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噼里啪啦地砸落在青石板上,积水处泛起一圈圈涟漪,偶尔一阵风过,还会卷起几缕被雨水浸湿的纸钱,在这湿冷的空气中打着旋儿,仿佛是那逝去的魂灵在这世间最后的留恋与徘徊。
沈佩兰身着白大褂,那原本洁白的颜色在这阴沉的氛围里显得有些刺眼,她下意识地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快步走向医馆,白大褂的下摆却在这匆忙间不小心蹭到了墙角的血迹,洇出了一道暗红的血痕,看上去格外惊心动魄。
手术室内,灯光昏暗,只有那盏煤油灯在微微晃动着,投射出摇曳不定的光影。
沈佩兰站在手术台前,手中紧紧攥着镊子,手却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
手术台上躺着一位年轻的军官,他面色苍白,毫无血色,胸口处嵌着半截翡翠簪子,簪头的并蒂莲纹在煤油灯那昏黄的光线下,泛着一种诡异的青芒,仿佛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幽光,让人不寒而栗。
“创口三寸,未伤及心脏。”
沈佩兰努力让自己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清创工作上,可就在这时,那簪尾突然像是有了生命一般,渗出黑色的黏液,那些黏液如同一条条细小的毒蛇,顺着止血钳蜿蜒而上,很快就爬到了她的指尖。
刹那间,手术灯发出 “滋啦” 一声怪响,灯光闪烁了几下,仿佛是被这诡异的气氛所惊扰。
与此同时,墙上的医用挂图也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一挥,哗啦啦地翻卷起来,发出一阵阵刺耳的声响。
沈佩兰只觉得后颈处一阵冰凉,似乎有什么东西轻轻地擦了过去,她下意识地打了个寒战,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惧。
当纱布包到第三层的时候,那已经昏迷了三日的军官突然睁开了眼睛。
沈佩兰惊恐地发现,他的瞳孔里映着一个穿绛红旗袍的女人背影,那女人的绣鞋上,珍珠正一颗颗滚落进无尽的黑暗之中,仿佛是被一只只无形的手拖拽了下去。
“当心月……” 军官的喉咙里发出陶罐破碎般的咯咯声,那声音沙哑而又低沉,仿佛是从地狱深处传来的警告。
与此同时,他的腕间凭空浮现出了环状的红痕,那红痕如同一条燃烧的火环,散发着诡异的气息。
子时的梆子声穿透了那如幕的雨帘,清冷而又幽寂地在小镇上空回荡。
医馆后院的那口古井,在这梆子声中似乎也变得不安起来,井口处泛起了血红的泡沫,那泡沫如同被鲜血染红的泡泡糖,不断地翻涌着,似乎有什么东西即将从那幽深的井底冲出来。
沈佩兰举着煤油灯,小心翼翼地靠近古井,煤油灯的火光在井口处摇曳不定,映照出她那苍白而又紧张的面容。
当她借着灯光看向井绳时,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那井绳上缠着缕缕青丝,湿漉漉的发丝间,还挽着半截翡翠簪子,与她方才从军官胸口取出的那支正好凑成一对并蒂莲,仿佛是冥冥之中注定的某种联系,又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召唤。
第二天,账房先生来送纱布,当他走到手术室门口时,脸色突然变得煞白,那原本就有些干瘦的身体更是忍不住颤抖起来。
沈佩兰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青砖缝里卡着半枚金丝缠花的纽扣,那纽扣在灯光下闪烁着金色的光芒,却透着一股诡异的气息。
她一眼就认出,这正是昨日缝合遗体时,从军官攥紧的掌心里抠出来的那枚。
账房先生抖着山羊胡,倒退了两步,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说道:“作孽啊…… 二十年前林家小姐投井那晚,绣楼烧得只剩这么些金扣子。”
