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鎏金圣旨卷轴在朱漆大门前展开时,滚烫的蜡油正顺着“如朕亲临”的玉玺印滴落,将一只搬运尸蚁的甲虫烫死在“逆”字的勾捺里。
“镇北将军赵阔,奉旨诛逆!”
嘶吼声如同生锈的齿轮在颅骨中转动。
曾经与萧烬并辔冲阵的虬髯猛将,此刻眼白浸满蛛网状灰翳,玄铁重甲的关节连接处渗出沥青般的黏液。
他手中那柄熟悉的开山钺,刃口正往下淌着粘稠物——那是门房老仆被腰斩后淌出的肠液。
“赵阔!
你疯了?!”
亲卫队长***踏前一步,肩甲撞飞溅落的血滴,“军帅刚出宫就毒发昏迷!
哪来的谋逆?!”
他独臂按着刀柄(右臂三年前为救赵阔被狼牙棒砸碎),嶙峋指节因暴怒而发白。
回应他的是钺刃撕裂空气的尖啸。
“噗嗤——!”
***的独臂齐肩飞起!
断口处没有鲜血喷涌,只有冰晶迅速蔓延,瞬间冻结了沸腾的血管。
更恐怖的是钺刃余势未消,劈进他锁骨三寸深,寒毒顺着骨骼疯狂侵蚀!
“走...”***染血的牙齿咬住赵阔腕甲,用尽最后的力气扭头嘶吼,“带军帅...走啊!!!”
萧烬是在脊椎冻结的剧痛中惊醒的。
蚀骨丹的寒毒己侵蚀至督脉,视野蒙着血雾。
但当他撞破内室屏风冲到廊下时,所有感官被眼前景象狠狠贯穿——赵阔的钺刃正从***胸腔抽出。
带出的不是心脏,而是一坨裹着冰壳的、仍在抽搐的肉块。
***圆睁的独眼倒映着赵阔麻木的脸,瞳孔最后的光泽里,凝固着难以置信的悲怆。
时间在那一刻被冻裂。
萧烬右眼瞳孔剧烈收缩成针尖,左眼却骤然扩散至整个眼白!
收缩的右瞳里炸开血丝,扩散的左瞳却凝结出冰晶纹路——极致的愤怒与极致的冰寒在颅腔内对撞!
“赵...阔...”两个字从喉管挤出,裹着冰渣的血沫喷溅在回廊立柱上。
那血沫竟在木质表面蚀出滋滋作响的焦痕!
回应他的是弓弦雷鸣!
埋伏在屋顶的三百张神机弩同时激发!
箭矢并非金属,而是某种惨白的兽骨打磨而成,箭头镶嵌着蠕动的暗紫色肉瘤。
箭雨笼罩庭院的刹那,肉瘤集体爆裂!
嗤——!
浓稠的紫雾瞬间吞没前院!
雾气所过之处,汉白玉地砖滋啦作响,迅速溶解成冒着气泡的泥沼。
两株百年银杏树冠肉眼可见地枯萎,落叶在半空化作飞灰!
“闭窍!”
萧烬厉吼着撞向身旁亲卫。
但迟了半步。
三名年轻亲卫吸入毒雾的瞬间,皮肤鼓起密密麻麻的水泡。
他们凄厉哀嚎着抓挠脖颈,指尖撕开的皮肉下露出森森白骨——而白骨正迅速染上污紫色!
“军帅...接刀!”
垂死的亲卫将佩刀掷向萧烬,手臂却在抬起的瞬间断裂!
落地的手臂像腐烂的泥鳅般扭动,指骨突然爆开,溅射出更多毒液!
绣春刀入手刹那,异变陡生!
刀柄镶嵌的虎睛石突然睁开!
猩红的眼球骨碌转动,瞳孔里浮现出玄奥的紫色符文。
一股阴寒邪力顺刀柄窜入萧烬掌心,与他体内焚天内劲的余烬轰然对撞!
“呃啊!”
萧烬整条右臂经络暴凸如虬龙,皮肤下金红与紫黑两股气流疯狂绞杀!
剧痛反而激发凶性,他反手一刀劈在青砖地面!
轰——!
砖石爆裂中,隐藏的阵图暴露无遗——每块青砖下都埋着蛮族祭祀的头骨!
头骨七窍中钻出血管般的暗红根须,正贪婪吮吸着地上流淌的鲜血!
刀气斩断根须的刹那,所有头骨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
“破军阵!
楔形冲锋!”
萧烬的咆哮压过哭啸。
残余的十七名亲卫瞬间结阵,以他刀锋为矢尖撞向院门!
这些百战老兵的步伐踏在血沼里,竟隐隐形成战鼓般的共鸣,将毒雾逼退三尺!
赵阔如同铁壁般堵在门前。
他的开山钺抡出惨白的弧光,刃口撕裂空气时带起冤魂哭嚎。
最先撞阵的两名亲卫连人带刀被劈成西截!
