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逢茶馆陈默站在"静水流深"茶馆门前，整了整深蓝色西装领口，

第三次确认手机上的地址。三十二岁，事业小成，有房有车，母亲终于按捺不住，

开始张罗他的相亲事宜。"对方是出版社编辑，书香门第，比你小两岁。

"母亲在电话里这样介绍，"照片我看了，气质很好，你可别像上次那样敷衍了事。

"茶馆内光线柔和，古筝音乐若有若无。陈默在服务生引导下走向靠窗的座位，

远远看见一个女子低头翻阅菜单的侧影。那一瞬间，他的脚步猛然顿住，

仿佛有人在他胸口重重击了一拳。苏雨晴。七年了。他以为自己早已忘记这个名字，

忘记那张脸。但当阳光透过窗棂在她发梢镀上一层金边时，大学时代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她依然习惯性地将左侧头发别在耳后，

然会在思考时无意识咬住下唇；依然用那支旧钢笔——他甚至记得笔帽上有一道细小的划痕。

陈默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迈步向前。她抬头的那一刻，

他清楚地看到她眼中闪过同样的震惊，但转瞬即逝。"你好，我是陈默。"他伸出手，

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要稳。"苏雨晴。"她轻轻握了握他的指尖，一触即分，"请坐。

"她的声音比记忆中低沉了些，带着一丝他陌生的疏离。

陈默注意到她无名指上没有任何饰品，心中莫名松了口气。"你...经常来这家茶馆吗？

"他笨拙地开口，暗自懊恼这个开场白有多糟糕。"第一次。"苏雨晴将菜单推向他，

"这里的碧螺春据说很不错。"她装作不认识他。陈默不确定自己是该庆幸还是失落。

服务生适时出现，他点了碧螺春和几样茶点，余光却始终无法从她身上移开。

她比以前更瘦了，曾经圆润的脸颊现在线条分明，眼角多了几道细纹，

但那双杏眼依然清澈如初。"王阿姨说你在一家金融公司工作？"苏雨晴端起茶杯，

雾气氤氲中她的表情模糊不清。"嗯，做投资分析。"陈默点头，"你呢？听说在出版社？

""儿童文学编辑。"她微微一笑，"整天和童话打交道。"大学时她主修中文，

梦想就是当编辑。陈默想起她曾窝在他宿舍床上，给他读自己改写的童话故事，

声音轻柔得像羽毛拂过心尖。"那很好啊，实现了梦想。"他说，

突然意识到自己从未想过她会坚持这个梦想，就像他从未想过会以这种方式重逢。

谈话断断续续地进行着，两人都小心翼翼地避开任何可能触及过去的雷区。

陈默得知她刚从北京调回这座城市不久，独居在城西的公寓；苏雨晴则了解到他工作忙碌，

经常出差。"你...一直单身？"这个问题脱口而出，陈默立刻后悔了。

苏雨晴的手指在杯沿停顿了一下，"谈过几段，都没结果。"她抬眼看他，"你呢？

""差不多。"陈默含糊地回答，

不愿去想那些短暂的关系中有多少是因为他总不自觉拿她们与记忆中的女孩比较。茶凉了，

话题也渐渐枯竭。陈默看着窗外渐暗的天色，不知该如何结束这场荒诞的重逢。就在这时，

苏雨晴的手机响了。"抱歉，我得接一下。"她看了眼屏幕，眉头微蹙，"喂？嗯，

我在外面...好，我马上回去处理。"挂断电话，她歉意地笑了笑："社里有急事，

我得先走了。""我送你。"陈默立刻站起来。"不用了，我打车就行。

"她收拾包包的动作有些匆忙，"谢谢你的茶。""苏雨晴。"在她转身前，

陈默终于忍不住叫住她，"我们...还会见面吗？"她停下脚步，背影僵直，

许久才轻声说："随缘吧。"看着她消失在茶馆门口，陈默跌坐回椅子上，

七年来的疑问和懊悔一齐涌上心头。他掏出手机，

翻出母亲发来的苏雨晴的资料——没有照片，只有基本信息。她刻意隐瞒了身份，为什么？

窗外，雨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来，就像七年前他们分手的那个夜晚。

第二章 雨夜追忆雨水敲打着窗户，陈默站在公司32楼的落地窗前，

望着城市被雨雾笼罩的轮廓。三天过去了，苏雨晴没有回复他发去的短信。"陈总监，

季度报告我已经放在您桌上了。"助理小林敲门进来，看到陈默出神的样子，犹豫了一下，

"您还好吗？""嗯？哦，谢谢。"陈默回过神来，"对了，帮我取消今晚和赵总的饭局，

就说我突然有事。""但这是谈南城项目的重要会面...""改期。

"陈默的语气不容置疑。等助理离开后，陈默拨通了介绍人王阿姨的电话。"哎呀，小陈啊，

怎么样？苏姑娘不错吧？"王阿姨热情的声音从听筒传来。"王阿姨，

我想问问...苏雨晴她..."陈默斟酌着用词，"她之前知道相亲对象是我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这个嘛...我只说是个条件很好的青年才俊，没具体说是谁。

