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咙深处传来熟悉的瘙痒，他忍不住弓起身子，咳得撕心裂肺，整个人在宽大的床榻上蜷缩成一团，像只被暴雨打蔫的虾米。
“咳咳咳…呕…” 一口带着铁锈味的浊气顶上来，他死死捂住嘴，指缝间渗出刺目的鲜红。
“少爷！”
房门几乎是立刻被推开，小月端着温水和小梅捧着药碗，两张小脸写满焦急。
小月快步上前，用温热的湿帕子小心擦拭他嘴角的血渍，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琉璃。
小梅则熟练地将蜜饯塞进他嘴里，试图压下那令人窒息的苦涩药味。
“少爷，您感觉怎么样？”
小月的声音带着哭腔。
凌墨摆摆手，连说话的力气都吝啬给予，只觉浑身骨头缝里都透着酸软。
他艰难地抬手，指尖刚碰到那碗黑黢黢、散发着恐怖味道的药汁，胃里就是一阵翻江倒海。
这玩意儿，喝下去不仅毫无暖意，反而像灌下一口冰碴子，冻得他五脏六腑都缩成一团。
“拿走…咳咳…不喝…”他喘息着，声音细若游丝。
“可是少爷，夫人特意吩咐的，是上好的养脉汤…”小梅还想劝，却被凌墨一个虚弱的眼神制止了。
他闭上眼，疲惫地挥了挥手。
两个丫头对视一眼，无奈地退了出去，留下满室浓郁得化不开的药味和凌墨压抑的咳嗽声。
这日子…咳…真他娘的酸爽… 凌墨在心里骂了一句前世社畜的国粹。
别人穿越是龙傲天，他倒好，成了个走两步喘三喘的顶级病秧子，连喝药都成了酷刑。
意识沉入脑海，那本古朴得仿佛从时光深处捞出来的《空虚剑法》静静悬浮着。
封面上西个大字，透着一股子“爱练不练，不练滚蛋”的冷淡气质。
他集中精神，“翻开”古籍。
“空虚剑法，无品级，无上限。
修炼者需维持并加深‘虚弱’状态，方可推动功法运转，提升境界与威力。
越虚弱（生理、精神层面），修炼速度越快，实战爆发力越恐怖。”
“虚弱表现：熬夜后的黑眼圈与精神萎靡、剧烈咳嗽、需扶墙/扶人站立行走、不受控制的身体颤抖、出行必须坐轿/人抬、持续性脸色苍白（毫无血色）、气息奄奄似病入膏肓、偶尔咯血等。
境界越高，虚弱表现越夸张。”
“特殊限制1：任何形式的补药、天材地宝、修炼丹药（无论品级）对修炼者均无效。
吃下去无增益无副作用，但会因‘补充能量’导致身体暂时‘不虚’，严重拖慢修炼进度。
必须严格‘忌口’。”
“特殊限制2：无法修炼任何其他功法。
体内只能存在‘空虚’剑气。”
“气息隐匿：不动手或主动暴露时，气息与病弱凡人无异。
任何探测手段均失效（除非境界碾压数个层级）。
此为扮猪吃虎之基。”
……凌墨的意识僵住了，仿佛被无形的剑气戳中了笑穴。
越虚越强？
熬夜咳嗽能升级？
这功法是哪个缺德鬼创的？
怕不是跟全宇宙的修炼者都有仇！
他盯着那行“补药丹药无效有害”的字样，再想想刚才那碗让他反胃的养脉汤，顿时恍然大悟，随即涌起一股荒谬绝伦的悲愤。
合着我亲娘天天灌我的都是‘减速剂’？
还灌得我苦胆都要吐出来了？！
他嘴角抽搐，差点没当场表演一个“垂死病中惊坐起”，可惜身体条件不允许，只能憋屈地咳得更厉害了。
这哪是金手指？
这是把他往“病入膏肓”的影帝路上逼啊！
“咳…咳咳咳…你大爷的…” 他一边咳一边在心里疯狂吐槽，眼角都咳出了生理性的泪水。
吐槽归吐槽，凌墨骨子里那股社畜的认命（或者说韧性）很快占了上风。
原身那点“保护家人”的执念，像根小刺扎在他心里。
在这个拳头大就是道理的世界，一个风吹就倒的病秧子，拿什么护住凌战、凌峰和苏婉？
拿他咳出来的血块吗？
这《空虚剑法》是奇葩，是坑爹，但也是他唯一能抓住的稻草，还是根能长成参天大树的稻草！
“行吧…咳…不就是装弱吗…” 凌墨喘匀了气，眼神里透出一股破罐子破摔的狠劲儿，“不就是…咳…当个看起来快断气的…咳咳…高手吗…”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演！”
说干就干。
第一步，熬夜！
夜幕低垂，万籁俱寂。
凌家后院，属于凌墨的小楼里，一盏孤灯如豆。
凌墨披着厚厚的狐裘，把自己裹得像只过冬的熊，缩在铺了厚厚软垫的窗边矮榻上。
窗外寒风呜咽，刮得窗纸噗噗作响。
“哈——欠——” 一个巨大的哈欠打得他眼泪汪汪，脑袋昏沉得像灌满了浆糊。
前世加班都没这么熬过！
眼皮重得如同挂了千斤坠，一个劲儿地往下耷拉。
“少爷，您该歇息了，夫人嘱咐过…” 守在外间的小月听着里面压抑的咳嗽和哈欠声，忍不住小声提醒。
“咳咳…看会儿…咳…星星…” 凌墨强撑着，声音有气无力，带着浓浓的鼻音。
他死死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疼得一个激灵，总算把瞌睡虫赶跑了一点。
就在这时，脑海中沉寂的《空虚剑法》古卷，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动了一下！
一缕比头发丝还细的冰凉气息，顺着他的脊椎骨悄然盘旋而上，带来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运转感”！
“嘶…” 凌墨倒吸一口凉气，瞬间清醒了大半。
不是幻觉！
熬夜熬到精神萎靡，真的能让这坑爹功法动起来！
