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小年试探着开口,打破了沉默。
颂季擦拭刀身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但并未抬头,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我……”章小年斟酌着措辞,“我确实不记得你说的事情。
但我很感谢你在这里照顾我。”
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真诚而平和,“我叫章小年。
我来自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一个叫‘现代’的地方。
我是在登山时不小心摔下来的,然后就到了这里。
对我来说,这一切都太突然,太……不可思议了。”
她顿了顿,观察着颂季的反应。
他依旧低着头,长长的睫毛掩盖了眸中的情绪,只是握着刀柄的手指似乎无意识地收紧了些。
章小年深吸一口气,决定首面现实:“我想……我可能回不去了,至少暂时是这样。”
说出这句话时,她感到心脏一阵抽疼,但随即又被一股顽强的韧性取代。
她是章小年,是那个从小在爱里长大、被父母和朋友戏称为“小太阳”的女孩。
阳光、开朗、适应力强,是她刻在骨子里的特质。
恐慌和哭泣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既然命运将她抛到了这里,她首先要做的,是活下去,适应它。
“所以,”她的声音变得坚定起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生存意志,“颂公子,如果可以的话,在我弄清楚情况或者找到回去的办法之前……我需要你的帮助。”
她看着颂季,眼神清澈而坦诚,没有哀求,只有一种面对困境时的务实和坚韧,“比如,你有没有看到我的背包?
我们要怎么离开这个山洞?
外面……是什么情况?
颂季终于抬起了头。
火光下,他的目光再次落在章小年脸上。
这一次,他眼中带有审视。
他看着她脸上沾着的泥土和草屑,看着她手臂上的划痕,看着她那双即使经历了如此巨变,依旧明亮而坚韧的眼睛。
这双眼睛……不管她是否是忘记了他,但她的眼神一首没变,还是那么明亮又坚韧。
他沉默了许久,久到章小年以为他不会回答。
山洞里只有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在回荡。
就在章小年准备再次开口时,颂季低沉的声音响起,打破了沉寂。
“离开?”
他把背包放在了章小年身旁,回到火堆旁又苦涩地扯了扯嘴角,“外面比这山洞更危险。”
他的目光扫过洞外那片有微弱光的入口,“追杀我的人,或许还在附近徘徊。
颂家堡……”他顿了顿,眼底掠过一丝更深的阴霾,“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他的话语像一盆凉水,瞬间浇灭了章小年心中刚刚燃起的希望小火苗。
追杀?
颂家堡也不是好地方?
然而,章小年眼中的光芒只是短暂地黯淡了一下,随即又顽强地亮了起来。
她没有露出绝望或崩溃的神情,反而微微蹙起秀气的眉头冷静分析。
“也就是说,现在外面很危险,暂时不能出去?”
颂季看着她,似乎有些意外于她的反应,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明白了。”
章小年点点头,仿佛接受了这个坏消息。
她环顾了一下这个阴冷潮湿的山洞,目光最后落在跳跃的篝火上。
“那……我们可能需要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了?”
她看向颂季,眼神里没有抱怨,只有一种务实的考量,“这个山洞安全吗?
还有……我们需要食物和水。”
“安全?”
颂季的目光再次投向洞口,“暂时还算。
那些人应该以为我摔死了。”
他收回目光,落在章小年身上,“洞里有暗河,里面的水煮沸了可以喝。
食物我会想办法。”
他没有具体说是什么办法,但章小年从他的神情和语气里,莫名地感到一种可信。
“好。”
章小年没有追问,只是干脆地点点头。
她挪动了一下身体,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些,然后开始整理自己那个沾满泥土的登山背包。
背包很结实,除了外表脏污,里面的东西基本完好。
她拿出水壶——里面还有小半壶水,又翻出几块独立包装的巧克力棒和压缩饼干。
这些都是登山时准备的补给。
她撕开一块巧克力的包装,浓郁的可可香气顿时在山洞里飘散开来。
她掰下一小块,犹豫了一下,然后递向篝火另一边的颂季。
“给。”
她的声音很自然,带着一种分享的善意,“这是巧克力,补充点能量吧。”
他擦拭刀身的动作停在了半空,看着这个就像五年前一样自然的动作,颂季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一种久违的、酸涩的感涌了上来。
他几乎是有些狼狈地移开了视线,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不用。”
他生硬地吐出两个字,声音比刚才更哑了几分。
他重新低下头,用力擦拭着手中的长刀,动作却带了一丝僵硬。
他等了她五年。
为了完成活下去的约定,这五年里,他虽然生活在阴谋、倾轧、背叛和血腥之中,但他依然坚强活着,她却忘了他。
章小年看着他明显拒绝的姿态和眼中的委屈,愣了一下。
她收回手,并没有觉得尴尬或被冒犯,反而觉得这个阴郁的男人此刻的反应有点……笨拙的可爱?
像只被贸然示好惊到的、浑身炸毛的孤狼。
“好吧,”她耸耸肩,语气轻松,“看来你对巧克力没兴趣。
那真是可惜了,这可是我们那边补充能量的好东西。”
她说着,自己把那一小块巧克力放进嘴里,满足地眯起了眼睛,“嗯…味道真不错,感觉又有力气了!”
她自然随意的态度,像一阵微暖的风,悄然吹散了山洞里最后一丝紧绷的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