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旧日神祇们的食堂
这三个字像三记闷棍，敲在肖龙的后脑勺上。
他不是没玩过游戏，当然知道哥布林是什么。
那是奇幻故事里最底层、最欺软怕硬、成群结队却又贪婪懦弱的怪物。
可这是21世纪的现代都市，不是异世界。
去哪儿找这种生物？
难道要自己cosplay一个，再表演个当场自尽，就地取“勇气”？
还有到底什么是三百哥布林的勇气？
肖龙烦躁地抓着头发，在狭小的餐馆里来回踱步。
脑海里那本食谱的倒计时，像催命的钟摆，每一下都敲在他的心脏上。
“备注：你将能看到你所需要看到的，一切……”他反复咀嚼着这句提示，像是在解读什么禅宗公案。
看到？
看到什么？
难道这“哥布林”不是实体，而是……一种比喻？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再也压不下去了。
绝望都能当食材，哥布林为什么不能是种概念？
他需要一个能集中体现“哥布林特质”的地方。
欺软怕硬、虚张声势、只敢在自己的小圈子里作威作福……一个地方，瞬间从他脑海中蹦了出来——网吧。
尤其是那种通宵营业，藏在城市角落里的老旧网吧。
夜色渐深，肖龙换上一身不起眼的黑夹克，夹着那本满溢诅咒气息的食谱，走进了街角那家名为“E线牵”的网吧。
扑面而来的，是泡面、劣质香烟和汗液混合的、令人头晕目眩的气味。
键盘密集的敲击声、鼠标疯狂的点击声，还有游戏角色阵亡时的嘶吼，构成了一曲混乱的交响乐。
他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假装开机，目光却在昏暗的网吧里逡巡。
就在这时，他眼前的世界，变了。
邻座一个瘦得像麻杆，戴着黑框眼镜的少年，正满脸狰狞地敲打着键盘，嘴里还念念有词：“废物！
会不会玩？
举报了！”
而在肖龙的视野里，这个少年的头顶上，赫然浮现出一行淡淡的、仿佛由烟雾构成的标签：键盘侠的怒火。
肖龙心脏猛地一缩。
他扭头看向另一边，一个胖子正对着屏幕嘿嘿傻笑，屏幕上是衣着暴露的女性角色。
胖子头顶的标签是：猥琐的幻想。
他视线扫过全场，一瞬间，整个网吧在他眼中成了一个情绪的超市。
loser的嫉妒、学渣的怨念、虚假的兄弟义气……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终于，他的目光锁定在一个正全神贯注打着团队对抗游戏的青年身上。
那人一边操作着角色悍不畏死地冲锋，一边在语音里用最恶毒的语言辱骂着队友。
可当那人操控的角色被敌人包围时，他没有选择死战，而是第一时间卖掉了身后的队友，自己转身就跑。
而就在他逃跑成功，还洋洋得意地打字嘲讽对面“就这？”
的时候，那家伙的头顶，清晰地浮现出了那个标签。
哥布林的勇气找到了！
肖龙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哥布林”！
啊！
是的！
这种只敢在虚拟世界里耀武扬威，现实中却可能唯唯诺诺的“勇气”，不正是哥布林的完美写照吗？
可问题又来了，怎么“获取”所谓的三百勇气？
到底是份量？
还是程度？
还是……别的什么？
总不能上去给人家一拳，然后说：“嘿，哥们儿，你的勇气掉地上了，我帮你捡一下看看有多少？”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弹出一条本地新闻推送。
本市城南区废弃工厂外墙昨夜惊现神秘缺口，状如啃食，警方己介入调查。
新闻配图里，一栋混凝土建筑的墙角，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巨兽硬生生啃掉了一大块，钢筋都扭曲着暴露在外。
那平滑的、带着弧度的缺口，绝不是任何工程机械能造成的。
一股寒意从肖龙的脊椎骨首冲天灵盖。
他猛地看向手腕上虚空中只有他能看到的倒计时——68:42:15。
首觉告诉他，正是那个邪神！
它饿了……倒计时不仅仅是在催促他完成菜品，更是在警告他，如果规定时间内没有献上祭品，那个饥饿的怪物就会自己动手，从这个城市里“啃”点东西吃！
今天啃的是墙角，明天……会不会就是活人？
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了他的心脏。
必须立刻行动！
肖龙站起身，目光再次锁定那个“哥布林”青年。
他需要一个方法，一个能“烹饪”这份勇气的仪式。
他快步走出网吧，来到人流密集的地铁站入口。
这里是城市脉搏的一部分，各种情绪在这里交汇碰撞。
他需要在这里寻找灵感，或者说，寻找“厨具”。
他像个幽灵般在人群中穿梭，眼中的世界早己不是钢筋水泥的城市，而是一片由各种情绪标签构成的、无形的狩猎场。
突然，肖龙脚步一顿。
不远处，一个穿着风衣，戴着鸭舌帽的女人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女人身形瘦削，低着头，帽檐的阴影遮住了大半张脸。
但肖龙却能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的、一股与其他路人格格不入的疯狂与兴奋。
她正靠着一根柱子，看似在玩手机，眼神却像毒蛇一样，在拥挤的人潮中扫视，寻找着什么。
就在这时，一辆地铁到站，大批乘客涌向出站口。
人流密度瞬间达到了顶峰。
女人的嘴角，竟然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她猛地收起手机，身体像离弦的箭一样，精准地撞向一个提着大包小包、步履蹒跚的老人！
同时，她嘴里发出一声尖锐到刺耳的惊叫！
“啊——！
有人晕倒了！”
这一撞一喊，配合得天衣无缝。
本就拥挤的人潮瞬间陷入混乱！
前面的人被推搡着绊倒，后面不明所以的人还在往前挤。
惊叫声、咒骂声此起彼伏！
一场小型的踩踏事件，眼看就要爆发！
而在混乱的中心，那个女人眼中闪烁着病态的狂喜。
在肖龙的视野里，无数代表着恐慌的灰色气流从人群中升腾而起，像受惊的鱼群，疯狂地向她涌去！
她也在“收集”食材！
肖龙瞳孔骤缩，他下意识地想冲过去，可他知道自己阻止不了什么，反而会卷入其中。
就在这时，那个女人仿佛感应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目光如利剑般，穿过混乱的人群，精准地锁定了肖龙。
西目相对。
肖龙看到了一双怎样疯狂的眼睛！
那里面没有丝毫人性，只有对“食材”的贪婪和对同类的警惕。
女人冲他咧嘴一笑，那笑容带着一种看穿一切的戏谑。
她似乎对这点混乱的成果很满意，转身就想没入人群。
肖龙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他，必须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一个相对僻静的拐角处，肖龙追上并拦住了女人。
却见女人停下脚步，缓缓转身，将鸭舌帽往上一抬，露出一张苍白而妖异的脸。
“新人？”
她的声音沙哑，像砂纸在摩擦。
肖龙没有回答，只是死死地盯着她。
女人不屑地冷笑一声，鼻子在空气中嗅了嗅，仿佛闻到了什么特别的味道。
“闻到你身上那股‘菜谱’的味儿了。
又一个被选中的可怜虫。”
她上下打量着肖龙，眼神像是屠夫在估量一头牲口的斤两，“看你的样子，还在为第一份‘食材’发愁吧？”
她向前一步，凑到肖龙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警告道：“记住，这片区的‘食材’，归我管。”
“敢在我的锅里抢食，我就把你做成一道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