他颤抖着手,指着翡翠簪子上的铭文,声音都在发抖,“您看这‘阴阳永契’,分明是冥婚的聘礼啊!”时间在紧张和恐惧的氛围中缓缓流逝,转眼就到了第七个月圆之夜。
那夜,月光如水,洒在小镇的每一个角落,却透着一股诡异的宁静。
然而,这宁静很快就被一声惨叫打破。
棺材铺的学徒暴毙在镇公所门口,他的尸体扭曲着,脸上带着惊恐的表情,仿佛在临死前看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东西。
沈佩兰蹲下身,仔细检查着尸体,当她看到男孩右手死死抠着左腕,皮肉翻开处露出森森白骨时,心中猛地一惊,那白骨的位置,正是红痕浮现的地方。
她忽然想起军官临终时未说完的警告,月字后面该是…… 魄?后半夜,古井那边突然传来了织机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沈佩兰心中虽有恐惧,但更多的是好奇和疑惑,她顺着井绳小心翼翼地滑了下去。
井壁上青苔密布,湿滑而又冰冷,她的手指在井壁上摸索着,却摸到了新鲜的抓痕,那抓痕如同一只只无形的手,在井壁上拼命地抓挠着,似乎想要从这黑暗的井底爬出去。
突然,一股暗流裹住了她,将她猛地冲进了溶洞。
溶洞内阴森恐怖,石壁上钉着七具棺材,每具棺材都铺着鸳鸯喜被,那喜被在阴冷的空气中随风飘动,仿佛是来自冥界的婚礼现场。
最末那具棺中,躺着一位穿绛红旗袍的新娘,她正把金丝纽扣一颗颗缝进军装前襟,那动作温柔而又缓慢,仿佛是在缝制一件世间最珍贵的嫁衣。
当她抬起头来时,沈佩兰惊恐地发现,新娘左腕上的血玉镯子叮咚作响,那声音清脆而又诡异,而她头上的翡翠簪子,插着的头颅分明是沈佩兰今早镜中的模样。
刹那间,井水突然沸腾起来,无数苍白的手臂从往生河里探出,那些手臂如同水草一般,紧紧地攥住了她的脚踝,拼命地往那猩红的水底拖去。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手术灯第三次熄灭了,四周陷入了一片黑暗。
沈佩兰在黑暗中拼命挣扎,终于摸到了药柜夹层里的铜钥匙。
凭借着记忆,沈佩兰在黑暗中摸索着打开了抽屉,瞬间,一股阴风灌满了整个医馆,那风如同来自地狱的使者,带着阴森的气息和阵阵鬼哭狼嚎之声。
泛黄的《青囊阴阳录》在风中哗啦啦地自动翻页,最后停在了 “冥婚借寿” 篇。
父亲的字迹斜插在古籍的空白处,那熟悉的笔迹让沈佩兰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可后面的话却被血渍晕染,那血渍晕开的形状,倒像是某种符咒图形,透着一股神秘而又诡异的气息。
“原来您早就知道。”
沈佩兰指尖轻轻拂过书页夹着的合影,照片中,穿长衫的父亲抱着穿洋装的自己,父女俩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背景里那口古井还尚未被青苔覆盖,清澈的井水在阳光下闪烁着粼粼波光。
照片背面用钢笔潦草地写着:当往生河倒灌,用九针封住献祭者七窍,切记不可…… 后面的话已经模糊不清,但沈佩兰心中却隐隐觉得,这背后一定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
就在这一刻,尸体的手指突然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腕,那冰冷的触感让她不禁打了个寒战。
菌丝顺着静脉向上攀爬,在她的皮肤下游走出新娘嫁衣的纹样,那纹样如同一条条细小的蛇,在她的皮肤上蜿蜒而行,所到之处,传来一阵阵刺痛。
沈佩兰抄起玄铁针包底层的桃木钉,却在那一瞬间,瞥见尸体脖颈处浮现的八卦刺青,那刺青与父亲耳后那枚一模一样,仿佛是某种神秘的印记,将他们紧紧地联系在一起。
突然,“砰” 的一声巨响,打破了这紧张而又诡异的氛围。
装着忘川水精的瓷瓶自行炸裂了,黑雾瞬间弥漫在整个医馆,那黑雾如同一只只张牙舞爪的鬼魅,在空气中肆意飘荡。
黑雾中,浮现出父亲的虚影,他左手握着西医解剖刀,右手捏着招魂幡,脖颈断面插着半截翡翠簪子,那簪子在黑雾中散发着幽幽的光芒。
