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胤正惬意地用着早膳,府里的下人突然传信过来:
“公子,大皇子三日后要在府里设宴,还专门派人到府上送请柬了。”
大皇子李君尧?
印象中,自己与这当朝大皇子似乎也并无过多交集。
“公子,送请柬的人说了,大皇子吩咐他们,若公子不去,他们便会一直在门口候着。”
“我知道了,你将那请柬取了便是,送客吧。”周胤当即便应了下来,眉宇之间显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看来这宴会就是专为他而办的,非去不可了。
是单纯为了讥讽,还是特意来试探他的呢?
也罢。古语有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大皇子是何目的,他一去便知。
……
春和酒楼,坐落在京城的繁华交错之地 , 楼体端庄大气,内有四海珍馐,名酒佳酿,楼里待客的姑娘更是个个朱唇粉面、娇艳欲滴。
此地实乃人间仙境,叫人流连忘返。
可这里不仅消费极高,更是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须得对上楼里的联子,方能入景明阁做客。
周胤望着眼前的酒楼,心里不禁暗骂,李明绪这个附庸风雅的玩意,就喜欢这种穷酸文人的调调。
据传,这春和酒楼的名字由来,便是当朝有名的大诗人白仲所取,有春和景明之意。酒楼自然也借着这份名气,玩起了文人墨客那一套。
但不得不说,这一套真是对了这些读书人的胃口。每天往来春和酒楼的人,可谓是络绎不绝。
“客官您好,请问几位,有预订否?”店小二见眼前来的这位穿着不凡,立马笑呵呵地前来迎客。
“景明阁,还请带路吧。”见没有被认出来,周胤倒也没感到意外,因为他很少光顾这家酒楼,况且今日也没带随从。
小二倒是愣了一下,随即也是会心一笑,“客官这边请。”
这酒楼里每天前来揭联的人数不胜数,但能够成功者也是寥寥无几。
这对联要是如此简单,人人可以揭得,岂不是砸了酒楼招牌。
小二随即将周胤带到了揭联处。此时众人围着几副对联,议论纷纷。 “今日竟然被揭了两副绝对,看来是有才华横溢之人来此。”
周胤依声望去,只见那被揭的两幅对联:
“充海阔天高之量,养先忧后乐之心。”
“ 这句极好。上联写海天之广阔,不可度量;下联则引到忧国忧民的人生抱负,正如海天一般浩瀚无垠,家国情怀跃然纸上。”一位白发老者如是说道。
“山静水流开画景,鸢飞鱼跃悟天机。”
“这句更妙!上联以高山流水为景,境界开阔,下联鸢飞鱼跃,我辈学子寒窗苦读,不正是为了悟得天机吗?当真入木三分!”一位青年拍案叫绝。
周胤点点头,这两句自然是极好的,立意也有高度。接着他便望向那还未揭下的上联:
“临水开轩,四面云山皆入画。”
众人围在这对联前,你一言我一语,很是嘈杂,却无人敢去取下那半副联子。
这是今日的最后半副对联,但恐怕也是最为不易的。
“这上联便已如此磅礴,已将云水入画,稍有不慎,下联的格局就容易落了下乘。”
“是啊,此联作者定是一个胸怀博大,豪迈不羁之人。”
“你还别说,我听小道传闻,这副联子的作者正是大名鼎鼎的大才子白仲所作。”
“此话当真?”
……
“久闻王公子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之名。这上联出得极精巧,不知可有高见?”
在不远处的酒桌上,一群人围着起哄,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礼部尚书的儿子王浩庭。
他家势大,且他本人前些日子方才高中进士,最近在京城名气正盛。
“刘公子过誉了,王某才疏学浅,一时怕也难解此联。”王浩庭拱了拱手,聊表谦虚。其实今日他是心中有些郁闷,才唤上三五好友,前来买醉的。
前些日子,他父亲王景云在朝堂上被弹劾,惹得圣上震怒。对方还拿出了一些有效证据,虽未动摇根本,但还是被迫拉出了几人做替死鬼,也算是伤筋动骨。
以至于他父亲准备在礼部给他安排位置一事,也被暂时搁置。
他现在可谓是恨死周家这个罪魁祸首了。
……
几杯美酒下肚,烦恼也逐渐被抛之脑后。 王浩庭听着众人的恭维,醉意上来,又望着那副未揭下的联子,怡然自得地分析起来:“上联以云水为景,自当以高山对之,我看下联……”
话还未说完,只见远处一位白衣男子,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走向了那半副联子。
周胤?!
