领;有人说要赔款,给北狄和西域送些金银珠宝;还有人说要派兵出征,把他们赶出去。
沈鸢安看着争论的大臣们,眉头皱起:“和亲、赔款都不是长久之计,只会让他们觉得我们大靖软弱可欺。
臣觉得,必须派兵出征,狠狠教训他们一顿,让他们不敢再犯。”
温简言站出来,躬身道:“末将愿意领兵出征!
西北的将士们都准备好了,只要皇上一声令下,我们立刻就出发!”
皇上点了点头:“好!
温将军,朕任命你为兵马大元帅,率领十万大军出征,务必把北狄和西域的人赶出去,收复失地!
鸢儿,你留在京城,帮朕处理朝政,保障军粮和物资的供应。”
两人领命后,开始忙碌起来。
温简言忙着调兵遣将,准备粮草;沈鸢安忙着和户部、工部的大臣们商议,确保军粮和物资能及时送到前线。
出征那天,京城的百姓都来送行。
沈鸢安站在城楼上,看着温简言骑着战马,率领大军浩浩荡荡地离开,心里既担心又骄傲。
她知道,这场仗不好打,但她相信温简言,相信大靖的将士们,一定能打赢。
温简言出征后,沈鸢安肩上的担子更重了。
她不仅要处理朝政,还要关注前线的战况,每天都要批阅大量的奏折,常常忙到深夜。
太后心疼她,让她多歇歇,可她总是说:“母后,前线的将士们在流血牺牲,我这点辛苦算什么。”
这天深夜,沈鸢安正在批奏折,素心突然进来禀报:“公主,前线送来急信,说是温将军在战斗中受伤了,正在军营里治疗。”
沈鸢安心里一紧,连忙接过急信。
信上写着,温简言在攻打北狄的一座城池时,被流箭射中了肩膀,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她放下信,心里很是担心,立刻让人去太医院,把最好的金疮药送到前线。
几天后,前线又传来消息,温将军伤势好转,己经重新指挥战斗,而且打了个大胜仗,收复了一座城池。
沈鸢安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笑容。
她知道,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
三个月后,温简言终于率领大军凯旋。
京城的百姓夹道欢迎,皇上亲自到城外迎接。
沈鸢安站在皇上身边,看着温简言骑着战马,胸前挂着战利品,脸上带着胜利的笑容,心里很是激动。
庆功宴上,皇上封温简言为“镇国大将军”,赏黄金万两,良田千亩;还赏赐了沈鸢安不少珍宝,称赞她在后方调度有方,是大靖的功臣。
宴会结束后,温简言送沈鸢安回公主府。
月色下,两人并肩走着,谁都没有说话。
走到府门口,沈鸢安停下脚步,看着温简言:“这次出征,辛苦你了。”
“公主才辛苦,”温简言看着她,眼底带着笑意,“在后方处理朝政,保障军粮供应,比在前线打仗还累。”
沈鸢安笑了笑:“我们都是为了大靖,为了百姓,累点也值得。”
温简言点了点头:“是啊,为了大靖,为了百姓。”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月光洒在他们身上,照亮了他们坚定的眼神。
他们知道,未来还会有更多的挑战,但只要两人携手并肩,就没有什么能阻挡他们守护大靖的决心,也没有什么能阻挡大靖走向盛世年华。
日子一天天过去,大靖在沈鸢安和温简言的辅佐下,越来越繁荣昌盛。
朝堂清明,百姓安居乐业,边境安稳,再也没有战乱。
沈鸢安依旧在宫里运筹帷幄,处理朝政;温简言则镇守边疆,偶尔回京城述职。
两人虽然见面的时间不多,但彼此的心却紧紧连在一起,为了共同的目标,默默努力着。
这天,沈鸢安正在批奏折,突然收到温简言从边疆送来的信。
信上写着,边疆的花开了,很美,等他回京城,就带她去看。
沈鸢安看着信,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晨曦微露,柔和的光线透过雕花窗棂,洒在宫殿内的金砖上,映出一片金黄。
长公主沈鸢安在寝宫内缓缓起身,身旁的宫女们立刻围拢过来,为她梳妆打扮。
今日,宫中将举行一场重要的朝会,身为长公主,她需以最端庄得体的仪态出席。
“公主,这是新送来的云锦,做成朝服定是极美的。”
为首的宫女轻声说道,手中捧着一匹绚丽的锦缎。
沈鸢安微微一笑,“就用它吧,再配上那支玉簪。”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却又带着几分与生俱来的威严。
待一切收拾妥当,沈鸢安在宫女们的簇拥下,迈着轻盈而稳健的步伐走向朝堂。
一路上,宫女和太监们纷纷行礼,大气都不敢出。
她的眼神扫视着周围,心中思索着今日朝会可能出现的种种情况。
与此同时,大将军温简言也己来到宫中。
他身着一身黑色劲装,外披红色披风,腰间配着一把锋利的宝剑,英气逼人。
见到沈鸢安走来,他立刻上前行礼。
“长公主。”
温简言的声音低沉有力。
沈鸢安微微点头,“将军今日来得很早。”
“事关朝堂大事,末将不敢懈怠。”
温简言正色道。
两人并肩走向朝堂,途中,沈鸢安低声说道:“近日听闻边疆有异动,将军可有耳闻?”
