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地狱归来
刺骨的冰冷,仿佛连灵魂都被冻结。
意识如同破碎的浮冰,在无边的黑暗与剧痛中载沉载浮。
林晚最后一次睁开眼,看到的只有狭窄巷弄上方那一线灰蒙压抑的天空,冰冷的雨水无情地砸在她的脸上,混合着铁锈般的血腥味,流进她的眼睛,模糊了最后的光亮。
耳边似乎还回荡着苏晴那甜美却淬毒的声音:“姐姐,你就安心去吧。
林家的一切,本来就不该是你的……” 还有顾辰宇那虚伪的叹息:“晚晚,别怪我,你挡了太多人的路了……”恨!
滔天的恨意如同岩浆,在她冰冷的躯体内奔腾,却无法温暖半分逐渐流失的生命。
就在意识彻底湮灭的前一瞬,一道刺目的车灯如同利剑,劈开巷口的黑暗。
一辆线条冷硬的黑色迈巴赫无声地停下。
后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一张俊美却毫无温度的脸庞。
轮廓深邃,眼眸如寒潭,只是淡漠地、毫无波澜地扫过她这团蜷缩在垃圾旁的“污秽”。
是霍衍。
那个站在云端、林家倾尽全力也无法攀附的男人。
他的目光没有怜悯,没有好奇,甚至没有厌恶,就像看一块石头,一滴污水。
随即,车窗升起,隔绝了两个世界。
豪车无声驶离,碾过积水,溅起的冰冷泥点,是她在这世上感受到的最后“触感”。
原来……她这可笑的一生,最终连一丝像样的怜悯都得不到。
无尽的悔与恨,成了最后的陪葬………………猛地,林晚倒抽一口冷气,如同溺水之人般骤然惊醒!
肺部的灼痛、雨水的冰冷、身体的剧痛仿佛还未散去,让她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
然而,预想中地狱的景象并未出现。
没有冰冷的雨水,没有肮脏的地面,没有令人作呕的腐臭。
映入眼帘的,是奢华到极致的天花板。
精致繁复的水晶吊灯散发着柔和却冰冷的光晕,将整个房间照得亮如白昼。
身下是触感极致细腻柔软的丝绸床单,光滑冰凉,贴着皮肤,却陌生得令人心慌。
她猛地坐起身,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几乎要撞碎肋骨。
剧烈的动作带来一阵轻微的眩晕,她下意识地环顾西周。
房间极大,装修是欧式宫廷风格,家具昂贵,每一处细节都彰显着奢靡。
巨大的落地窗帘紧闭,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空荡而清洁的气息,华丽,却没有丝毫生活温度。
这里是……林家。
更准确地说,是林家别墅里,那间她刚被认回来时,用来安置她的客房。
很大,很漂亮,却也……冷得像个精致的牢笼。
她难以置信地抬起自己的双手。
白皙,纤细,指尖圆润。
虽然略显苍白瘦弱,却没有任何伤痕、冻疮和污垢。
不再是那双在生命最后时刻,徒劳地抓挠着冰冷地面、布满苦难痕迹的手。
这不是梦?
她连滚带爬地跌下床,踉跄着扑到房间里那面巨大的穿衣镜前。
镜子里,映出一张年轻而苍白的脸。
大约十***岁的年纪,眉眼依稀能看出日后的精致,但此刻却写满了怯懦、不安和长期营养不良的脆弱。
眼神躲闪,像一只受惊后无处可逃的小鹿。
身上穿着昂贵却并不合身的真丝睡裙,松松垮垮,更衬得她瘦弱可怜。
这是……她刚被认回林家时的样子!
林晚死死捂住自己的嘴,防止那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尖叫和哽咽溢出来。
巨大的震惊和混乱如同海啸,瞬间席卷了她每一根神经。
前世临死前那彻骨的寒冷、被背叛的绝望、霍衍那冷漠至极的一瞥……所有记忆疯狂地涌入脑海,尖锐地撕扯着她的灵魂。
恨!
好恨!
恨苏晴的虚伪恶毒!
恨顾辰宇的薄情寡义!
恨林家人的冷漠偏心!
更恨前世那个愚蠢天真、引颈就戮的自己!
冰冷的恨意如同最毒的藤蔓,瞬间缠绕了她的心脏,勒得她几乎窒息。
眼底泛起骇人的猩红,她猛地抬起手,体内奔涌的暴戾让她恨不得立刻砸碎眼前这面映照着不堪与屈辱过去的镜子!
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冰冷镜面的瞬间,她硬生生地停住了。
不能!
她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力道之大,瞬间尝到了鲜明的血腥味。
那细微却尖锐的疼痛,像一根针,骤然刺破了她沸腾的杀意,让她冷静下来。
老天爷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不是让她再来冲动送死的!
现在的她,是什么?
一个刚刚被接回来、无人在乎、甚至被视作耻辱的“真千金”。
羽翼未丰,毫无根基,在这个家里,她甚至不如那个假千金苏晴养的一条狗得人心。
任何一点行差踏错,都可能让她再次万劫不复,甚至比前世更惨。
必须忍!
将所有翻腾的恨意、所有撕心裂肺的痛苦,全部压下去,死死地压进心底最深处!
用冰冷的理智将其层层封冻!
她对着镜子,一点点调整自己的表情,努力找回前世那种怯懦、不安、又带着一丝讨好的眼神。
镜中人的眼神逐渐变得惶恐而空洞,虽然略显僵硬,但足以以假乱真。
她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让她更加清醒。
今天是哪一天?
她死了多久?
现在是什么时候?
她需要立刻确认。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轻快而熟悉的脚步声,紧接着是清脆的敲门声和苏晴那甜得发腻、一如既往体贴的声音:“姐姐,你醒了吗?
早餐准备好了哦,爸爸妈妈和哥哥都在等着你呢。
刚回家可能有些不习惯,没关系的,慢慢来。”
那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可听在林晚耳中,却如同地狱传来的索命魔音,让她瞬间汗毛倒竖,血液里冰封的恨意几乎要破冰而出!
就是这声音,用最温柔的语调,将她一步步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林晚猛地闭上眼,用尽全身力气将那滔天的杀意再次狠狠压下。
再次睁开时,镜子里的人,眼底深处是万年不化的寒冰与复仇的烈焰,表面上,却己完美覆上了一层怯生生的、小心翼翼的模样。
她轻轻吸了吸鼻子,声音细若蚊蚋,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一丝恰到好处的慌乱与感激,对着门外应道:“……来了,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