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水清澈如镜，映不出天光，却开满了各色灵花，幽香阵阵。
这不是寻常之地，而是天庭的历练之所。
凡神仙需下凡历劫、完成天命，皆要从此池跳入人间，尝尽凡尘苦乐，方能功德圆满。
池边坐着一位老妪，手持弯杖，白发如雪，她是轮回婆婆，掌管此地千年。
这一日，天庭安静得反常，连雷公都跑去喝酒偷懒。
可偏偏有个小身影，蹦蹦跳跳地闯进了这肃穆之地。
他约莫五六岁模样，穿着一身白金小袍，圆脸蛋上嵌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头顶扎了个小揪揪，像个刚从人间偷跑来的顽童。
他叫天曜，天地孕育而生，天庭未来的掌印者，生来便是这孩童模样。
天规有令：需下凡历三世劫难，方能长大成人，执掌天印。
可他自己浑然不觉，整天只想着玩耍。
“婆婆！
婆婆！”
天曜迈着小短腿跑到池边，声音脆生生的，“你这池子里的花真好看，比天帝花园那些还香！
我摸摸行不行？”
轮回婆婆抬眼瞅了他一眼，慢悠悠敲了敲木杖：“小家伙，你又偷跑来了？
天帝知道你不在学堂，又该罚你抄《天规三百则》了。”
“抄就抄呗，我写字可快了！”
天曜咧嘴一笑，露出小白牙，丝毫不怕。
他蹲下身，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指着池角一朵黑红相间的花，“这个最好看，黑乎乎的，像我昨天偷吃的墨汁糕！”
那是一朵曼陀罗华，花瓣边缘泛着微红，孤零零地开在池边，像是被遗忘的小可怜。
轮回婆婆皱眉，刚要开口，天曜己经“嘿”了一声，小手一伸，轻轻摸了摸花瓣。
“真软乎！”
天曜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手指收回时，没察觉一丝血色从他指尖溢出，没入花瓣中。
那曼陀罗华微微一颤，花瓣抖了抖，却没别的动静。
轮回婆婆脸色一沉，木杖杵地，低声道：“糟了，因果种下了。”
她眯眼看向那朵花，语气复杂，“这花本无灵智，只需静静绽放。
可你渡了它一丝天力，怕是要生出变化了。”
天曜挠挠头：“啥变化？
我就摸了一下啊！”
“唉，天机不可泄。”
轮回婆婆摇摇头，没再多说。
她看向池中，低声自语，“这小家伙，真是闯祸精。”
就在这时，轮回池中其他灵花微微摇曳，传出一阵细碎的低喃，像风声，又像叹息。
“因果啊，因果……”一朵白莲低语，“他要入轮回池历练，注定三世不得善终，这花却与他沾了缘。”
“一方不得善终啊。”
一株彼岸花幽幽道，“天规无情，若承了她的情，劫数更重。”
“嘘，别说了。”
一朵紫铃花颤了颤，“轮回婆婆在瞪咱们呢。”
轮回婆婆冷哼一声，木杖一挥，池面平静下来。
她转头看向天曜：“行了，别在这捣乱，回学堂去！”
“好吧好吧。”
天曜撇撇嘴，拍拍小手，蹦蹦跳跳地跑走了，压根没察觉自己闯了什么祸。
几日后，天曜被带回轮回池边。
这次他没笑，圆脸上满是不情愿。
天帝下令，他需入轮回池，历三世劫难。
轮回婆婆站在池边，手持轮回盘，面无表情。
“婆婆，我不想下去！”
天曜拽着她的袍子，小声嘀咕，“凡间有啥好玩的啊？”
“这是天命。”
轮回婆婆语气平淡，“下去吧，三世之后，你自会明白。”
天曜瘪瘪嘴，磨蹭半天，终于一咬牙，跳进了轮回池。
池水泛起涟漪，他身影瞬间消失。
就在他跳下去的刹那，那朵被他摸过的曼陀罗华突然一震，花瓣上金光大盛，随即化作一团雾气，缓缓凝聚成一个小女孩模样。
她约七八岁，身形半透明，穿着黑红纱裙，眼睛明亮而懵懂。
“咦？
我……我怎么变成这样了？”
小女孩低头看看自己，又看看池水，歪着头嘀咕。
轮回婆婆一愣，叹道：“果真开了智。”
她走近，上下打量，“你本是曼陀罗华，既化了形，便叫曼华吧。”
“曼华？”
小女孩眨眨眼，指着池水，“刚刚那个大哥哥呢？
他跳下去干嘛？”
轮回婆婆眼神一闪，淡淡道：“他要下凡历练，你问这个作甚？”
“历练？”
曼华皱起小眉头，心里嘀咕，“历练为啥要跳这池子？
看着怪吓人的，肯定是犯了错被罚下去的！”
她抬头看向轮回婆婆，“婆婆，他会怎么样啊？”
“天机不可泄。”
轮回婆婆转过身，“你既开了智，便有了命数，别多问了，去专心修炼吧。”
可曼华没听进去。
她盯着池水，心里有个声音在喊：“这大哥哥帮我变成了人，他看着怪可怜的，我得去看看他！”
趁轮回婆婆转身，她偷偷一跳，也钻进了轮回池。
轮回婆婆猛地回头，却只看到池面泛起的涟漪。
她皱眉，低声道：“这丫头……罢了，因果己成，随她去吧。”
池中灵花再次低喃：“唉，她跟下去了。”
白莲叹道，“那小子下凡历练，她却以为他是受罚，要报恩不成反受累。”
“天规无情啊。”
彼岸花幽幽道，“沾了因果，一方不得善终。”
“嘘，别说了，天机不可泄……”紫铃花瑟缩了一下。
第一世，天曜投生人间，成了富贵人家少爷，名唤曜儿。
曼华因为偷偷跟来，刚凝结的本体因为私自下凡也维持不住，只能化作院中一株野花，默默看着。
曜儿起初吃喝不愁，整天抱着糖葫芦跑，可家道中落，父母双亡，他流落街头，最后冻死在雪夜。
曼华虽是花身，心却揪得疼。
她拼尽全力开出一朵花，想给他一点温暖，可他还是走了。
曼华心里嘀咕：“大哥哥也太惨了，肯定是犯了大错才被罚成这样！”
第二世，天曜转生为江湖少年，名唤天星，结交好友，豪气干云。
曼华依旧是花形陪他随风摇曳。
可好友为赏金出卖他，天星死于乱箭之下。
曼华气得花叶险些枯萎，心里更疑惑：“这得犯多大错啊，每世都这么苦？”
两世结束，曼华终于又修出实体，化作人形回到天庭。
她跪在轮回婆婆面前，眼泪汪汪：“婆婆，他到底犯了什么错？
每世都这么惨，我陪着他却帮不上忙！”
轮回婆婆摸摸她的头：“傻丫头，他下凡有他的命数，你别多问。”
“可他帮我开了智，我得报恩！”
曼华咬牙，“他第三世开始了，我还想下去陪他！”
轮回婆婆沉默片刻，叹道：“好吧，那你多年修为又要损耗。
但记住，不可乱用法力，否则一次身体将一次比一次憔悴，甚至可能灰飞烟灭。
这个你拿好，此物名为青铜铃铛，日后恐有大用，贴身保管好，凡间不可久留，了却因果，便速回天庭。”
曼华点头，毫不在意折损的修为，拿着婆婆给的印有曼陀罗花印记的青铜铃铛，轮回婆婆挥杖，她身影一闪，消失在轮回池边。
池中灵花低喃：“报恩？
唉，天规无情啊。”
“她若动了情，怕是回不来喽。”
“嘘，别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