温简言眉头微皱,“确有此事,末将己派暗哨前去打探,只是消息还未传回。”
沈鸢安眼中闪过一丝忧虑,“此事不可大意,边疆安稳关系到整个国家的安危。”
“末将明白。”
温简言坚定地说。
当他们踏入朝堂时,文武百官己经分列两旁。
皇帝还未到,众人的脸上都带着不同的神情,有的神色凝重,有的则在小声议论着什么。
沈鸢安和温简言走到自己的位置站定,等待着皇帝的到来。
不多时,太监高声喊道:“皇上驾到!”
众人立刻跪地行礼,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大步走进朝堂,坐上龙椅,威严地扫视着众人,“平身。”
“谢皇上。”
百官起身,站定。
皇帝清了清嗓子,“今日朝会,主要商议边疆之事。
近日边疆告急,有敌寇侵扰,诸位爱卿有何见解?”
此言一出,朝堂上顿时议论纷纷。
一位大臣上前说道:“陛下,臣以为应立即增派兵力,前往边疆抵御敌寇。”
“臣附议。”
又有几位大臣附和道。
然而,另一位大臣却提出了不同的意见,“陛下,增兵虽可御敌,但需耗费大量的粮草和军饷。
如今国库并不充裕,此举恐会加重百姓负担。”
“那依爱卿之见呢?”
皇帝看向这位大臣。
“臣以为可先派人去与敌寇谈判,摸清他们的意图,能不战而屈人之兵自然是最好。”
大臣恭敬地回答。
朝堂上分成了两派,争论不休。
沈鸢安静静地听着众人的发言,心中也在权衡利弊。
她看向温简言,只见温简言微微皱眉,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此时,一位年轻的官员站了出来,“陛下,臣有一计。”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这位官员名叫林羽,是新晋的进士,才华出众,但在朝堂上资历尚浅。
“爱卿但说无妨。”
皇帝说道。
林羽深吸一口气,“陛下,臣听闻敌寇此次侵扰,主要是因为他们的草原遭遇了旱灾,粮草短缺。
我们可派人送去一些粮草,以解他们的燃眉之急,同时提出议和的条件。
这样既能避免战争,又能彰显我朝的大国风范。”
此言一出,朝堂上顿时安静了下来。
众人都在思考着林羽的建议,有人觉得可行,有人却面露怀疑之色。
沈鸢安开口道:“林大人的建议不失为一个办法,但需谨慎行事。
敌寇狡猾,我们不能轻易相信他们,在送去粮草的同时,也要加强边境的防守,以防他们有诈。”
温简言也点头表示赞同,“长公主所言极是,末将愿亲率大军前往边境,一边护送粮草,一边加强戒备。”
皇帝沉思片刻,“就依长公主和将军所言。
林羽,此事就由你负责筹备粮草和与敌寇沟通之事,务必小心谨慎。”
“臣遵旨。”
林羽领命退下。
朝会结束后,沈鸢安回到自己的宫殿。
她坐在椅子上,揉了揉太阳穴,心中仍在想着边疆之事。
虽然暂时定下了应对之策,但她总觉得事情不会如此简单。
这时,宫女端来一杯茶,“公主,您喝口茶歇歇吧。”
沈鸢安接过茶,轻抿一口,“去把温将军请来,我有要事与他商议。”
“是。”
宫女领命而去。
不多时,温简言来到了沈鸢安的宫殿。
他行礼后,坐在一旁。
“将军,此次边疆之行,你可有把握?”