王浩庭惊得差点失声,浑身的酒意也醒了大半。
众人见到王浩庭如此失态,也转头望去,同样也是目瞪口呆。
今天是哪阵风把这二世祖刮来了。
不仅如此,他将联子取下来作甚……
“……” 一时之间,王浩庭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哼,想来是他故意托大,盲目自信,待会儿肯定洋相尽出。” 一声质疑拉回了众人的思绪,情绪也逐渐平复了下来。
是啊!他周胤一直都是个不学无术之徒,他们几位皆是有功名在身的人,尚且解不出下联,他周胤又凭什么能解呢?
“要是他真能把这副联对上,那我等的书岂不是都读到狗肚子里了?!”又有一人气愤的说。
众人也是深以为然。
“这位小友,若无十足把握,你还是那副联子归还回去吧,免得让人落了笑话。”一位老者劝道。
这老者名为赵德谦,乃是国子监的前祭酒,告老辞官后便赋闲在家。
他平时也无甚么爱好,只是迷上了对联子,尤其是千古绝对。
这半副联子他也想了有些时日,却也始终琢磨不透。
这副联子挂在这里已经很久了。前些日子,一个举人喝醉了酒,把联子揭了下来,结果对了个狗屁不通,直到现在还到处被人耻笑。
“无妨。小二,可有纸笔?”周胤淡然一笑,他本就生得极俊美,这一笑,倒是有几分风流才子的雅致。
许是被周胤的从容给打动,赵德谦也豪迈一笑:“既然公子如此有信心解出此联,老朽便替公子研墨又如何。”
“老先生抬爱了。”周胤拱手一礼,却也并未推辞 。
赵老先生替他研墨?!王浩庭眼睛都要瞪裂了,其他人也不比他好多少。
赵德谦虽然隐退,但在京城仍然声望极高,方才他几人还过去行了小辈之礼。
今日周胤若是真能解出此联,当真是会名满京城了。
待赵德谦研墨完毕,周胤便提笔写下:
“凭栏远眺,万里江山总关情。”
笔一落下,全场鸦雀无声, 安静得落针可闻。
万里江山,好一个万里江山!
临水开轩又如何?云山万重又如何?
我只需凭栏一望,便将这万里山河收入怀中。
“实乃绝对!”一位中年文人不禁感叹。
“实在是妙啊!在下的书简直是读到狗肚子里了!”一位年轻学子也激动得口不择言。
王浩庭等人:“……”
“公子之才华,令老朽佩服。”一旁赵德谦拱手一礼。周胤这般才情,令他都感到震撼。
这下半联,非大胸怀大气魄之人,是无论如何都写不出来的。
“老先生抬爱了。”周胤拱手还礼。转头问向一旁愣得失了言语的店小二:“请问,在下可以去景明阁了吗?”
“当然可以。公子请随我来吧。”只见酒楼的掌柜赶了过来,瞪了发呆的小二一眼,赶忙过来接待。
今日春和酒楼的绝对被解,不出半日便会在京城传开,同样也是对酒楼一次不小的宣传。
“老先生,若不介意,不妨上楼一叙?”周胤转身,邀请赵德谦一同赴宴。
“哈哈哈,老朽不受无功之禄,择日定与公子再聚!”赵德谦很是高兴,但他也有文人心性,不是自己解出来的,即便去了怕也难尽兴。
“晚辈随时恭候。”周胤也没有再多说,拱了拱手转身便要离去。
“敢问公子贵姓?”一位青年才子开口问道。
“免贵姓瑜。” 周胤回答道,留下众人在风中凌乱。
“瑜?他便是那位惊才风逸的瑜公子?!”听到众人的惊呼,王浩庭也被震惊的无以复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