断面没有鲜血,只有冰晶迅速包裹尸块。
“让开!”
萧烬绣春刀点向赵阔咽喉。
刀尖在最后一寸凝滞。
赵阔灰翳遍布的眼球机械转动,突然咧开嘴,喉咙里发出混合着金属摩擦与孩童啼哭的怪声:“萧哥...南疆...温泉...”这是他们半月前的密约!
暗号出口的瞬间,赵阔眼底灰翳剧烈波动,握钺的指关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嚓”声,仿佛有另一个灵魂在躯壳里挣扎!
机会!
萧烬刀势突变,化刺为拍,刀身横抽赵阔太阳穴——这一击足以震晕而不致命!
叮!
金属面具统领的幽蓝刀锋鬼魅般架住绣春刀。
刀身接触的刹那,赵阔眼中最后一点波动彻底熄灭。
开山钺化作一道白光,狠狠劈进萧烬左肩!
铠碎!
骨裂!
钺刃卡在锁骨间,***疯狂注入!
剧痛让萧烬眼前发黑。
但更灼热的痛楚从心口炸开——残破古玉如同烧红的烙铁,隔着胸骨炙烤心脏!
玉髓深处那道裂纹金芒怒放,震动的频率与亲卫赴死的战吼形成诡异共鸣!
“军帅!”
三名亲卫用身体撞偏钺刃。
斧刃撕开他们胸膛的刹那,喷涌的鲜血没有落地,而是被无形之力牵引,化作三条血蛇灌入萧烬伤口!
轰——!
焚天内劲的余烬被热血点燃!
萧烬左肩伤口炸开金红光焰,卡在骨缝里的钺刃瞬间熔成铁水!
光焰顺手臂蔓延至绣春刀,刀柄那颗邪眼惨叫一声爆裂,整柄长刀化作赤红利刃!
“死!!!”
本能支配躯体!
赤红刀光如陨星掠空。
金属面具统领急退,幽蓝刀锋格挡——锵!
嗤啦!
蓝刀应声而断!
赤刃余势未消,劈开统领胸甲,露出底下非人的青黑色胸腔!
没有心脏,只有一团搏动的、缠绕血管的暗紫肉瘤!
肉瘤被刀气波及,飙射出沥青状黑血。
统领发出非人惨嚎,伤口处钻出无数须发般的紫黑色触手,疯狂缠绕修复。
赵阔则彻底沦为傀儡,双臂关节反转一百八十度,以非人姿态抓向萧烬头颅!
“走啊!”
仅存的六名亲卫结成血肉城墙。
他们撞进赵阔怀里,用牙齿撕咬关节连接处的黏液,用断刀捅进自己小腹引爆真元!
自爆的血肉混合真元碎片,竟短暂迟滞了赵阔的行动!
萧烬撞破侧墙冲入后院。
眼前景象让他骨髓冻结——老槐树下堆着小山般的尸体,全是留守帅府的老弱妇孺!
管家福伯被木桩贯穿胸口钉在树干,怀里还死死抱着萧烬的甲胄保养箱。
血水浸透箱体,从锁孔滴落,在青砖上汇成八个血字:寒鸦有巢 速寻老周“找到你了。”
赵阔撕裂烟尘出现,他的左臂被炸飞,断口处伸出冰晶凝结的利爪。
身后是更多眼泛灰翳的士兵,踩着同袍的尸骸涌来。
冰爪抓向天灵盖的刹那,萧烬做了两件事——左手扯断颈绳,将灼烫的古玉塞进肩胛骨被钺刃劈开的伤口!
右手插入福伯胸口的血洞,抓出那枚被热血浸透的青铜钥匙!
“呃——!!!”
古玉嵌入血肉的瞬间,萧烬听到了宇宙初开般的轰鸣。
玉髓裂纹中喷发的金芒不再是热流,而是亿万根烧红的钢针!
它们顺着血管穿刺,与蚀骨丹寒毒、神机弩毒雾、绣春刀邪力疯狂绞杀!
剧痛让他眼球凸起,七窍喷出金红交织的血焰!
轰隆!
赵阔的冰爪在触及萧烬额发前骤然崩碎!
以萧烬为中心,方圆三丈内的血泊瞬间汽化!
地面所有蛮族头骨集体爆裂!
围攻的士兵如割麦般倒下,铠甲内的躯体迅速碳化!
烟尘散尽。
萧烬单膝跪在槐树下,怀中紧抱福伯的尸身。
他肩胛伤口处的古玉,正将搏动的金芒泵入全身经络。
每一次搏动,皮肤就龟裂一分,露出底下熔岩般的火光。
赵阔站在十步外,仅存的右眼剧烈颤抖。
一滴浑浊的泪,冲开眼角凝结的血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