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人。
它的嘴角裂到耳根,露出森白尖牙,皮肤像浸了油的纸,透着诡异的青灰。
最可怕的是它的眼睛,没有瞳仁,只有两颗浑浊的琥珀色珠子,正死死盯着她嫁衣上的血牡丹。
“找到你了……”腥臭的吐息喷在脸上,苏锦的喉咙像被无形的手掐住。
嫁衣突然发烫,金线牡丹疯狂蔓延,刺眼的红光中,她看到走马灯般的破碎画面——月夜祠堂,祖母跪在血阵里,将婚书按在一个少年道士的后颈上。
少年惨叫,皮肉灼烧的气味弥漫开来。
“以妖契为媒,以血肉为祭……”祖母的声音与嫁衣里的低语重叠,“我要苏家女儿,世世代代……”“别看。”
一件带着松烟气息的外袍猛地罩住她的头脸。
有人拦腰抱住她滚出喜轿,落地时用手掌垫住她后脑。
苏锦在布料翻飞间摸到对方手腕——那里有一圈陈年伤疤,与幻象中少年道士被烙下的妖印一模一样。
暴雨倾盆,苏锦被拖进一条暗巷,后背撞上湿冷的砖墙。
方才救她的男人正在地上画血阵,指尖伤口深可见骨。
他腰间挂着的不是捉妖师铜铃,而是一串碎灵锁——那是朝廷处置罪徒的法器,专门用来封印灵力。
“燕昭。”
他头也不抬地甩出名字,桃木剑挑开她嫁衣领口,“这妖契己经开了三瓣,你见过三只妖物?”
剑尖碰到皮肤的瞬间,嫁衣突然绞紧。
苏锦疼出冷汗,却见燕昭闷哼着捂住自己后颈——那里浮现出与她嫁衣牡丹一模一样的血痕。
“同命结?”
他脸色变得难看,“苏晚意这个老妖婆……”苏锦猛地僵住。
苏晚意是她祖母的闺名。
破庙里,燕昭用符纸点燃一盏白骨灯笼。
幽幽绿光中,苏锦看清了他的样貌。
这是个二十七八岁的男人,轮廓锋利如刀刻,眼下却有浓重的青黑。
最醒目的是他脖子上暗红的妖印,像被烙铁烫过的锁链纹路。
当他把桃木剑***地缝时,剑身竟然锈迹斑斑,裂纹里渗着黑血。
“六十年前,苏晚意用邪术把妖王封进嫁衣。”
他扔来一个酒囊,“代价是每隔十年献祭一个苏家血脉,否则妖契反噬,穿嫁衣者必遭百鬼噬心。”
苏锦握紧酒囊:“你怎会知道?”
灯笼突然爆出一串火花。
燕昭的影子在墙上扭曲拉长,竟变成被铁链贯穿的模样。
“因为当年负责封印妖王的人……”他扯开衣领,露出心口狰狞的窟窿,“是我师父。”
后半夜,苏锦被窸窣声惊醒。
燕昭不在庙里,地上散落着撕碎的符纸。
她循着血迹来到后院,看见他正跪在井边,把整条手臂浸入水中。
井水竟像活物般缠上来,贪婪地吮吸他的血。
“你在干什么?!”
燕昭猛地回头,瞳孔变成野兽般的竖线。
苏锦这才发现井里堆满白骨,每具骸骨都穿着苏家婢女的服饰。
“嫁衣在吸你的生气。”
他甩着湿漉漉的袖子冷笑,“不想死的话,明天去阴阳当铺典当……”话音戛然而止。
苏锦的嫁衣突然无风自动,金线牡丹暴长。
她不受控制地抬手,指尖戳进燕昭心口的伤疤——剧痛中,她看到新的幻象:年轻的燕昭身着紫金道袍,在万人跪拜中将镇妖剑插入地脉。
而祖母苏晚意站在阴影里,手中婚书正滴着血……“看到了?”
燕昭捏住她下巴,“你祖母当年为延寿,把妖王塞进嫁衣,又用婚书把反噬转嫁给我师父一脉。”
他扯出她颈间不知何时多出的红绳,上面串着一枚铜钥匙,“现在,该你们苏家还债了。”
天亮前,他们找到了那家当铺。
招牌是半块头盖骨做的,门楣上悬挂着七盏人皮灯笼。
燕昭刚踏上门阶,灯笼突然齐声尖笑:“快看呀!
是燕道长!
三年前被妖王撕碎灵脉的丧家犬——”苏锦的嫁衣突然射出金线,瞬间绞灭三盏灯笼。
当铺里传来拊掌声。
“有意思。”
珠帘后坐着个戴青铜面具的男人,“苏家女儿带着妖嫁衣,燕道长戴着碎灵锁……”他忽然凑近苏锦,“典当什么呢?
寿命?
记忆?
还是……”面具下传来蛇信般的嘶嘶声。
“……你这段刚刚萌芽的姻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