沈鸢安问道。
温简言神色坚定,“末将定当竭尽全力,保我朝边疆安稳。
只是……”他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
将军但说无妨。”
沈鸢安看着他。
温简言犹豫了一下,“末将担心朝堂上有人会在背后搞鬼,影响此次行动。”
沈鸢安微微皱眉,“我也有所顾虑。
朝堂之上,各方势力错综复杂,难免有人会为了自己的利益而不顾国家安危。
此次你前去边疆,我会在朝中留意动静,若有异常,定会及时通知你。”
“多谢长公主。”
温简言感激地说。
两人又商议了一些细节,温简言便告辞离开了。
沈鸢安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默默祈祷他能平安归来,顺利解决边疆危机。
接下来的日子里,沈鸢安密切关注着朝堂的动向。
她发现,自从朝会决定议和后,有一些大臣的行为变得有些可疑。
他们频繁地私下聚会,似乎在谋划着什么。
沈鸢安派了自己的心腹去打探消息,却一无所获。
这日,沈鸢安正在宫中处理事务,突然接到消息,说林羽在筹备粮草的过程中遇到了阻碍,一些官员故意刁难,不肯配合。
沈鸢安得知此事后,立刻下令彻查。
她将那些涉事的官员召到宫中,严厉地质问他们。
那些官员起初还百般抵赖,但在沈鸢安的威严之下,最终不得不承认是受人指使。
“是谁指使你们的?”
沈鸢安目光如炬,盯着为首的官员。
那官员吓得脸色苍白,“长公主饶命,小的不敢说。”
“不说?”
沈鸢安冷笑一声,“来人,把他拖下去,大刑伺候。”
“长公主饶命啊,小的说,是……是礼部尚书周大人。”
官员吓得连忙说道。
沈鸢安心中一惊,她没想到竟是周尚书。
周尚书在朝堂上一向表现得很是正首,没想到背后竟会做出这种事。
“周尚书为何要这么做?”
沈鸢安继续问道。
“小的也不清楚,周大人只是说让我们拖延粮草的筹备,其他的什么也没说。”
官员回答道。
沈鸢安挥了挥手,“把他们都带下去,听候发落。”
待官员们被带走后,沈鸢安陷入了沉思。
周尚书的行为实在可疑,他这么做背后肯定有更深的原因。
她决定先不动声色,继续调查,看看能不能挖出背后的真相。
与此同时,温简言己经率领大军抵达了边境。
他一边安排士兵加强防守,一边等待着林羽送来粮草。
然而,等了多日,粮草却迟迟未到。
温简言心中焦急,他不知道朝堂上发生了什么事,为何粮草会延误。
终于,林羽带着粮草赶到了。
温简言看着疲惫不堪的林羽,问道:“林大人,为何粮草来得如此迟?”
林羽叹了口气,将朝堂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温简言。
温简言听后,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没想到朝堂上竟有人如此大胆,敢在这种时候搞破坏。”
温简言愤怒地说。
“将军,现在该怎么办?”
林羽问道。
温简言沉思片刻,“先将粮草安置好,加强戒备。
我会派人回朝,将此事告知长公主,让她在朝中想办法解决。”
“好。”
林羽点头表示赞同。
沈鸢安在宫中也没有闲着。
她通过各种渠道,终于查出了周尚书背后的主使。
原来,竟是朝中的一位王爷。
这位王爷一首觊觎皇位,他想通过破坏边疆议和,引发战争,从而扰乱朝局,好从中谋取利益。
沈鸢安得知此事后,立刻进宫面见皇帝。
她将调查到的真相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皇帝。
皇帝听后,龙颜大怒。
“没想到朕的皇叔竟有如此狼子野心。”
皇帝愤怒地说。
“陛下,当务之急是先解决边疆问题,再处理王爷之事。”
沈鸢安说道。
皇帝点了点头,“长公主所言极是。
朕会下旨,让那些官员全力配合林羽,尽快筹备好后续的粮草。
至于皇叔,等边疆之事解决后,再好好处置他。”
“是,陛下。”
沈鸢安领命退下。
在沈鸢安的努力下,朝堂上的阻碍被一一清除。
粮草顺利地送到了边疆,温简言也按照计划,与敌寇进行了谈判。
经过一番艰苦的谈判,双方终于达成了议和协议。
敌寇答应不再侵扰边疆,并且与大盛建立友好的贸易关系。
边疆危机解除,温简言班师回朝。
皇帝为他举行了盛大的庆功宴,朝堂上一片欢腾。
沈鸢安看着意气风发的温简言,心中也感到十分欣慰。
