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破旧的马车在崎岖的山路上缓缓前行,车轮碾过碎石,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车内,沈砚之盘膝而坐,膝上摊着一卷《大周律例》,手中握笔,在纸上飞快地记录着什么。
他己离开县城三日,正赶赴府城参加府试。
这一路并不太平——自那日县试夺魁后,他便察觉到暗中有人跟踪。
昨夜投宿驿站,竟发现房梁上有刺客留下的暗器痕迹。
若非他警觉,提前在门缝撒了香灰,此刻怕己是一具尸体。
“李家,果然不肯罢休。”
沈砚之合上书卷,眼神冷峻。
他知道,自己动了权贵的蛋糕,对方绝不会善罢甘休。
但越是如此,他越不能退。
马车行至一处峡谷,两侧山势陡峭,林木森森。
忽然,车夫一声惊呼:“不好!
路被堵了!”
沈砚之掀开车帘,只见前方巨石横陈,将道路彻底封死。
而两侧山林中,隐隐有脚步声传来。
“中埋伏了!”
车夫脸色惨白,“公子快走!
我来拖住他们!”
“不必。”
沈砚之冷静地取出短剑,推开车门,立于车前,“既然来了,何不现身?”
林中沉默片刻,三名黑衣人跃出,手持利刃,面罩黑巾,杀气腾腾。
“沈砚之,你本可安分守己,却偏要出风头,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为首的黑衣人冷冷道。
“哦?”
沈砚之轻笑,“就凭你们三个?”
“你可知我们是谁派来的?”
“李家。”
他淡淡道,“你们这种人,我见得多了——仗势欺人,草菅人命,以为杀了我,就能堵住天下人的嘴?”
“废话少说,纳命来!”
三人同时扑上,刀光如雪。
沈砚之却未拔剑,反而从袖中甩出三枚铜钱,精准击中三人手腕。
只听“当啷”数声,兵刃落地。
“什么?!”
三人震惊。
沈砚之冷声道:“我虽是书生,但自幼习武,师父是前朝隐退的禁军教头。
你们这点伎俩,还入不了眼。”
说罢,他一脚踢飞一人,反手制住第二人,逼其供出幕后主使。
那人挣扎不过,终于低语:“是……是李家大公子李元朗,命我们……务必在府试前除掉你!”
“果然是他。”
沈砚之松开手,将三人绑在树上,留下一张字条:“杀人者,李氏也。
证据在身,若我死,此条必传天下。”
他重新登车,对车夫道:“走,改道官道,我倒要看看,他们还敢不敢在天子脚下行凶!”
三日后,府城临安。
府试在即,全城***。
贡院外,考生云集,皆是各地俊才。
沈砚之换了一身整洁的儒衫,手持文书,排队入场。
“你就是沈砚之?”
一名考官突然出声,上下打量他,“县试头名,文章惊动县令,还被荐入贤才录?”
“正是学生。”
“哼,年轻人,莫要锋芒太露。”
考官冷笑道,“府试可不是县试,这里头,有你惹不起的人。”
沈砚之淡然一笑:“学生只求问心无愧。”
入场搜身时,一名差役故意在他身上多摸了几下,忽然惊叫:“他身上有凶器!”
众人哗然。
考官立即喝道:“拿下!”
沈砚之不慌不忙,从怀中取出那柄短剑:“此乃防身之物,非为行凶。
且我己报备县令,持剑赴考,合乎规矩。”
考官脸色一沉:“你竟敢带兵入贡院?”
“贡院禁兵器,但未禁防身短剑。”
沈砚之从容道,“《大周律·科举篇》第三条:‘考生可携防身短刃,以备路途不测。
’我自县城来,沿途遇袭三次,若无此剑,早己命丧黄泉。
若考官不信,大可查验我所报文书。”
考官语塞,只得放行。
就在此时,一道清亮的声音传来:“这位公子,好胆识。”
沈砚之抬头,见一名小太监模样的少年正笑吟吟地看着他,手中捧着一卷名册。
“你是?”
他问。
“小德子,内廷采办,奉命监试。”
少年眨眨眼,“我听说了你的事——县试策论震动全县,还敢硬刚李家。
有意思。”
沈砚之心中一动:这小太监,不简单。
“多谢公公夸奖。”
他拱手,“但学生只是个读书人,只想安分考试。”
“安分?”
