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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药水一滴一滴流入血管,那缓慢的节奏像是生命的倒计时。萧江南躺在县医院泛黄的病床上,能清晰地听到药水从输液管坠落的声响——滴、答、滴、答。每一次的滴落都像是从她身体里抽走一丝生气。

病房的墙壁上挂着一只老旧的圆形钟表,秒针走动的声响与输液声奇妙地同步着。萧江南的目光落在钟面上,三点三十分。窗外,北风呼啸着掠过医院破旧的窗框,发出呜呜的悲鸣,像是为某人奏响的哀乐。

她试图抬起手,却发现手臂沉重如铅。本来四十多岁的年纪,身体却像是六十多岁的老人。长期的操劳和营养不良让她的指关节粗大变形,手背上布满了青紫色的血管,像是地图上蜿蜒的河流。萧江南知道,这些河流即将干涸。

"萧老师,您别多想,好好养病。"护士小张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换上一瓶新的药水。她是个二十出头的姑娘,圆脸上总带着温暖的笑容。小张熟练地检查输液速度,又轻轻掖了掖萧江南单薄的被角。

"谢谢。"萧江南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摩擦发出的动静。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床头柜上那张全家福——那是五年前在县城照相馆拍的,照片边缘已经有些泛黄。照片里,丈夫程旭东搂着她的肩膀,儿子小川站在前面,三个人都笑得灿烂。

小张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脸上闪过一丝不忍:"萧老师,要不要我帮您把照片拿近些?"小张也听说过萧江南的一些事情,丈夫是省教育厅的骨干,却留下妻子在县城独自拉扯大儿子和照顾公婆。

而且萧老师是县一中的高中老师,按理来说是一份很体面的工作,却活的甚至不如乡下种地的大爷大娘,萧老师有一颗仁爱的心,面对同学们的提问她总是耐心的回答,对学习不好的同学萧老师也是无偿补课,家长们都对萧老师赞不绝口,谁成想竟然操劳出了绝症。小张想罢,轻轻的叹了口气。

萧江南不知道小张在想什么,只是微微摇头,这个动作让她感到一阵眩晕。她闭上眼睛,回忆如潮水般涌来。

二十年前,她作为知青下乡到这个偏远的北方农村。那时的程旭东是村里少有的高中生,文质彬彬,写得一手好字。在寒冷的冬天,她被人推进了水里,是程旭东救了她,萧江南当时无比庆幸是自己有好感的男人救了自己。然后他们相爱了,在那个不允许爱情自由生长的年代,他们的感情如同石缝中的野花,顽强而隐秘。

1977年,返城的机会来了。萧江南本可以回到省城,回到父母身边,回到那个有父母在,有电影院、图书馆的世界。但她选择了留下——为了程旭东,为了他们刚刚萌芽的爱情,她甚至连父母都不要了。

"南南,我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年轻的程旭东握着她的手承诺,眼睛里闪烁着真诚的光芒。

为了生计,萧江南成了村里小学的民办教师。没有编制,工资微薄,但她教得认真。每天天不亮就起床,走五里山路去学校,晚上批改作业到深夜。她以为这样的付出会换来幸福,却不知命运早已埋下残酷的伏笔。

"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回忆。萧江南感到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她急忙用手帕捂住嘴,拿开时,上面已经沾了点点猩红。

小张见状,脸色一变:"萧老师,我马上叫医生!"

"不用了..."萧江南虚弱地摆手,"老毛病了。"

病房门突然被推开,一阵冷风卷入,连人心都被吹冷了。萧江南看着程旭东匆匆走进来,身上带着外面的寒气。他穿着笔挺的深蓝色中山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皮鞋擦得锃亮,与这简陋的县医院格格不入,觉得他很陌生。

"南南,省里有个重要会议,我得马上赶回去。"他站在床边,语气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决,眼睛却始终没看妻子的脸,而是盯着自己手腕上的表,"小川会留下来陪你。"

萧江南艰难地抬起手,抓住他的衣袖。那布料触感光滑,是上好的布料,一件衣服抵得上她半年的工资。"旭东,"她的声音颤抖着,"医生说我...可能撑不过这个冬天了..."