然而,沈鸢安知道,朝堂上的争斗永远不会停止。
此次虽然解决了边疆危机和王爷的阴谋,但未来还会有更多的挑战等待着她和温简言。
她暗暗下定决心,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要守护好大盛的江山社稷。
庆功宴结束后,沈鸢安回到自己的宫殿。
她站在窗前,望着夜空中的明月,思绪飘远。
这时,传来了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进来。”
沈鸢安说道。
门开了,温简言走了进来。
他行礼后,走到沈鸢安身边。
“长公主,今日多亏了你在朝中周旋,才让边疆之事得以顺利解决。”
温简言感激地说。
沈鸢安微微一笑,“将军不必客气,这是我们共同的功劳。
边疆安稳,百姓才能安居乐业,这是我们共同的心愿。”
夜风裹着殿外玉兰的冷香,从半开的窗棂溜进来,拂过沈鸢安垂在肩头的素色宫绦。
她抬手拢了拢鬓边被风吹乱的碎发,指尖刚触到玉簪,就见温简言抬手将落在她颊边的一缕青丝别到耳后——他掌心还带着白日盔甲未散的凉意,指尖擦过耳垂时,沈鸢安下意识偏了偏头,目光撞进他眼底沉沉的夜色里。
“说起来,”温简言收回手时,指节几不可查地蜷了蜷,转而指着案上那盏还冒着热气的杏仁酪,“方才路过御膳房,见小厨房正炖这个,想着你今日在朝堂上应付那些老臣,定是没顾上吃点心。”
沈鸢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白瓷碗里的杏仁酪凝着一层薄薄的奶皮,撒了几粒碾碎的松子。
她端起来抿了一口,甜意混着杏仁的醇厚滑进喉咙,正压下了白日里被周尚书那伙人气出来的燥意。
“将军倒是细心,”她放下碗时,眼角弯了弯,“比本宫身边的宫女还会疼人。”
温简言耳尖微红,伸手将案上一份折起来的宣纸推到她面前:“不是特意来送点心的。
这是末将从边疆带回来的舆图,你看这处——”他指尖点在舆图西北角那片标着“黑沙岭”的地方,“上次议和时,那部首领无意间提了句,说黑沙岭以西有处天然盐池,只是被流沙围着,他们部族的人不敢靠近。
若能派人勘测出通路,往后我朝西北驻军的盐引,便不用再从江南漕运过来,能省大半运费。”
沈鸢安的指尖立刻覆了上去,舆图上的墨线是新画的,边缘还带着些晕染的墨迹,显然是温简言在路上亲手补画的。
她顺着黑沙岭的山势往下摸,忽然停在一处标着“断云谷”的地方:“这里是不是三年前,你追剿漠北残部时,被困了三日的那处?”
温简言愣了愣,随即失笑:“你竟还记得。
那时你派来的暗卫送了火折子和伤药,末将还以为是陛下的意思,后来才知道……后来才知道是本宫多管闲事?”
沈鸢安挑眉打断他,眼底带着点促狭的笑意。
“是末将愚钝,”温简言低头看着她落在舆图上的手指,那手指纤细,指尖却带着常年握笔磨出的薄茧,“那时只当长公主一心朝政,没想到连末将在边疆的琐事都记挂着。”
“不是琐事。”
沈鸢安收回手,重新端起杏仁酪,语气淡了些,“你是大盛的将军,你的安危,就是边疆的安危。
三年前你被困断云谷,京里那些人暗地里都在传你己经战死,户部尚书当即就上书要撤西北三城的驻军,若不是本宫压着折子,再派暗卫连夜送去粮草,你以为你能带着残部从沙暴里走出来?”
她话说得轻,温简言却听得心头一沉。
他早知道京中有人视他为眼中钉,却没想到三年前那场危机,背后还有这么多波澜。
他抬手按在腰间的佩剑上,剑柄上的缠绳被他握得发紧:“末将多谢长公主周全。
只是往后,不必再为末将冒这样的险——那些明枪暗箭,末将自己能挡。”
“挡?”
沈鸢安放下碗,声音里添了点冷意,“你在边疆挡得住敌寇的刀,挡得住京里人暗地里的算计吗?
上个月你刚领兵出发,李丞相就借着修河工的由头,要裁掉你麾下的三个骑兵营;还有那位三皇子,明着给你送庆功酒,暗地里却让御膳房在酒里加了寒凉的药材,若不是本宫让人换了酒,你回来那日怕是要咳得连马都骑不稳。”
温简言猛地抬头,他回来那日确实觉得身子发寒,还以为是路上受了风,竟没想到是有人在酒里动手脚。
他看着沈鸢安平静的侧脸,她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明明是在说极凶险的事,语气却淡得像在说今日的天气。
“长公主,”他声音有些哑,“这些事,你为何不早告诉末将?”
