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羽绒服风波
那件被彭超波叫做“羽绒服”的怪衣服，她几乎是立刻就爱上了。
刚从镜子里“掉”出来的时候，她还嫌弃它鼓鼓囊囊像个填了棉花的枕头，可真往身上一套，那股子从里到外冒出来的暖意，瞬间就把她俘虏了。
“锦书锦书！
你快看！”
她穿着粉色的羽绒服在暖阁里转圈，裙摆扫过炭盆，带起一阵小小的热风，“这衣服太神奇了！
比十件狐裘都暖和，还轻得跟没穿似的！”
锦书正拿着软尺给她量新做的夹袄尺寸，一见她穿的这新奇玩意儿，手里的尺子“啪嗒”掉在地上。
那衣服料子滑溜溜的，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看着就不是凡品，更奇的是那蓬松的模样，像是把一团团云彩缝进了布里。
“公主这是……什么仙物？”
锦书蹲下去捡尺子，眼睛却首勾勾地盯着羽绒服，“奴婢活了这么大，从没见过这样的衣料。”
“不是仙物，是彭超波送的！”
李明达得意地挺挺胸，把帽子上的绒毛拉下来盖住耳朵，“他说这叫羽绒服，他们那儿冬天都穿这个。”
正说着，殿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是几个平日里相熟的宫女姐姐来找她玩。
一进门，几个姑娘就被李明达这身打扮惊得捂住了嘴。
“我的天！
晋阳公主这是穿了什么？”
一个梳着双环髻的小宫女失声叫道，“这毛乎乎的，莫不是……仙鹤的羽毛做的？”
“我看像仙羽！”
另一个宫女凑得近些，小心翼翼地碰了碰羽绒服的袖子，“摸起来软乎乎的，还暖暖的，定是天上才有的东西。”
这话正对了李明达的心思，她故意板起小脸，一本正经地说：“你们可别乱摸，这可是我那镜子里的朋友特意给我做的，寻常人可碰不得。”
宫女们听得越发好奇，围着她问东问西。
李明达被捧得飘飘然，索性穿着羽绒服，带着她们在昭阳殿的回廊里跑了一圈。
雪后初晴，阳光洒在粉色的羽绒服上，反射出亮晶晶的光，远远望去，真像一只快活的小粉鸟在飞。
这一下，动静就闹大了。
先是路过的尚宫局姑姑停下脚步，好奇地打量了半天，回去就把这事告诉了皇后宫里的人。
长孙皇后正陪着几位太妃说话，听宫女禀报说晋阳公主得了件“仙羽所制”的奇衣，当下也来了兴致。
“哦？
还有这等事？”
长孙皇后放下手中的茶盏，嘴角带着温和的笑意，“快把兕子叫来给本宫瞧瞧。”
李明达正玩得高兴，一听母后召唤，立马颠颠地跑向立政殿。
她知道母后最疼她，肯定不会责怪她穿奇装异服。
一进殿门，满屋子的目光都齐刷刷落在她身上。
几位太妃原本正聊着家常，此刻都停了话头，眼神里满是惊奇。
“这便是兕子？”
一位头发花白的太妃扶着鬓角的珠花，眯着眼睛仔细瞧，“这穿的是什么？
倒像是……像是画上的仙童。”
李明达跑到长孙皇后身边，抱着她的胳膊撒娇：“母后，您看我这衣服好看吗？
暖和得很呢！”
长孙皇后笑着摸摸她的头，手指轻轻拂过羽绒服的表面。
那料子细腻光滑，比最好的蜀锦还要柔软，里面填充的东西也不知是什么，蓬松却不沉重，确实是件奇物。
“这是哪儿来的？”
长孙皇后的声音依旧温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是彭超波送我的呀！”
李明达仰着小脸，把镜子的事又说了一遍，只是这次说得更添油加醋了些，“他那儿可多好东西了，这个叫羽绒服，说是用一种叫‘鸭子’的羽毛做的，又轻又暖。”
“鸭子的羽毛？”
旁边的郑太妃吃了一惊，“那玩意儿粗得很，怎地能做出这般精细的物件？”
众人都觉得不可思议，纷纷议论起来。
有人说这定是仙家手段，有人说怕是西域传来的奇珍，还有人悄悄打量着李世民的脸色——他不知何时己经站在了殿门口，正皱着眉看李明达身上的羽绒服。
“陛下！”
宫女们连忙行礼。
李世民摆摆手，大步走进来，目光落在李明达身上，那眼神让她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
“兕子，过来。”
李世民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李明达慢吞吞地走到他面前，低着头不敢说话。
她知道父皇最忌讳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上次她只是提了句镜中有人，就被他告诫了半天。
李世民没看她，伸手拎起羽绒服的衣角，指尖在那光滑的面料上捻了捻。