狂喜还没涌上心头，喉咙里一阵剧烈的瘙痒猛地爆发！
“咳咳咳！
咳咳咳咳——！”
这一次的咳嗽来得又急又猛，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他整个人都咳得缩成一团，剧烈地颤抖着，眼泪鼻涕齐流，狼狈不堪。
然而，就在这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中，那缕在体内盘旋的冰凉气息，竟如同被注入了燃料，“嗡”地一声轻颤，变得更加凝实了一丝！
虽然微弱得像风中残烛，但那股“变强”的感觉，真实不虚！
凌墨咳得眼前发黑，肺叶子都在打颤，嘴角甚至尝到了一丝腥甜。
他瘫在软榻上，大口喘着粗气，像条离水的鱼，脸上却浮现出一种极其复杂的表情——混杂着痛苦、震惊、狂喜，还有浓浓的荒谬。
“我…我悟了…” 他喘着粗气，声音嘶哑，眼神却亮得惊人，“原来…咳咳…咳嗽…咳…真是力量的源泉！”
这他娘的修炼方式，简首羞耻度爆表！
他挣扎着，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软榻上爬下来。
脚刚沾地，就是一阵天旋地转，眼前金星乱冒，身体不受控制地朝旁边倒去。
“少爷！”
小月惊呼着冲进来扶住他。
凌墨半个身子都挂在小月身上，双腿软得像面条，根本站不稳。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集中精神，感受着体内那缕微弱的空虚剑气。
他尝试着，极其缓慢地，朝着几步之外桌案上那盏跳跃的烛火，伸出了一根颤抖不止的手指。
意念集中在那缕剑气上，想象着它剥离、延伸…指尖似乎有一缕比微风还难以察觉的波动掠过。
嗤！
那跳动的烛火，毫无征兆地，熄灭了。
一缕极淡的青烟袅袅升起。
小月毫无所觉，只是担忧地看着他苍白的脸：“少爷，您站都站不稳了，快躺下吧！”
凌墨却死死盯着那熄灭的蜡烛，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
成了！
虽然微弱，虽然只是吹灭了一盏灯，但这确确实实是他第一次主动引导、并成功运用了这《空虚剑法》的力量！
代价是巨大的。
这一下几乎抽空了他刚刚凝聚的那点可怜剑气，虚弱感如同潮水般汹涌袭来，比之前更甚！
他眼前阵阵发黑，双腿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全靠小月支撑才没瘫倒在地。
“咳…扶…扶我…回床…” 他气若游丝，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喘息。
小月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他，感觉少爷的身体轻飘飘的，仿佛随时会散架。
凌墨几乎是拖着两条腿在挪动，每一步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呼吸急促得如同破风箱。
好不容易挨到床边，他几乎是砸进被褥里的，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身体各处传来针扎似的酸痛，喉咙里火烧火燎，连抬手擦汗的力气都没有了。
然而，在他意识深处，那本《空虚剑法》的古卷，光芒似乎比刚才亮了一丝丝。
一行小字悄然浮现，标注着他此刻的境界：锻体境·一重（初窥门径）。
锻体一重…咳…真是弱得…咳…清新脱俗… 凌墨扯了扯嘴角，连自嘲的力气都快没了。
但一股前所未有的踏实感，却悄然滋生。
这坑爹的功法，虽然修炼方式羞耻得令人发指，但效果…是真的！
只要他够虚，够弱，就能变强！
这简首就是为他这个“青云城第一病秧子”量身定做的！
装弱？
苟住？
必须的！
他不仅要苟，还要苟得专业，苟得敬业，苟得天衣无缝！
最好让全青云城的人都坚定不移地相信，他凌墨就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是个走两步就得咳三声、喘五下的废物点心！
尤其是那个赵无咎…凌墨脑海中闪过记忆中那张带着刻薄笑容的脸，每次见面都要阴阳怪气几句“凌家的废物点心，什么时候才能死啊”。
废物点心？
呵呵… 凌墨眼底掠过一丝冰冷的光芒，转瞬即逝，快得连近在咫尺的小月都没能捕捉。
他闭上眼，调整着呼吸，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奄奄一息一些。
“小月…” 他气若游丝地开口。
“少爷，我在。”
“明天…咳…去跟娘说…” 他顿了顿，咳了两声，声音更加虚弱，“就说我…咳咳…想出门…透透气…坐轿子…”他要试试，坐轿子这种“虚弱”状态，能不能也加点经验值？
还有，也该出去露个脸了，顺便看看能不能给那个赵无咎添点堵，制造点让自己更“虚”的惊吓？
凌墨的“苟道”大业，在咳血的间隙里，悄无声息地拉开了帷幕。
这虚弱的外表下，一颗“扮猪吃虎”的心，正因找到了明确的变强之路，而开始有力地跳动——虽然跳得有点费劲，还伴随着背景音般的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