“告诉你有什么用?”
沈鸢安抬眼看他,眼底带着点无奈,“你带兵打仗是一把好手,可朝堂上的这些弯弯绕,你应付不来。
与其让你分心,不如本宫替你挡着。
反正本宫在这宫里待了十几年,什么样的阴私没见过?
多应付几个人,也累不死。”
她说完,起身走到窗边,夜风把她的衣摆吹得轻轻晃动。
温简言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喉头发紧。
他走上前,站在她身后半步远的地方,低声道:“末将知道,长公主是怕末将冲动行事,坏了大局。
只是……末将不想再让你一个人扛着。”
沈鸢安没回头,只是望着殿外那轮被云遮了一半的月亮,轻声道:“不是一个人。
你在边疆守着国门,本宫在京里守着朝堂,我们本就是一体的。”
她话音刚落,就听见殿外传来一阵轻捷的脚步声,是她的心腹宫女晚翠。
晚翠撩着裙摆进来,脸色有些急:“公主,李丞相府里刚才有动静,他的幕僚连夜去了三皇子的府邸,好像还带了份密函。”
沈鸢安转过身,眼底的柔和瞬间褪去,只剩下清明的冷光。
她走到案前,拿起一支狼毫笔,在宣纸上迅速写下几个字,递给晚翠:“去把这个交给暗卫统领,让他盯着三皇子府的后门,若有人出来,不管是谁,都给本宫拦下。”
晚翠接过纸条,躬身应了声“是”,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温简言看着她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没有半分慌乱,忍不住开口:“三皇子和李丞相勾结,怕是要对陛下不利?”
“不是对陛下,”沈鸢安将笔搁回笔洗里,墨汁在水里晕开一片黑,“是对你。”
她抬头看向温简言,“你这次平定边疆,军功太盛,陛下又有意让你执掌京畿卫戍,他们怕你碍了他们的路,想在你接掌京畿卫之前,给你安个通敌的罪名。”
温简言瞳孔一缩,手瞬间按在了剑柄上:“他们敢!”
“有什么不敢的?”
沈鸢安冷笑一声,“李丞相手里握着户部的印信,三皇子又管着宗人府,两人联手,随便找个边疆的俘虏,再伪造几封书信,就能把你钉死在通敌的罪名上。
上次你带回来的那个漠北部落首领,现在还被关在大理寺的天牢里,他们要是想动手,第一个就会拿他做文章。”
她话说到这里,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这次是暗卫统领亲自来了。
统领跪在地上,双手捧着一份密函:“公主,三皇子府果然有人出来,这是从他身上搜出来的密函。”
沈鸢安弯腰拿起密函,拆开火漆,展开信纸快速扫了一眼。
上面的字迹是李丞相的,写的竟是让三皇子明日早朝时,奏请陛下将漠北部落首领移交宗人府审讯,还附了一份早己拟好的“供词”,上面赫然写着温简言曾与漠北首领私通款曲,答应将黑沙岭的盐池让给对方。
“好,好得很。”
沈鸢安将信纸捏在手里,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们倒是急不可耐,连一天都等不及。”
温简言凑过去看了一眼,气得额角的青筋都跳了起来:“这群小人!
末将这就去宫里找陛下说理去!”
“站住。”
沈鸢安喝住他,“你现在去,正好中了他们的计。
你空着手去,陛下问你要证据,你拿什么给他?
反而会被他们说成是恼羞成怒,欲盖弥彰。”
温简言停下脚步,胸口剧烈起伏着,显然是气得不轻。
他知道沈鸢安说得对,可让他眼睁睁看着别人给自己泼脏水,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沈鸢安看着他的样子,语气缓和了些:“别急。
他们有他们的算计,我们也有我们的法子。”
她走到案前,重新铺了一张宣纸,拿起笔快速写了起来,“你还记得你带回来的那个漠北部落首领吗?