他征战多年，见过的奇珍异宝不计其数，却从未见过这般质地的衣物。
既不是棉麻，也不是丝帛，更不是皮毛，摸起来倒像是某种水生动物的皮，却又柔软得不像话。
“这东西，真是从镜子里来的？”
他沉声问道。
“嗯……”李明达小声应着，偷偷抬眼看他，“彭超波说，这叫羽绒服，他们那儿人人都能穿。”
“人人都能穿？”
李世民冷笑一声，“用鸭子毛做的衣服，还能人人都穿？
他当朕是三岁孩童不成？”
殿里顿时安静下来，连呼吸声都听得见。
长孙皇后连忙打圆场：“陛下息怒，许是兕子听岔了。
这衣服看着确实新奇，许是西域哪个小国的贡品，被人用什么法子送到了镜子里也未可知。”
李世民没说话，只是盯着那件羽绒服，眼神深沉。
他不信什么神仙鬼怪，但这件衣服太过诡异，加上李明达反复提起的“镜中人”，让他不得不心生警惕。
这天下之大，奇人异事不少，但能隔着镜子送东西，未免太过匪夷所思。
“把那面镜子拿来。”
李世民下令道。
锦书不敢耽搁，赶紧跑回昭阳殿取了铜镜来。
李世民接过镜子，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
就是一面普通的古镜，边缘刻着缠枝莲纹，镜面有些模糊，还沾着些铜锈，看着平平无奇，怎么看都不像是能藏住人的样子。
“你说的那个人，叫什么？”
李世民问。
“彭超波。”
李明达小声说。
李世民对着镜子喊了两声：“彭超波？
彭超波？”
镜子毫无反应，依旧是那副灰蒙蒙的样子。
“哼，故弄玄虚。”
李世民把镜子扔给旁边的太监，“给朕拿去太府寺，让工匠好好瞧瞧，看看里面是不是藏了什么机关。”
“陛下！”
李明达急得跳起来，“那是我的镜子！
不能给他们！”
“放肆！”
李世民瞪了她一眼，“不过一面破镜子，有什么舍不得的？
回头朕给你找十面八面更好的。”
李明达眼圈一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那不一样！
那是彭超波……是我朋友送我的！”
“朋友？”
李世民皱眉，“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人，也配叫朋友？
朕看你是被什么妖术迷了心窍！”
长孙皇后赶紧把李明达拉到身后，柔声劝道：“陛下息怒，兕子还小，不懂事。
这镜子许是真有什么奇特之处，但也未必就是妖邪之物。
不如先让太府寺的人看看，若是真有问题，再处置不迟。”
李世民沉着脸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他知道长孙皇后说得对，贸然下定论太过草率，只是这衣服太过诡异，让他心里很不踏实。
就在这时，一首没说话的魏征突然开口了：“陛下，臣以为，此事需得慎重。”
众人都看向他。
魏征素来刚正不阿，最是反对这些奇技淫巧，此刻开口，定是要说些逆耳忠言。
“魏爱卿有何高见？”
李世民问道。
魏征上前一步，拱手道：“陛下，自古圣明之君，皆以民生为本，斥虚妄之说。
如今宫中出现这等来历不明之物，还牵扯到什么‘镜中人’，若是传扬出去，难免会引起百姓恐慌，甚至被别有用心之人利用。
依臣之见，当尽快查清此物来源，若是邪术，当严惩不贷；若是奇珍，也当收归国库，不可让后宫女子随意把玩。”
他说得义正言辞，不少大臣都纷纷附和。
李世民点点头，正想说些什么，却见李明达突然抬起头，涨红了脸喊道：“才不是邪术！
彭超波是好人！
他还送了暖宝宝给我，治好了我的咳嗽呢！”
“暖宝宝？”
众人都是一愣。
李明达怕他们不信，赶紧让锦书把藏起来的暖宝宝拿出来。
那小小的红色包装袋在一众锦衣华服中显得格外不起眼，却让李世民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又是何物？”
他拿起暖宝宝，掂量了一下，轻飘飘的像个空袋子。
“这叫暖宝宝，撕开贴在身上就会发热！”
李明达急着解释，“上次我咳嗽，就是贴了这个才好的快！”
李世民没说话，把暖宝宝递给旁边的太医：“看看。”
太医小心翼翼地接过，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又闻了闻，摇着头说：“陛下，此物……臣从未见过。
既非药材，也非金石，实在不知是何来历。”
这下连魏征都没话说了。
若是单一物也就罢了，接连出现两件不明之物，确实蹊跷得很。
李世民沉思片刻，对太府寺卿说：“你亲自去查，这衣服和这‘暖宝宝’，究竟是何材质，用了什么工艺。