程旭东眉头微皱,轻轻抽回手:"别胡思乱想,你只是太累了。民办教师的工作量太大,而且你又要操持一大家子的家事,我早就说过让你辞职我养你,你就是不听。"

"可是...我们家的开销..."萧江南想起那些年,程旭东在县教育局工作,工资不高却要维持体面,她不得不靠微薄的教师收入和种菜养鸡来贴补家用。

"够了,我不是说了吗?我在省教育局的工资够用,说了这么多次你哪一次听话了。"程旭东看了看手表,眉头皱得更紧了,"不跟你说了,我真的得走了,下周再来看你。"

萧江南望着丈夫匆匆离去的背影,眼泪无声滑落。门关上的瞬间,她仿佛又看到了二十年前那个承诺让她过上好日子的青年。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是他调去县教育局那年?还是他升为科长那会儿?亦或是更早,在他们结婚第三年,她发现自己不能生育的时候?

记忆的碎片如雪花般纷至沓来。那个雨夜,程旭东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回家,说是在县医院门口捡到的,她信了,因为自己不能生育,所以她全心全意的对这个孩子好,爱这个孩子,取名小川,希望他坚韧有生命力。萧江南对这个孩子视若己出。

直到五年前,萧江南整理程旭东的旧书时,发现了一封信,那是他与表妹萧若水的情书,日期正是小川出生的前后。萧江南不敢相信自己的丈夫与跟自己不对付的表妹有染,或者是她不想亲手破坏掉自己的家庭与自己所谓的幸福,没有声张这件事。

"妈!"

一声呼喊打断了萧江南痛苦的回忆。十五岁的程小川冲进病房,脸上带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阴郁。少年长得像他生母,有一双大眼睛,平时看着纯洁而又干净,此刻这双眼睛里却燃烧着愤怒和困惑。

"我刚才在走廊上听到护士说...说我不是你亲生的?这是不是真的?"小川的声音颤抖着,拳头紧握。

萧江南如遭雷击,剧烈咳嗽起来。这个她守了十五年的秘密,怎么会在这种时候被揭开?她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发黑。

"小川,你听妈说..."她挣扎着撑起身体,伸出手想拉住儿子。

"她们说我是爸爸和别的女人生的孩子!说你可怜,替别人养了十五年儿子!"少年歇斯底里地大喊,眼泪夺眶而出,"这是真的吗?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我..."萧江南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她该怎么解释?说她怕失去他?说她宁愿自己痛苦也不愿伤害他?说她虽然知道真相却依然爱他胜过生命?

小川没等她回答,转身冲出病房,重重地摔上门。那声响如同惊雷,在萧江南心上炸开。

"小川!等等!"萧江南挣扎着想追,却一头栽倒在病床下。心脏剧烈绞痛,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她张大嘴想呼吸,却只吸进一丝微弱的空气。耳边嗡嗡作响,护士的惊呼声、医生跑来的脚步声都渐渐远去。

在意识模糊的边缘,萧江南看到了十五年前的那个雨夜。她抱着啼哭的婴儿,轻声哼着摇篮曲。小川第一次对她笑,第一次叫"妈妈",第一次摇摇晃晃地走向她...这些记忆如同走马灯般闪过。

"血压急速下降!准备肾上腺素!"

"萧老师!坚持住!"

医生的喊声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萧江南感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像是要飘起来。她最后想到的不是丈夫的背叛,不是自己的病痛,而是小川——他今晚睡在哪里?会不会着凉?明天上学有没有带伞?

窗外,北风依旧呼啸,卷起地上的枯叶,拍打着医院的窗户。墙上的钟表指针指向三点五十五分,秒针继续走着,滴答、滴答、滴答...

输液管里的药水还在滴落,但已经没有人计数了。萧江南的眼睛渐渐失去焦距,她的手无力地垂落,那张全家福从床头柜上滑下,玻璃相框在地上摔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