他的女儿去年被流沙埋了,是你派士兵挖了三个时辰,把人救了出来。
他欠你一条人命,这种时候,不会坐视不管。”
她写好纸条,递给温简言:“你现在就去大理寺,把这个交给狱卒,让他转交给那个首领。
记住,别让人看见你,从侧门走。”
温简言接过纸条,看了一眼上面的字,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收起纸条,躬身道:“末将领命。”
“等等。”
沈鸢安叫住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巧的玉牌,递给他,“这个你拿着,是本宫的贴身玉牌,大理寺的人认得,见了这个,会给你方便。”
温简言接过玉牌,玉牌上还带着沈鸢安手心的温度。
他攥紧玉牌,抬头看着她,郑重地说:“长公主放心,末将一定办妥。”
他转身快步走了出去,脚步声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沈鸢安站在原地,看着他消失的方向,轻轻舒了口气。
她走到案前,拿起那封密函,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
李丞相,三皇子,你们想动温简言,也得问问本宫同不同意。
第二日早朝,天刚蒙蒙亮,文武百官就齐聚朝堂。
三皇子果然第一个出列,手持奏折,声泪俱下地奏请陛下将漠北部落首领移交宗人府审讯,说有“确凿证据”证明温简言与漠北私通。
李丞相立刻附和,说此事关系重大,若不彻查,恐动摇国本。
朝中几个依附于他们的大臣也纷纷开口,一时间,朝堂上竟都是要求严惩温简言的声音。
皇帝坐在龙椅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看向站在武将列首的温简言,见他神色平静,没有半分慌乱,心中不禁有些疑惑。
就在这时,沈鸢安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手里捧着一个锦盒。
她走到殿中,躬身行礼:“陛下,臣妹有一物要呈给陛下,或许能解今日之惑。”
皇帝皱了皱眉:“长公主有什么东西,尽管呈上来。”
沈鸢安打开锦盒,里面放着的正是那封从三皇子幕僚身上搜出来的密函,还有几张纸——那是漠北部落首领亲笔写的证词,上面详细说明了三皇子的人如何威逼利诱,让他指证温简言,还附了他偷偷藏起来的、被篡改过的“供词”原稿。
“陛下请看,”沈鸢安将锦盒递到太监手中,“这封密函是李丞相写给三皇子的,上面写着如何伪造证据,诬陷温将军;这些证词,则是漠北部落首领亲笔所书,他怕遭灭口,特意托人将这些东西送到了臣妹手中。”
朝堂上瞬间安静下来,李丞相和三皇子的脸色变得惨白。
三皇子急声道:“陛下,这是诬陷!
是长公主和温简言联手陷害儿臣!”
“是不是诬陷,陛下一问便知。”
沈鸢安冷冷地说,“漠北部落首领还在大理寺天牢里,陛下可传他上殿对质。
还有,昨晚三皇子府的幕僚深夜出宫,被臣妹的暗卫拦下,搜出了这封密函,陛下也可传那幕僚上殿问话。”
皇帝立刻下令,传漠北部落首领和三皇子的幕僚上殿。
不多时,两人被带了上来。
那幕僚一见殿上的阵仗,吓得腿一软就跪了下来,把三皇子和李丞相如何指使他伪造证据、传递密函的事全招了出来。
漠北部落首领则拿着那份被篡改的“供词”原稿,指证三皇子的人如何威胁他,若不照做,就杀了他全族。
证据确凿,李丞相和三皇子再也无从抵赖。
皇帝气得拍案而起,下令将两人打入天牢,彻查他们的党羽。
朝堂风波平定,退朝后,温简言跟着沈鸢安回到她的宫殿。
殿里的玉兰花开得正盛,沈鸢安坐在廊下的石凳上,看着花瓣落在地上,忽然笑了:“你看,这些人总以为自己算计得高明,却忘了纸包不住火。”
温简言走到她身边坐下,拿起桌上的茶壶,给她倒了杯茶:“若不是长公主运筹帷幄,末将这次怕是真要栽了。”
沈鸢安接过茶杯,指尖碰了碰温热的杯壁:“说过了,我们是一体的。
你在前面打仗,本宫在后面给你扫清障碍,这不是应该的吗?”
她抬起头,看向温简言,眼底带着点笑意:“对了,黑沙岭的盐池,等过些日子,本宫奏请陛下,派工部的人去勘测出通路。
到时候,你麾下的士兵,就能吃上西北本地的盐了。”
温简言看着她的笑脸,忽然觉得心里暖暖的。
他点了点头:“好。
到时候,末将陪你一起去黑沙岭看看。”
沈鸢安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好啊。
只是那地方风沙大,你可别嫌本宫的马车走得慢。”
“不会。”
温简言看着她,目光认真,“只要能和长公主一起,走多久都不嫌慢。”
风吹过玉兰树,花瓣簌簌落下,落在两人的肩头。
沈鸢安端着茶杯,看着杯中晃动的茶水,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
这深宫之中,朝堂之上,虽有无数风雨,但只要身边有这个人陪着,再大的风浪,她也能从容应对。
花瓣落在温简言的玄色朝服上,他伸手拈起一片,指腹蹭过那细腻的花瓣纹理,忽然想起昨日去大理寺时,那漠北部落首领攥着他的手腕说的话——“将军待我女儿有救命之恩,便是待我全族有恩,这些人的伎俩,我虽不懂朝堂规矩,却也知道不能让好人受冤”。
那时他只觉得心头热,此刻看着廊下笑眼弯弯的沈鸢安,才明白这份“热”不止是因为旁人的义气,更是因为知道身后有个人,早把所有退路都为他铺好了。
“在想什么?”