怎么了？你们认识？""大学同学。"陈默简短地回答，"您能告诉我更多关于她的事吗？

比如...她这些年过得怎么样？"王阿姨叹了口气："这孩子挺不容易的。父亲早逝，

母亲身体不好，她大学毕业后一个人在北京打拼，前年才因为母亲生病调回来。三十岁了，

连个自己的房子都没有，一直租房住..."陈默握紧了手机。

他记得苏雨晴的父亲是大学教授，温文尔雅，常邀请他去家里吃饭。

怎么会..."她父亲什么时候...？""听说是她大四那年，突发心梗。唉，

可怜的孩子，本来保研的名额都拿到了，硬是放弃了去工作养家。"陈默感到一阵眩晕。

大四那年——正是他们分手后不久。他想起最后一次见到苏父时，

老人拍着他的肩膀说："小陈啊，雨晴性子倔，但心地软，你要多包容她。""王阿姨，

您能把她的地址给我吗？"陈默突然问。"这...不太合适吧？""我有重要的事找她，

关于...大学同学聚会的事。"他撒了个谎。拿到地址后，陈默立刻驱车前往城西。

雨越下越大，雨水模糊了挡风玻璃，就像模糊了他的视线。

七年前的一幕幕在脑海中闪回——他们如何在图书馆偶遇，如何在樱花树下初吻，

又是如何在那个雨夜争吵、分手。导航将他带到一栋老旧的公寓楼前。陈默坐在车里，

看着三楼那扇亮着灯的窗户，迟迟没有勇气上楼。正当他犹豫时，

一个熟悉的身影撑着伞从楼道里走出来。苏雨晴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

头发随意地扎成马尾，怀里抱着一个装满东西的环保袋。她没有注意到停在暗处的车，

径直走向附近的超市。陈默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超市里，苏雨晴认真地挑选着蔬菜和水果，

时不时对照手机上的清单。她在一个货架前停留了很久，拿起一盒进口草莓看了看价格，

又放回去，选了旁边便宜一半的普通草莓。这一幕刺痛了陈默的心。

大学时的苏雨晴最爱吃草莓，尤其是那种大颗饱满的进口品种。他常常买来哄她开心，

而她总是先挑一颗最红的塞进他嘴里。结账时，收银员和苏雨晴熟稔地打招呼："苏小姐，

又来给妈妈买水果啊？""嗯，她这两天胃口不好，想吃点清爽的。"苏雨晴微笑着回答。

"你真是孝顺，每天下班都来看妈妈。""应该的。"陈默站在不远处，听着这段对话，

胸口发紧。他从未想过骄傲如苏雨晴，会过着如此艰辛的生活。大学时她是中文系的才女，

诗作常在校园刊物上发表，追求者众多。而如今...等她走出超市，

陈默终于鼓起勇气上前："苏雨晴。"她猛地转身，环保袋差点脱手，"陈默？

你怎么会...""我去看了你母亲。"他脱口而出。苏雨晴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你...去了我家？""不，我是说，我想去看望她。"陈默急忙解释，

