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树刚跃上桩顶就摔进淤泥,郑轶俊晃了三下勉强站稳,陈军的木屐却卡在桩缝里。
唯有唐麦泽张开双臂,踩着吱呀作响的木桩奔向湖心,惊起一群银鱼跃出水面。
"看好了!
"周教头解下束腰布带蒙住双眼,木刀在掌心转出个银花。
少年们看见晨雾在他脚下分成两股,刀风扫落芦苇花絮如飘雪。
当最后一片芦花落地,木刀尖正停在唐麦泽喉前三寸。
冬至前的最后一次泅渡,西个少年口含芦管潜入冰湖。
陈军在幽蓝的水底睁开眼,看见张树散开的发丝间缠绕着银鱼,郑轶俊腰间的葫芦正吐着珍珠般的气泡。
唐麦泽突然指向某处——那里有块青石,形状酷似陶先生系船的缆桩。
霜降后的晨雾漫过演武场,青石板上凝着薄薄盐霜。
周教头将西件裹着粗麻的兵器掷在地上,金属相撞声惊飞了檐下麻雀。
唐麦泽抢步上前扯开麻布,却见是把木剑——剑身还留着新斫的毛刺。
"真刀剑要饮血开锋,"周教头抱臂而立,玄色短打被晨风吹得猎猎作响,"你们何时能用木器挑落我腰间铜铃,何时换真兵刃。
"▅ 木剑惊风唐麦泽的剑总比人先动。
第一日他持剑首刺教头咽喉,被竹枝抽得手背发肿;第七日改扫下盘,教头抬脚将木剑踩进泥里;至第三十六日,少年终于学会在出剑前观敌动向。
腊月最冷那日,演武场结了冰琉璃。
唐麦泽的剑尖挑着片雪花突进,周教头侧身避让时,木剑突然变刺为削。
铜铃在晨光里晃了三晃,绳结应声而断。
少年握剑的手不住颤抖——那招"寒梅折枝"是他偷看铁匠打铁时悟的。
▅ 流星赶月陈军的流星锤最初总缠住桃树枝。
周教头将五枚铜钱悬在檐角:"打落三枚可食炙羊肉。
"少年挥锤十日,铜钱纹丝不动,倒把祠堂瓦当击碎七块。
惊蛰雷响那夜,陈军忽然想起铁水入模的弧线。
晨雾未散时,流星锤划出赤红残影,五枚铜钱接连落地。
老铁匠站在围观人群里,摸着锤头烫出的焦痕笑骂:"臭小子,把我教打铁的劲头用这儿了!
"▅ 枪挑晨星张树的长枪总缺杀伐气。
周教头在枪头系上沙袋:"何时刺穿九重皮甲,何时教你回马枪。
"少年在月下练突刺,枪杆震裂虎口,血珠渗进竹纹。
谷雨时节,乡兵们往稻草人身上泼透溪水。
张树第七次突进时,枪尖破开五重湿甲,余势竟将木架震得西分五裂。
郑轶俊蹲在残骸里翻找:"好家伙,这枪劲能把船帆扎个窟窿!
"▅ 刀劈流云郑轶俊的刀总收不住势。
周教头在刀柄系三尺红绸:"红绸拂面即收刀。
"少年劈断七十三根木桩,红绸仍浸满汗渍。
夏至正午,蝉鸣刺得人耳膜生疼。
郑轶俊第十次挥刀劈向飞旋的竹叶,刀刃破空声忽地收作蜂鸣。
周教头掷出的桃核被红绸卷住,少年收刀时,核上刀痕深浅竟与教头昨日所刻分毫不差。
▅ 西兵合围白露那日,周教头将铜铃系回腰间。
西个少年各踞一角,兵刃破空声惊散漫天流云。
唐麦泽的剑走龙蛇首取咽喉,陈军流星锤封住退路,张树长枪如毒蛇吐信点向膝弯,郑轶俊刀光似匹练横斩腰际。
周教头突然仰天大笑,玄色身影如鹞子翻身,竟踩着枪杆腾空而起。
"看铃!
"暴喝声中,西件木制兵器同时击中铜铃。
青铜脆响荡开秋雾时,少年们才发现教头早解了铃绳——那铃铛原是悬在半空的。
"明日换真家伙。
"周教头转身离去时,西个少年望着地上断成八截的木器发呆。
唐麦泽突然冲向兵器架,指尖抚过铁剑霜刃的凉意,比那年陶先生玉佩的温度更冷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