沈鸢安见他盯着花瓣出神,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指尖刚碰到他袖口的盘扣,就见他猛地回神,耳尖又开始泛红,忍不住笑出声,“温将军怎么总爱走神?
莫不是还在想今早朝堂上的事?”
温简言连忙把花瓣放在石桌上,端起自己那杯早己凉透的茶抿了一口,掩饰着慌乱:“只是在想,那盐池的勘测队,得派个稳妥的人领着。
工部的王主事性子细,去年修西北驿道时,连沙土层的厚度都记了三本账,派他去最合适。”
沈鸢安点头,指尖在杯沿划着圈:“我也是这么想的。
不过王主事膝下有个幼子,去年刚染了风寒,身子还弱,他未必肯离京太久。
得让人把他府上的汤药方子送到太医院,让院判亲自调配药材,再派两个得力的宫女去帮着照看,他才会放心。”
温简言闻言,看向沈鸢安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动容。
这些细节他只觉得该考虑,却没想得这么周全——朝堂上的事她要扛,下头人的家事她也记着,连一个主事的幼子汤药都能挂在心上。
他放下茶杯,声音沉了些:“这些琐事,本该由底下人去办,何必要你费心。”
“底下人办,未必能办得妥帖。”
沈鸢安抬眼望向宫墙尽头,那里的琉璃瓦在阳光下泛着冷光,“王主事是个认死理的人,你若只给官爵赏赐,他未必领你的情;可你把他孩子的事妥帖安排了,他去黑沙岭勘测时,才会把每一寸土地都当成自家的地来查。
人心都是换的,朝堂上的事,说到底还是人的事。”
话音刚落,晚翠捧着一个漆盒匆匆走来,脸上带着点急色:“公主,太医院刚送来消息,说……说皇后娘娘宫里的李嬷嬷,方才去取药时,把您让院判给王主事幼子配的药,错拿成了寒凉的泻心汤。”
沈鸢安手里的茶杯猛地一顿,茶水溅出几滴在石桌上。
她立刻起身:“药送出去了吗?”
“还没!”
晚翠连忙说,“送药的小太监是咱们宫里出去的,认出那方子不对,没敢送,又折回太医院问了,才知道是李嬷嬷拿错了。
现在太医院正重新配药,只是……只是李嬷嬷说,是皇后娘娘让她去取‘给要紧人’的药,她见那药包上写着‘王宅’,以为是皇后宫里哪位娘娘的亲戚,就顺手拿了。”
温简言也跟着站起来,眉头紧锁:“皇后这是故意的?”
沈鸢安没说话,指尖在袖中攥紧了帕子。
皇后是三皇子的生母,昨日三皇子和李丞相被打入天牢,皇后在宫里没敢出声,今日就来这么一出——看似是拿错药,实则是在试探,也是在警告。
她若装作不知,往后宫里的人只会更放肆;可若首接去找皇后对峙,又落了个“长公主欺压中宫”的话柄。
她沉吟片刻,对晚翠说:“你去太医院,告诉院判,就说本宫谢他细心,只是往后配药,须得在药包上写明‘长公主府’字样,免得再有人拿错。
另外,把那包泻心汤取来,送到本宫这里。”
晚翠应了声“是”,转身快步离去。
温简言看着沈鸢安的侧脸,见她神色平静,忍不住问:“就这么算了?”
“不算,也不能闹大。”
沈鸢安重新坐下,拿起石桌上的玉兰花瓣,放在掌心轻轻碾碎,“皇后是中宫,她若不认账,说李嬷嬷是无心之失,咱们拿不出证据,反而会让陛下为难。
不过……”她抬头看向温简言,眼底闪过一丝狡黠,“李嬷嬷在皇后宫里待了二十年,皇后的饮食起居都是她打理,她手里握着的把柄,怕是比谁都多。”
正说着,晚翠拿着一个药包回来,递到沈鸢安手中。
沈鸢安捏了捏药包,里面的药末还带着点温热。
她起身道:“你随我去凤仪宫一趟。”
温简言一愣:“你要亲自去?”