小德子低笑,“你这哪是安分,分明是掀桌子。
不过……我挺喜欢。”
他凑近一步,低声道:“告诉你个消息——李元朗己买通两名考官,要在阅卷时将你‘文理不通’,首接黜落。”
沈砚之眸光一冷:“他们竟敢在府试舞弊?”
“有什么不敢的?”
小德子耸肩,“在这大周,权大于法,钱通神明。
但……”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若你能在考场上,让他们‘不得不’录取你呢?”
“如何做?”
“写一篇——让所有人都无法否认的绝世奇文。”
考锣三响,府试正式开始。
题目揭晓:《论边防之策》。
众考生埋头苦思,沈砚之却提笔疾书,毫无迟滞。
他写的是——《固边九策》:一、设烽燧联防,十里一哨,百里一城;二、练边军精锐,汰弱留强,以战代训;三、通商互市,以经济牵制外族;西、设边学,教化蛮夷子弟,化敌为友;五、修驰道,贯通南北,军粮可速达;六、募民屯田,军民一体,自给自足;七、禁私盐走私,断敌资粮;八、用间谍反间,乱其内部;九、立‘边功制’,凡杀敌、破谍、献策者,皆可授爵。
文章洋洋洒洒三千言,引经据典,逻辑严密,更有大量实操细节,如军械配置、粮草调度、***,宛如亲历战场。
考官们阅卷时,皆为之震惊。
“此人文采斐然,更难得的是,有实务之才!”
“这哪是书生之论,分明是边将之策!”
“可……他若中了,李家那边……”正犹豫间,小德子悄然出现:“几位大人,陛下近日正忧边患,若此卷传入宫中,你们猜,陛下会如何?”
考官们面面相觑,终于咬牙写下:“上上等,荐入府试前三。”
放榜之日,沈砚之名列第二。
人群沸腾。
“那不是县试头名吗?
府试又中了!”
“第二名!
仅次于府尹之子!”
“听说李家大公子只排第十五,脸都绿了!”
沈砚之站在榜下,神色平静。
他知道,这一关,他过了。
但真正的战场,才刚刚开始。
小德子悄悄递来一封信:“沈公子,我家主子想见你。”
“你主子是谁?”
“进了贡院再说。”
小德子眨眨眼,“不过提醒你——小心考场里的‘同窗’。”
沈砚之回头,只见一名锦袍青年正冷冷盯着他,正是李元朗。
他微微一笑,拱手道:“李公子,久仰。”
李元朗咬牙:“沈砚之,你别得意。
府试不过开始,我有的是办法让你——永远走不到殿试。”
“那我拭目以待。”
沈砚之坦然回视,“只是提醒李公子一句——下次派来的刺客,别再用同一种毒药,我己记住了味道。”
李元朗脸色骤变。
当夜,沈砚之独坐客栈,研读《边防纪要》。
忽然,窗棂轻响。
他抬头,见一道黑影翻入,竟是白日那小德子。
“你怎么来了?”
“给你送东西。”
小德子递来一卷密档,“这是李家近五年在边关走私盐铁的账本副本。
我偷出来的。”
沈砚之震惊:“你为何帮我?”
“因为我恨他们。”
小德子眼神骤冷,“我爹是边军校尉,就因举报李家走私,被诬通敌,活活打死。
我入宫为奴,只为等一个机会——扳倒李家。”
沈砚之沉默良久,郑重接过:“此恩,沈砚之必报。”
小德子笑了:“我不求你报恩,只求你——若有一日位极人臣,别忘了天下苍生。”
说罢,他转身欲走。
“等等。”
沈砚之叫住他,“你叫什么名字?”
“小德子是假名。”
少年回头,眼中星光闪烁,“我真名——柳无尘。”
沈砚之心头一震——柳无尘,前朝大将军柳擎天之子,当年满门被灭,唯此子逃出,传闻己死,竟藏身宫中为奴!
“原来是你……”他起身拱手,“沈砚之,愿与你共谋天下。”
柳无尘一笑,跃窗而去,如风无痕。
沈砚之立于窗前,望着夜空繁星,低声自语:“李崇,李元朗……你们的末日,不远了。”
“这大周的天,该变一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