"王阿姨告诉我你父亲的事...我很抱歉...""不需要。"苏雨晴的声音冷了下来，

"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们认识？为什么要装作陌生人？"雨幕中，

苏雨晴的眼睛格外明亮，"那你呢？为什么不直接相认？

是怕我提起当年你是怎么不告而别的吗？"陈默被问住了。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

凉意渗入骨髓。"我那天去找你了，"他低声说，

"看到你和李文浩在一起..."苏雨晴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所以你就一走了之？

连问都不问一句？""我看到他抱着你！"陈默提高了声音，随即意识到这是在街上，

又压低了嗓音，"你哭得很伤心，然后他...""那天我爸刚去世！

"苏雨晴几乎是喊出来的，"李文浩只是来通知我这个消息！他是系主任的助教！

"这个真相如同一道闪电劈在陈默头顶。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七年了，陈默。

"苏雨晴疲惫地说，"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有意义。"陈默抓住她的手腕，

"我这七年从来没有忘记过你。"苏雨晴挣脱他的手，"但我们已经不是当年的我们了。

"她转身要走，陈默急忙拦住她："至少让我送你回家。""不必了。"苏雨晴摇头，

"我们都该向前看了。"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陈默站在雨中，

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犯下了怎样无法挽回的错误。

第三章 旧情复燃陈默在办公室待到深夜。电脑屏幕的光照在他疲惫的脸上，

面前摊开的文件一个字也没看进去。手机屏幕亮了又暗，是他母亲打来的第三个未接电话。

窗外，城市的灯火如繁星般闪烁。七年前，也是在这样的夜晚，他站在女生宿舍楼下，

看着苏雨晴被李文浩搂在怀里。当时他刚拿到美国名校的录取通知，兴冲冲地来找她，

想告诉她这个好消息，并问她愿不愿意等他两年。但那一幕让他如坠冰窟。他没有上前质问，

没有给她解释的机会，只是转身离开，第二天就办理了退学手续，提前飞往美国。

他甚至没有参加毕业典礼，没有和任何同学告别，

就像人间蒸发一样从苏雨晴的生活中消失了。"陈总监，您还没走啊？"保安老张探头进来，

"要锁大门了。""这就走。"陈默关上电脑，突然问道，"老张，您结婚多少年了？

""哟，整整三十五年喽。"老张憨厚地笑了，"我家那口子脾气暴，但心眼好，

跟着我吃了一辈子苦，从没抱怨过。""那...您做过让她特别伤心的事吗？

"老张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年轻时犯浑，有次吵架动手推了她一把，

她回娘家住了半个月。"老人摇摇头，"那半个月我天天睡不着觉，最后跪在她家门口认错。

感情啊，最怕的不是吵架，是有了误会不说开，在心里结疙瘩。"陈默苦笑。

他和苏雨晴之间的"疙瘩"结了七年，如今还有解开的可能吗？回到家，

陈默翻出尘封已久的大学纪念盒。在最底层，

他找到了那张已经泛黄的合影——他和苏雨晴站在樱花树下，她笑得明媚如春光，

他搂着她的肩膀，眼中满是骄傲。照片背面是她娟秀的字迹："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

那是曹植《七哀诗》中的句子。当时的他并不完全理解其中深意，只觉得浪漫。现在想来，

这句诗竟成了他们命运的预言——她如西南风般温柔执着，而他却没有敞开怀抱的勇气。

手机突然震动，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明天下午三点，静水流深茶馆。我们谈谈。

——苏雨晴"陈默盯着这条信息看了足足一分钟，心跳如鼓。他立刻回复："我一定到。

"第二天，陈默提前一小时就到了茶馆。他选了靠窗的同一张桌子，

点好了碧螺春和她曾经最爱的桂花糕。当苏雨晴推门而入时，阳光正好洒在她的身上，

恍如时光倒流。她今天穿了一条淡蓝色的连衣裙，头发披散着，

比上次见面时看起来放松许多。陈默站起身，为她拉开椅子。"谢谢。"苏雨晴坐下，

目光落在桌上的桂花糕上，"你还记得。""我记得关于你的一切。"陈默轻声说。

苏雨晴沉默了一会儿，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推到他面前："昨晚我整理旧物，找到了这个。

"陈默打开信封，里面是一沓发黄的信纸——全是他当年写给苏雨晴的情书，

每一封末尾都画着两个小人手牵手的简笔画。"你...还留着这些？

""我留着所有与你有关的东西。"苏雨晴直视他的眼睛，"即使在你离开后，

我也无法狠心丢掉。这很傻，对吧？"陈默喉咙发紧，"不，傻的人是我。我应该听你解释，

应该相信你...""我们都太年轻了。"苏雨晴叹息，"年轻到以为爱情就该完美无瑕，

容不得半点猜疑和误会。""现在呢？"陈默鼓起勇气问，

"现在你还能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吗？"苏雨晴没有立即回答。她望向窗外，

阳光在她的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我母亲生病了，阿尔茨海默症早期。"她突然说，

"我调回来就是为了照顾她。医生说病情会逐渐恶化，最终她可能连我都不认识。

""我很抱歉...""这不是道歉的事。"苏雨晴摇头，"我想说的是，

生活已经够艰难了，我不想再背负过去的包袱。我们可以重新认识，从零开始，

但前提是你必须完全放下七年前的那个苏雨晴。现在的我，

可能不是你记忆中那个爱写诗爱幻想的女孩了。"陈默伸出手，

轻轻覆在她的手背上："我想认识现在的你，真实的你。不管是好的坏的，

艰难的还是快乐的，我都想参与。"苏雨晴的眼睛湿润了，但她没有抽回手："这不会容易。

我有工作要忙，有母亲要照顾，可能没多少时间谈恋爱...""我们可以慢慢来。

"陈默微笑，"先从朋友做起？""朋友。"苏雨晴点点头，

嘴角终于浮现出一丝真心的笑意。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接完电话，

她脸色突变："我得马上回家，护工说我妈又闹着要出门找我父亲...""我送你。

"这次，陈默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车上，苏雨晴紧张地绞着手指。陈默不时侧头看她，

想起大学时她每次考试前也是这副模样。"会好起来的。"他轻声安慰。

苏雨晴勉强笑了笑："每次她这样，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明明知道父亲已经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