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午后，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琴面上，林月华纤细的手指轻轻拨动琴弦，一曲《凤求凰》在静谧的庭院中流淌。她微微抬头，目光落在对面专注作画的丈夫身上，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远郎，我弹得可还入耳？"月华轻声问道。

陆远放下画笔，眼中满是柔情："娘子的琴音，便是九天仙乐也比不上。"他拿起刚完成的画作，画中正是月华抚琴的侧影，"你看，我试图将琴音之美留在纸上，却总觉不及真实的万分之一。"

月华脸颊微红，起身走到丈夫身旁，两人相视一笑。这是他们成婚三年来最平常不过的午后，琴瑟和鸣，岁月静好。

"大人高中探花已有月余，朝中事务可还顺心？"月华为陆远斟上一杯清茶。

陆远接过茶杯，神色略显疲惫："礼部事务繁杂，不过有侍郎大人提携，倒也应付得来。"他顿了顿，"只是近日应酬颇多，常要晚归，娘子莫要挂念。"

月华温柔地点头："夫君前程要紧，妾身自会照料好家中一切。"

自那日起，陆远归家的时辰确实越来越晚。起初只是偶尔迟归，后来竟常常夜深方回，有时甚至彻夜不归。月华每每等到烛火将尽，才独自睡去。

这日清晨，月华正在庭院修剪花枝，贴身丫鬟小翠匆匆跑来。

"夫人，大人昨夜又未归家，今早小厮来报，说大人直接去衙门了。"

月华手中的剪刀微微一顿，随即继续修剪："知道了。去准备些醒酒汤，等大人回来用。"

小翠欲言又止："夫人，街坊有些闲言碎语..."

"闲言碎语不必入耳。"月华打断她，声音依然柔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去忙你的吧。"

待小翠退下，月华放下剪刀，望着院中盛放的牡丹出神。她不是没有察觉丈夫的变化——他眼中不再有从前的热切，归家时身上常带着陌生的脂粉香，甚至连她精心准备的菜肴也渐渐引不起他的兴趣。

"或许只是公务繁忙罢了。"月华轻声自语，却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慌。

午后，月华决定整理丈夫的书房。陆远向来不喜下人碰他的书册，这差事便一直由月华亲力亲为。她细心擦拭书架，将散落的书卷归位。当挪动一摞公文时，一封粉色的信笺从中滑落。

月华拾起信笺，信封上没有署名，却散发着一股浓郁的茉莉香气——这绝非她所用的香。犹豫片刻，她还是拆开了信封。

"远郎亲启：昨日一别，妾身思念成疾。腹中胎儿已有三月，家父催促婚事甚急。望君速速决断，勿负妾身一片痴心。如烟手书。"

信纸从月华指间飘落，她踉跄后退，扶住书案才没有跌倒。眼前浮现出陆远近日种种异常——频繁的晚归，闪躲的眼神，身上陌生的香气...一切都有了解释。

"柳如烟..."月华喃喃念着这个名字。礼部侍郎柳大人的千金，京城有名的才女。她曾在诗会上见过这位柳小姐，确实才貌双全。

月华强忍泪水，将信笺放回原处，若无其事地继续整理书房。只是她的动作变得机械，思绪早已飘远。

她想起七岁那年，陆远将一只受伤的小鸟送到她面前，两人一起照顾它直到痊愈；想起十五岁及笄礼上，陆远躲在人群中偷偷看她，被她发现后羞红了脸；想起新婚之夜，陆远握着她的手发誓此生不负...

"夫人，大人回来了。"小翠的声音将月华拉回现实。

她深吸一口气，整理好衣襟："备茶，我亲自送去。"

月华端着茶盘来到前厅，陆远正在解官服的领扣。他看起来疲惫却兴奋，眼中闪烁着月华许久未见的光芒。

"夫君辛苦了。"月华奉上热茶，"今日可还顺利？"

陆远接过茶盏，目光有些躲闪："还好。对了，明日我要陪侍郎大人去城郊视察，可能要在外留宿。"

月华静静地看着他，忽然问道："柳小姐可好？"

陆远手一抖，茶水洒在官服上："娘子何出此言？"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月华轻声念道，声音平静得可怕，"夫君与柳小姐之事，妾身已知晓。"

陆远脸色大变："月华，你听我解释..."

"不必了。"月华转身走向内室，"请夫君随我来。"

琴房里，月华坐在琴前，手指轻抚琴弦。陆远站在门口，不敢上前。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合奏吗？"月华没有抬头，"你吹箫，我抚琴，一曲《凤求凰》让两家长辈定下了我们的婚事。"

陆远声音哽咽："记得，当然记得..."

"今日，我再为夫君弹一曲吧。"月华的手指开始在琴弦上舞动，凄美的《白头吟》在室内回荡。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琴音如泣如诉，陆远跪倒在地："月华，是我错了！那柳如烟设计陷害，我酒后失德...但我心中只有你一人啊！"

月华琴音不停，泪水终于滑落："腹中胎儿也是设计吗？三月身孕，正是夫君初入礼部之时吧？"

陆远无言以对，只能不断磕头："给我一次机会，我这就去与柳家说清楚..."

琴音戛然而止。月华站起身，从袖中取出一纸文书放在琴面上："这是和离书，我已签字画押。从此以后，夫君与柳小姐双宿双飞，妾身自当离去。"

"不！"陆远扑上前抓住月华的手，"我绝不答应！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陆远此生绝不负你！"

月华轻轻抽出手："君心已变，何必强留？"她取下墙上的古琴，"这琴是我嫁妆，今日带走。其余物件，任凭夫君处置。"

陆远跪地痛哭："月华，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这就去退掉柳家的婚事..."

月华走到门口，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既然君心已变，不如就此别过。"说完，她抱着琴大步离去，背影决绝而挺拔。

院中牡丹正艳，却再无人欣赏。一阵风吹过，花瓣纷纷扬扬落下，如同破碎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