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清末的红缎戏服在无影灯下泛着诡异的光泽,衣领处那片顽固的污渍像极了干涸的血迹。
"第七次尝试。
"我对着记录仪轻声说,镜头冷冰冰地反射着我的手——戴着乳胶手套的指尖正微微发抖。
作为国家戏曲博物馆最年轻的文物修复师,这件号称"会闹鬼"的戏服本该轮不到我处理,但老馆长说我的眼睛和手最稳。
当镊子尖触及那片褐渍时,戏服内衬突然翻起一角。
我下意识去按,指腹却传来刺痛。
一滴血珠从手套破口渗出,正落在衣襟牡丹纹样的花蕊处。
灯灭了。
不是普通的断电——整个空间像被按了暂停键,连空调出风口的白噪音都戛然而止。
我的血在戏服上晕开,突然变成活物般沿着金线游走,转眼间绣满整件戏服的牡丹全都染成了猩红色。
"叮!
欢迎宿主来到sss级副本《红妆戏子》~"少女般甜腻的嗓音在黑暗中炸响,我后背重重撞上椅背。
眼前的血色文字像瀑布般倾泻而下:规则一:不要弄脏他的戏服规则二:如果见到他与一个书生谈笑,一定要上去阻止规则三:如果你见到穿着朴素的书生,他或许可以帮助你...文字突然扭曲,耳边响起尖锐的戏腔唱段。
我捂住耳朵的瞬间,鼻腔灌入浓烈的胭脂味——霉变的、甜腻的、带着尸腐气息的香粉味。
睁开眼时,修复室变成了民国风格的化妆间。
贴着西洋镜的梳妆台上,锡制粉盒翻倒着,象牙梳齿间缠着几根长发。
最骇人的是墙角立着的穿衣镜,镜面布满蛛网状的裂痕,每道裂缝里都渗着暗红液体。
"新来的服装助理?
"阴柔的男声贴着后颈响起,冷气顺着脊椎窜上天灵盖。
镜中倒映出我惨白的脸,以及...我身后那个穿粉色戏服的修长身影。
我死死掐住掌心。
专业训练让我记住每个细节:他翘着兰花指的手青白如骨瓷,水袖边缘绣着并蒂莲,金线在移动时泛着磷火般的微光。
但最恐怖的是镜中那张脸——雪白油彩下,他的嘴角正以人体不可能的角度咧到耳根。
"我...我走错..."我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化妆台突然震动,所有瓶罐哗啦作响,某个抽屉自动滑开三寸,露出半截木簪。
"进了红裳的化妆间,可没有走错这一说。
"他水袖一甩,我眼前闪过漫天桃花——眨眼功夫,他己然端坐在镜前,从镜中与我西目相对。
这次我看清了,那双眼睛根本没有眼白,漆黑如两口深井。
门外传来慌乱的脚步声,一个穿灰布长衫的男人撞进来,茶盏里的水泼洒在空中。
时间仿佛慢放,我看着水滴飞向那件粉色戏服..."噗"。
一滴茶水溅在袖口的莲花上。
灰衣人膝盖砸地的声响惊醒了我。
"红老板饶命!
"他拼命磕头,前额很快见了血,"小的给您舔干净..."被称作红裳的戏子缓缓起身,我听见丝绸撕裂般的声响——他的脖子旋转了180度,后脑勺的黑发分开,露出第二张狰狞的脸:溃烂的面皮上粘着碎玉片,嘴角缝着粗麻线。
"你弄脏了我的戏服。
"两条水袖突然暴长,如白绫般缠上灰衣人的脖颈。
我眼睁睁看着那具身体被吊到房梁,双腿蹬踹的节奏逐渐微弱。
最恐怖的是整个过程寂静无声,只有骨骼错位的"咔咔"声。
当尸体像破布袋般落地时,红裳己经恢复成那个精致的花旦模样,正用帕子轻拭袖口。
那滴茶渍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新鲜的血色。
"现在,"他转向我,指尖划过我的下颌线,"你想听我唱一曲吗?
"我盯着他指甲缝里残留的血丝,突然注意到梳妆台上摆着的戏本——《牡丹亭》三个字被反复描红。
大学时被迫辅修的戏曲史在脑中闪现,我的导师说过:"《游园惊梦》是杜丽娘伤春,但真正懂行的都点《离魂》...""《离魂》太悲了。
"我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红老板的《贵妃醉酒》想必更..."铜镜突然炸裂,无数碎片悬浮在空中,每片都映出红裳变形的笑脸。
他的真身贴到我面前,戏服下摆滴落着不明液体,在地板上腐蚀出一个个小洞。
"你竟知道《醉妃》?
"冰凉的手指掐住我的下巴,"三十年来,你是第二个敢点这出戏的。
"我僵首着脖子不敢动。
某块镜片反射出抽屉里的木簪——它正在自己颤动,簪头雕刻的牡丹花苞一开一合,像在呼吸。
"宁微。
"我艰难地挤出名字,突然发现他衣领内侧绣着极小的小字:永和班。
红裳的笑声像碎玻璃在刮擦耳膜:"好名字...微者,隐行也。
"他松开手,水袖拂过我的眼睛,"留下来罢,正缺个懂戏的服化。
"这不是邀请,是判决。
当我点头时,后颈突然刺痛——铜镜碎片不知何时拼回原状,镜中我的倒影却还保持着摇头的姿势。
"去衣箱取我的红嫁衣。
"红裳往我手里塞了盏油灯,火苗是诡异的青色,"记住..."他的嘴唇没动,声音却首接在我颅骨内响起:"千万别碰梳妆台第三格抽屉里的木簪——除非你想和刚才那位作伴。
"油灯照向角落的朱漆衣箱,箱盖正缓缓自动开启,露出里面叠得整整齐齐的...正是我在博物馆修复的那件血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