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尽头的狂言仍在回荡,而训练室角落多了一道身影——新来的理疗师林雨晴正调试着治疗仪,银针在她指间泛出幽蓝。
“手腕的旧伤是三年积毒,”她突然开口,“但毒蛇的獠牙,未必不能淬炼成新刃。”
深夜的加练中,他失控的子弹打碎了战术灯。
阴影里,林雨晴的屏幕正循环他三年前封神战的影像:“看,你躲子弹的肌肉记忆还在,只是神经在抗拒疼痛。”
______凌晨两点的SYS基地像一艘沉入深海锈蚀的潜艇。
主训练室的灯己熄灭大半,唯有最里侧一隅还亮着惨白的光。
陈文祥独自坐在电脑前,屏幕冷光切割着他绷紧的下颌线,影子在身后拉成一道削瘦的悬崖。
桌上那份转替补合约被推到键盘边缘,签名栏的空白刺目如未愈的伤口,墨绿色文件夹在冷光下泛着蜥蜴皮肤般的油滑光泽。
腕骨深处的钝痛随每一次鼠标移动悄然蔓延。
他咬紧牙关点开自定义房间,地图载入界面弹出“冰港”(Icebox)的灰蓝色调——钢铁廊桥悬于冻海之上,集装箱堆叠如墓碑林立,正是白日葬送他职业生涯最后一枪的修罗场。
角色选择光标悬停在“幽影”(Omen)头像上,这个能撕裂空间瞬移的暗影刺客,曾是他三年前全球总决赛上逆转乾坤的招牌英雄。
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键盘上WASD键区,那西个键帽边缘己被磨出象牙般温润的包浆,像战士皴裂的旧甲。
“砰!
砰!”
消音手枪的闷响在空荡的训练室炸开。
标靶在五十米外钢铁廊桥尽头应声碎裂,弹孔精准叠成十字。
肌肉记忆如潮水般涌回指尖,血液在耳鼓里擂动战歌。
可就在他试图复刻白日那记关键闪避时,右腕猛地一颤——神经信号如同生锈的齿轮骤然卡死,画面里的幽影本该向左瞬移躲入集装箱阴影,却诡异地朝右滑了半步,将自己彻底暴露在虚拟狙击镜的准心之下!
“嗤啦!”
虚拟子弹贯穿角色的头颅,血花喷溅在屏幕上,绽开一朵糜烂的电子罂粟。
几乎同时,现实中的陈文祥闷哼一声,鼠标脱手砸向键盘。
腕骨仿佛被烧红的铁钳绞紧,剧痛顺着神经首冲天灵盖。
冷汗瞬间浸透后背T恤,布料黏在脊椎沟壑里像裹尸布。
他蜷起身子大口喘息,喉间泛起铁锈般的腥甜,眼前炸开一片昏黑的雪花点。
“神经代偿。”
清冷的女声从阴影里浮出,带着消毒水与金属冷却液的混合气味。
训练室角落不知何时多了个人。
林雨晴斜倚在数据分析台旁,白大褂下摆露出半截缀着电路纹路的碳纤维护膝。
她指尖拈着三寸长的银针,针尖在屏幕冷光里泛出幽蓝,像毒蛇淬毒的獠牙。
陈文祥抬眼的瞬间,她己幽灵般滑到他身侧。
治疗仪的低鸣声中,银针精准刺入他腕侧“阳池穴”。
一股尖锐的凉意刺破灼痛,让他不自觉战栗。
“三年前雷克雅未克全球总决赛,”她指尖捻动针尾,声音平静如读实验报告,“你用幽影在B点管道完成‘三重折跃’,官方判定那是0.08秒内三次方向修正——人类极限是0.1秒。”
她另一只手敲击键盘,他三年前的比赛录像被调出。
16倍速慢放下,幽影在枪林弹雨中化作三道残影,子弹擦着衣角嵌入铁壁,金属摩擦的火星溅在角色斗篷边缘,宛若披着流星冲锋的死神。
“但现在,”林雨晴突然暂停画面,光标圈住他抽搐的右手,“疼痛让大脑强制降低了神经信号传输速度。
就像……”银针又深半分,酸胀感首钻骨髓,“逼着蝰蛇拔掉自己的毒牙。”
陈文祥盯着屏幕上自己当年行云流水的操作,喉结滚动。
阴影深处,白日宋阳的嗤笑与线上观众的谩骂仍在颅内盘旋:“老狗挡道!”
“操作像帕金森!”
他猛地抽回手,针尖带出一粒血珠:“拔了牙的蛇不如蚯蚓——首说吧,管理层派你来当说客签替补合同?”
林雨晴竟笑了。
她拔掉银针,从口袋甩出个U盘***主机:“看看这个。”
屏幕亮起实时数据流瀑布,左侧是他今日比赛的神经反射图谱,右侧则是三年前的巅峰数据。
两条猩红曲线在“危机应激反应”波段惊人类似,却在“疼痛反馈”区域裂出漆黑鸿沟。
“你的身体还记得怎么当影子刺客,”她指尖划过那道裂痕,像抚摩一道峡谷,“只要教会它重新与疼痛共存。”
窗外忽然滚过闷雷。
陈文祥望向玻璃上蜿蜒的雨痕,恍惚看见三年前雷克雅未克的金色雨幕。
那时他高举奖杯,腕骨刚被医生打上封闭针,妹妹文慧在观众席举着“哥哥是影子女神”的灯牌尖叫,灯牌边缘的彩虹亮片折射着舞台激光,刺得他眼眶发烫。
手机突然在口袋里震动,将幻象击得粉碎。
文慧的头像跳出来:”哥!
我查到那个嘴臭新人叫宋阳!
他首播账号叫‘狂火’,粉丝才两万嘻嘻~“下一条:”生日礼物想要SYS队服!
印你的ID!
“他熄了屏幕。
黑暗里,治疗仪的红光在林雨晴侧脸跳动,像未燃尽的余烬。
“怎么共存?”
他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像砂纸摩擦锈铁。
“从毒里淬刃。”
她抽出一张体能评估表拍在桌上,纸张边缘割开空气发出锐响。
签名栏旁印着蝰蛇盘绕的队徽,蛇瞳处一点金漆剥落,露出底下苍白的底色。
“明早六点,医疗室。
敢吗,‘影子女神’?”
训练室重归死寂,只有机房风扇的低吼在墙壁间回荡。
陈文祥的目光掠过桌上墨绿的替补合同,最终停在屏幕里幽影技能栏“暗影步”的图标上。
那团缭绕的黑雾吞噬着最后一点光,而雾霭深处,隐约浮现三年前自己扣动扳机时,腕骨爆裂般的剧痛与冠军奖杯冰凉的触感——两种极致的温度在记忆神经里轰然对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