“兰儿,血玉镯不是镇压物而是钥匙!当年我用七魄封住……” 父亲的虚影刚说出这句话,就被那猩红的井水冲散了,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沈佩兰转身,惊恐地看见药柜玻璃映出双重人影,穿绛红旗袍的新娘正把下巴搁在自己肩上,那冰冷的触感让她心中一惊。
新娘的青白手指覆着她翻书的手,将 “冥婚借寿” 篇往后撕去三页,那三页纸在空中缓缓飘落,泛黄的碎纸在半空中重组,显露出沈家祖坟的布局图,每个墓碑都钉着缠满金线的乌鸦骨架,那骨架在月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仿佛是来自冥界的使者,在守护着这片神秘的土地。
后院突然传来井绳崩断的巨响,那声音如同一声惊雷,在这寂静的夜里炸响。
沈佩兰心中一惊,赶忙抓起浸过雄黄的手术刀,毫不犹豫地划破了自己的掌心,鲜血瞬间涌出,在灯光下闪烁着殷红的光芒。
她将血珠滴在父亲留下的符咒上,瞬间,医馆所有玻璃容器同时映出新娘暴突的眼球,那眼球瞪得大大的,仿佛要从眼眶中跳出来一般,透着一股诡异的气息。
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她终于看懂了照片背面的符咒,那实为镜像文字,用反写的拉丁文混杂着殄文写着:月魄非魂 往生即死 沈氏血脉 可断阴阳刹那间,翡翠簪子突然飞起,稳稳地插入了她的发髻,嫁衣纹样在白衣上迅速蔓延,如同一朵朵盛开的死亡之花,将她的白大褂一点点染成血嫁衣。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沈佩兰凭借着最后一丝理智,将九根金针狠狠地刺入了自己风府穴。
乌鸦的悲鸣穿透了整个古镇,那声音凄厉而又悠长,仿佛是在为这即将到来的灾难而哀悼。
药柜最底层的青铜铃铛无风自动,发出清脆的声响,那是父亲失踪前夜埋下的禁制,以沈家后人血肉为祭,可唤沉睡在往生河底的真正恶魇。
井水如汹涌的潮水般漫进了手术室,沈佩兰透过那血色的水面,看见了二十年前的自己,那时的她还年幼无知,正被父亲按在祠堂里。
乌鸦血渗入眼眶的剧痛中,幼小的她望见古井下盘踞着龙形黑气,那黑气如同一条巨大的黑龙,在井底盘旋飞舞,每一片逆鳞上都嵌着穿军装的尸体,那些尸体在黑龙的身上静静地躺着,仿佛是它最忠诚的卫士。
“现在您要告诉我了吗?” 她对着翻涌的井水喃喃自语,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和期待。
随后,她毫不犹豫地把最后三滴孟婆汤引注入了自己的心脏,那冰冷的液体顺着血管流淌,带来一阵阵刺痛。
玻璃药瓶突然齐齐炸裂,千万个新娘的倒影发出尖锐的笑声,在这狭小的手术室内回荡,让人不寒而栗。
沈佩兰的白大褂彻底化作了血嫁衣,她终于看清了医书缺失的那三页,正贴在自己背脊的皮肤上,缓缓地渗出血字。
祠堂改造成的手术室里,无影灯亮得刺眼,沈佩兰在灯下铺开三层麻布,那麻布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洁白。
左侧不锈钢托盘盛着手术刀、止血钳和盘尼西林针剂,那些冰冷的医疗器械在灯光下闪烁着幽幽的光芒,仿佛是即将上战场的战士。
右侧乌木药箱陈列着金针、符纸和装着尸油的琉璃瓶,金针在盒中静静地躺着,符纸随风微微飘动,尸油散发着一股刺鼻的气味。
被铁链束缚的病患躺在手术台上,胸腔剧烈起伏,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他的胸腔内拼命地挣扎。
七根桃木钉正随着心跳缓缓退出膻中穴,那桃木钉在灯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泽,仿佛是来自冥界的符咒。
“磺胺噻唑静脉注射。”
沈佩兰一边给护士递药瓶,一边紧紧盯着患者。
突然,她瞥见患者耳后浮现的八卦刺青,那刺青与父亲尸体上的一模一样,仿佛是命运的印记,将他们紧紧地联系在一起。
药液刚注入三分之一,患者突然怪叫着弓起身,那声音凄厉而又刺耳,仿佛是来自地狱深处的呐喊。
注射部位爆出数十条血蜈蚣,那些蜈蚣如同一条条细小的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