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暗的前一秒,苏然看见了光。那不是天堂的接引。她被活生生剜去了一颗肾,耗尽了最后一滴血,最终像一张废纸,被她曾深爱过的家人和未婚夫,轻飘飘地丢弃在冰冷的病床上。他们说,她的存在,只是为了给那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假千金苏柔,当一个随取随用的“器官库”和“提款机”。当死亡的寒意包裹全身,她没有不甘,只剩下滔天的恨意。如果,如果能有来生,她不要爱,不要家,她只要他们——所有伤害过她的人,都坠入比她曾经历过的,更深、更冷的炼狱。然后,她睁开了眼。眼前,是未婚夫顾晏尘那张俊美却冰冷的脸,手中,是那份熟悉的退婚协议。一切,都回到了原点。这一次,游戏规则,由她来定。
重生在顾晏尘将退婚协议甩在她脸上的那一刻。
冰冷的纸张边缘划过脸颊,带着熟悉的刺痛感。这痛楚如此真实,将苏然瞬间从死亡的窒息感中拽回了现实。
“苏然,给小柔下跪道歉。”
顾晏尘的声音淬着冰,每一个字都像锋利的刀子,扎进她的耳膜。这场景,这语气,和她记忆中分毫不差。
“然后滚出苏家,别再让我看见你。”
客厅里灯火通明,却照不进一丝暖意。她的养父苏建国和养母李云芳坐在沙发上,神情冷漠,仿佛在看一场与他们无关的闹剧。
而被顾晏尘小心翼翼护在怀里的,是他们的宝贝女儿,假千金苏柔。她穿着白色的连衣裙,缩在顾晏尘怀里,瑟瑟发抖,露出的脚踝上只有一道微不足道的红痕。她正用一双含着泪的眼睛,怯生生地看着苏然,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就是这双眼睛,前世骗了所有人。
前世的苏然,就是在这里,为了留住这个她爱了整整十年的男人,为了守住那个她以为是归宿的可笑的“家”,放弃了所有的尊严,屈辱地跪了下去。
她以为下跪能换来原谅,能换来一丝垂怜。
可她换来了什么?
换来了变本加厉的羞辱,换来了为苏柔捐出自己的一颗肾,最后换来了被他们像一块破布一样丢在医院,孤独地等待死亡。
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尖锐的抽痛,那是刻在灵魂深处的恨意,是上一世所有不甘与痛苦的凝聚。
但这一次,苏然的脸上没有泪,没有哀求,只有一片死寂的平静。
她缓缓地,弯腰,捡起了掉落在脚边的退婚协议。
顾晏尘的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他以为她又要像以前一样,哭着撕掉协议,求他不要抛弃她。
苏柔的嘴角也微微勾起,准备欣赏苏然接下来的丑态。
然而,苏然只是平静地将协议抚平,甚至没有看上面的条款,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页。她走到茶几旁,拿起那支价值不菲的钢笔。
笔尖落在纸上,发出“唰唰”的声响,利落干脆。
“苏然”两个字,笔锋锐利,带着一种斩断过去的决绝。
客厅里所有人都愣住了。
顾晏尘的瞳孔微微收缩,显然没想到她会如此干脆。
苏建国和李云芳也皱起了眉,他们印象中那个懦弱听话的养女,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苏然签完字,将协议推到顾晏尘面前。然后,她从自己那个旧得有些掉皮的包里,拿出了一张银行卡,轻轻地放在了协议上。
动作很轻,声音却像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密码六个零。”
她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彻骨的寒意。
“这里面有两百万,是我这几年打工、做***、拿奖学金攒下的所有钱。算是我,还清苏家十八年的养育之恩。”
她抬起眼,那双曾经总是盛满爱慕与卑微的眸子,此刻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潭,平静地环视着他们每一个人。
“以前,我以为你们是我的家人。后来我才明白,你们只是我的债主。”
“现在,我还清了。”
“从此以后,我与你们,两不相欠。”
说完,她转身,走向玄关,拿起了早已准备好的行李箱。那里面,只有几件她自己的旧衣服,别无他物。
整个过程,她没有一丝留恋,没有回头看一眼。
“苏然,你站住!”顾晏尘终于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声音里带着一丝恼怒,“你又在玩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
苏然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顾先生,”她冷淡地纠正他的称呼,“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我的把戏,就不劳你费心了。”
“你……”顾晏尘被她陌生的称呼和语气堵得心口一窒。
李云芳也尖着嗓子开了口:“苏然你这个白眼狼!我们养了你十八年,你就拿两百万来打发我们?你以为我们苏家缺你这点钱吗?”
苏然终于回过头,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
“苏夫人,你们当然不缺钱。你们缺的,是一个能给苏柔随时换零件的备用身体。”她的目光落在苏柔身上,冰冷得像刀,“可惜,这个备用身体,不干了。”
苏柔被她看得浑身一僵,下意识地往顾晏尘怀里缩了缩,眼泪立刻就掉了下来:“姐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是不小心崴了脚,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是吗?”苏然轻笑一声,“那祝你下次,直接摔断腿。”
说完,她不再理会身后气急败坏的叫骂声,拉开大门,拖着行李箱,走进了外面的夜色里。
门“砰”的一声关上,隔绝了那个曾经困住她灵魂的牢笼。
晚风吹来,带着初秋的凉意,吹在苏然的脸上,却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清醒和自由。
她仰起头,看着漫天星辰。
这一世,她不再为任何人而活。
她要为自己,活出一个光芒万丈的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