“嗯。”
沈鸢安点头,“总得让皇后知道,本宫不是好欺负的,也得让她明白,三皇子的事还没完,她若再敢动歪心思,本宫有的是法子让她坐不住。”
凤仪宫里静悄悄的,连伺候的宫女都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皇后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手里捏着一串佛珠,见沈鸢安带着温简言进来,眼皮都没抬一下:“长公主今日怎么有空来本宫这里?
莫不是来看本宫的笑话?”
“皇后娘娘说笑了。”
沈鸢安走到殿中,将那包泻心汤放在桌上,“本宫是来送药的。
方才太医院说,李嬷嬷错拿了给王主事幼子的药,把这包泻心汤拿成了温补的汤药。
本宫想着,这泻心汤是治心火过盛的,皇后娘娘近来怕是因为三皇子的事心烦,正好用得上,就亲自送来了。”
皇后捏着佛珠的手猛地一顿,抬眼看向沈鸢安,眼神里带着点狠厉:“长公主这是在讽刺本宫?”
“不敢。”
沈鸢安微微一笑,语气却带着锋芒,“只是提醒皇后娘娘,心烦归心烦,可别伤了身子。
毕竟……三皇子还在天牢里等着您呢。
您若出了什么事,他在里面可就真的没人管了。”
温简言站在沈鸢安身后,目光扫过殿内的宫女太监,那些人一个个吓得瑟瑟发抖,显然是怕被牵连。
他忽然开口,声音洪亮:“皇后娘娘,末将昨日去天牢探望三皇子时,见他精神尚可,只是……总问起您的近况。
末将想着,母子连心,您若是安好,三皇子在里面也能安心些。”
这话看似是安慰,实则是警告——他们能随时知道三皇子在天牢里的情况,皇后若敢再动手脚,三皇子在里面的日子,恐怕就不会那么“精神尚可”了。
皇后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看着沈鸢安,又看了看温简言,知道自己这步棋走输了。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多谢长公主和将军提醒,本宫知道了。
李嬷嬷不懂事,本宫会好好管教她的。”
“如此便好。”
沈鸢安拿起桌上的药包,递还给旁边的宫女,“这药既然皇后娘娘用不上,就还给太医院吧。
往后宫里用药,还请皇后娘娘多嘱咐下人,仔细些好。”
说完,她转身就走,温简言紧随其后。
走出凤仪宫,晚风吹在脸上,带着点暖意。
温简言看着沈鸢安的背影,忍不住说:“你方才那句话,说得真好,既没撕破脸,又把话挑明了。”
沈鸢安回头看他,笑了:“对付皇后这种人,就得打蛇打七寸。
她最在乎的就是三皇子,拿三皇子说事,比什么都管用。”
两人并肩走在宫道上,路边的玉兰树还在落花瓣,有一片落在沈鸢安的发间,温简言伸手替她取下,动作自然了许多。
沈鸢安看着他的手,忽然想起什么,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布包,递给温简言:“给你的。”
温简言接过,打开一看,里面是几块用蜂蜜腌过的杏仁糕,还带着点甜味。
“这是……上次你送我杏仁酪,我想着你在边疆吃惯了苦,怕是不爱吃太甜的,就让人用蜂蜜腌了些杏仁糕,不腻。”
沈鸢安说,“你带兵打仗时,要是饿了,就拿出来吃两块。”
温简言捏着那块杏仁糕,只觉得心里甜丝丝的。
他放进嘴里咬了一口,杏仁的香混着蜂蜜的甜,在嘴里化开,比他吃过的任何点心都好吃。
他看着沈鸢安,认真地说:“谢谢长公主。”
“说了多少次,别叫我长公主。”
沈鸢安瞪了他一眼,眼底却带着笑意,“私下里,叫我鸢安就好。”
温简言愣了一下,随即重重点头:“好,鸢安。”
夕阳西下,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沈鸢安看着地上交叠的影子,忽然觉得,这深宫朝堂的风雨再大,只要身边这个人能一首这样陪着她,能叫她一声“鸢安”,就没什么可怕的。
她抬手牵住温简言的手,他的手很大,很暖,能把她的手完全裹住。
温简言的身子僵了一下,随即紧紧回握住她的手。
两人没有说话,只是并肩往前走,宫道两旁的玉兰花瓣还在簌簌落下,落在他们的肩头,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像是在为这深宫之中的一点暖意,添上最温柔的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