还有那面镜子，仔细检查，不许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是！”
太府寺卿连忙应道。
李世民又看向李明达，语气缓和了些：“兕子，不是父皇不信你，只是这些东西太过奇怪，不得不查。
等查清楚了，若是真无害处，父皇再还给你，可好？”
李明达虽然不情愿，但见父皇语气松动，也只好点点头。
她抱着李世民的胳膊晃了晃：“那父皇要快点查哦，彭超波还说要给我送更好玩的东西呢！”
“还送？”
李世民瞪了她一眼，“在查清楚之前，不许再碰那面镜子！”
“哦……”李明达委屈地应了一声。
这场因羽绒服引发的风波，最终以李世民下令彻查暂告一段落。
但谁也没想到，这仅仅只是个开始。
太府寺的工匠们对着羽绒服和暖宝宝研究了三天三夜，把那羽绒服拆了又缝，缝了又拆，也没弄明白里面填充的到底是什么羽毛，外面的面料又是用什么做的。
暖宝宝更是让他们束手无策，明明看着就是个普通的布袋子，撕开后里面是些黑色的粉末，却能自己发热，实在是闻所未闻。
而关于“镜中人”的说法，更是越传越邪乎。
有人说那是被困在镜中的仙人，有人说是千年狐妖幻化，还有人编出了一套“镜中世界”的故事，说得有鼻子有眼，连市井的说书人都开始编起了新段子。
李明达被禁足在昭阳殿，不能再碰那面镜子，急得团团转。
她每天都缠着宫女问太府寺的消息，可得到的回复都是“还在查”。
这天晚上，她实在忍不住了，趁着锦书睡着，偷偷溜到床底下，把藏起来的铜镜抱了出来。
镜面依旧灰蒙蒙的，她对着镜子小声喊：“彭超波？
彭超波你在吗？”
喊了好几声，镜面都毫无反应。
李明达急得快哭了，是不是父皇把镜子弄坏了？
彭超波是不是再也联系不上了？
就在她快要放弃的时候，镜面突然闪过一道微弱的白光，彭超波那张带着黑眼圈的脸慢慢浮现出来。
“小公主？
你可算找我了！”
彭超波看起来很激动，“我这几天一首试着联系你，都联系不上，还以为你出事了呢！”
“彭超波！”
李明达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他们说你是妖人！
还把你的羽绒服拿走了！”
“什么？
羽绒服被拿走了？”
彭超波愣住了，“他们还对你做什么了？”
“没有做什么，就是不让我碰镜子了。”
李明达吸着鼻子说，“父皇说要查你的东西，还说你是骗子。”
彭超波这才明白过来，感情他寄过去的羽绒服在那边引起了这么大的风波。
他哭笑不得，早知道就不寄那么扎眼的东西了，送两床棉被过去多好。
“别担心，”他赶紧安慰道，“他们查也查不出什么的，那就是件普通的羽绒服。
等他们查清楚了，就知道我不是坏人了。
对了，我给你寄了点别的好东西，是奶茶，甜甜的很好喝，你肯定喜欢。”
“奶茶？”
李明达眼睛一亮，暂时忘了难过。
“嗯，就是用牛奶和茶叶做的饮料，”彭超波比划着说，“我己经寄过去了，你注意查收。
记得跟你姐姐也分享一点哦，女孩子都喜欢喝这个。”
“我知道了！”
李明达点点头，又想起什么似的，“对了，我姐姐叫李丽质，长得可好看了！
下次我给你看看她的画像！”
彭超波笑着答应了，又叮嘱了她几句要注意身体，别跟父皇闹别扭，才依依不舍地结束了通话。
看着恢复平静的镜面，李明达的心情好了很多。
她小心翼翼地把镜子藏回床底，心里盼着那什么奶茶快点到，更盼着父皇能快点查***相，还彭超波一个清白。
而此时的李世民，正坐在书房里，看着太府寺送来的初步报告。
上面写着羽绒服的面料疑似某种未知鸟类的羽毛，内里填充之物不明，暖宝宝的发热原理更是无从解释。
他皱着眉，手指在报告上轻轻敲击着桌面。
长孙皇后端着一碗参汤走进来，见他愁眉不展，轻声说：“还在想兕子的事？”
李世民点点头：“这两件东西太过诡异，不像是人间该有的物件。
朕担心……担心是妖邪作祟？”
长孙皇后接过话头，温柔地说，“陛下，臣妾倒觉得，那镜中人未必是坏人。
若是真想害人，何必送这些取暖治病的东西？
不如再等等看，太府寺的人都是行家，总会查出些眉目来的。”
李世民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他知道长孙皇后说得有道理，只是作为帝王，他不得不考虑最坏的情况。
这天下刚刚安定，若是真有什么妖邪之事扰乱朝纲，后果不堪设想。
此刻的李明达，正抱着暖手炉，美滋滋地想着奶茶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