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碎玉傍晚，夕阳的余晖将“博古斋”的招牌染成暗金色。

林轩蹲在店门口最不显眼的角落，手里拿着一块半旧的绒布，

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一个青花瓷瓶。他是这家古玩店的学徒，三个月前，

走投无路的他被好心的老板陈老收留，管吃管住，没有工钱。店堂内，

陈老正在招待一位重要的客人——本市古玩协会的副会长，赵鹏。赵鹏四十多岁，

梳着油亮的背头，挺着啤酒肚，语气中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权威。“陈老啊，不是我说你，

你这店里的东西，档次是越来越低了。好东西都让你藏起来了？”赵鹏一边说着，

一边漫不经心地拨弄着博古架上的一个玉貔貅。陈老陪着笑：“赵会长说笑了，小本经营，

哪有什么珍藏。都是些开门真品的普通玩意儿，糊口而已。”就在这时，店门被推开，

一对衣着光鲜的年轻男女走了进来。男的叫孙伟，是本地一个暴发户的儿子，

女的则是他新交的女朋友，一身名牌，神色倨傲。“老板，把你们这儿的好玉器拿出来看看。

”孙伟嗓门很大，随手拉过一把黄花梨木椅坐下，椅子发出“吱呀”一声不堪重负的***。

陈老眉头微皱，但还是示意店员去取货。林轩放下手中的瓷瓶，默默起身去倒茶。

当他端着茶水经过孙伟身边时，孙伟正挥舞着手臂向女朋友吹嘘自己对玉器的了解，

手肘猛地撞在了林轩的胳膊上。“啪嚓！”茶壶摔在地上，碎瓷片和茶水四溅。

“你没长眼睛啊？！”孙伟猛地站起，指着林轩的鼻子骂道，“知道我这条裤子多少钱吗？

你一年的工资都赔不起！”林轩低着头，看着裤脚上被茶水浸湿的痕迹，默不作声。

这种羞辱，三个月来他早已习惯。自从家族突逢巨变，他从云端跌落，

为了躲避追查和活下去，他必须忍受这一切。“算了算了，孙少，一个学徒不懂事，

别跟他一般见识。”陈老赶紧过来打圆场，同时给林轩使了个眼色，“还不快给孙少道歉，

然后把这里收拾干净！”林轩深吸一口气，弯腰，用清晰却毫无波澜的语气说：“对不起，

孙先生。”孙伟冷哼一声，这才作罢，注意力重新回到店员拿出来的几件玉器上。

赵鹏也凑了过来，拿起一件白玉蟠螭纹璧，装模作样地用放大镜看了看，赞道：“嗯，

这块玉璧不错，清中期的东西，玉质白润，雕工也精细。孙少好眼光。”孙伟被他这么一捧，

更加得意，问道：“赵会长说好，那肯定没错。多少钱？”陈老报了个价：“八万。”“行，

包起来！”孙伟大手一挥，看都没看林轩刚才摔倒的地方。就在店员包装玉璧，

孙伟志得意满地搂着女朋友时，一个微弱却清晰的声音响起了：“那块璧，是假的。

”整个店堂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声音的来源——刚刚收拾完碎瓷片，

正准备退出去的林轩身上。孙伟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你刚才说什么？

你个擦地的懂什么？再说一遍试试？”赵鹏的脸色也变得难看，

他鉴定过的东西被一个小学徒说是假的，这无异于当众打他的脸。“陈老，

你这学徒怎么回事？不懂规矩吗？”陈老也急了，呵斥道：“林轩！胡说什么！

赶紧滚到后面去！”林轩却没有动。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那块白玉蟠螭纹璧，

缓缓道：“我没胡说。那块璧，玉是青海料，用化学剂做旧冒充和田籽料，

蟠螭的线条软弱无力，眼神呆滞，完全是现代电动工具加工的痕迹。它的真实成本，

不超过五百块。”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这番专业术语一出，

不仅孙伟和她的女朋友愣住了，连陈老和赵鹏都吃了一惊。一个小学徒，

怎么能如此精准地说出仿冒的破绽？赵鹏强压着怒火，冷笑道：“信口雌黄！你一个学徒，

才摸了几天古董？就敢在这里大放厥词？我赵鹏在古玩界混了二十年，还能看走眼？

”孙伟也反应过来，觉得被一个下人扫了面子，怒极反笑：“好！好！你说这块破玉是假的？

那你倒是给我在这店里找件真的出来！找不出来，你今天不但要赔我裤子，

还得跪下来给我道歉！”店内的气氛瞬间凝固了。陈老左右为难，他知道赵鹏此人睚眦必报，

今天林轩得罪了他，以后博古斋在这行当里怕是难混了。他看向林轩，眼神复杂，既有责怪，

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这少年平时沉默寡言，但眼神里总有种不同于常人的沉稳。

林轩的目光在店内扫视一圈，最后落在了墙角那个他刚才擦拭过的、落满灰尘的青花瓷瓶上。

他走过去，将瓷瓶抱了过来，轻轻放在桌子上，对孙伟说：“真的，就在这里。

”第二章 瓷瓶玄机看到林轩抱过来的那个青花瓷瓶，所有人都愣住了。

那瓶子大约三十公分高，瓶身绘着缠枝莲纹，但釉色发暗，布满灰尘，

瓶口还有一道细微的磕碰痕迹，看起来毫不起眼，甚至有些破旧。

这东西在博古斋放了不知多少年，一直被视为无人问津的“垃圾货”，放在门口充样子。

“哈哈哈！”孙伟第一个爆发出夸张的笑声，指着那瓶子，“就这？这破玩意儿？

你是在逗我吗？这玩意儿要是真的，我把它生吃了！”赵鹏也嗤笑着摇头，

对陈老说：“陈老，我看你这学徒不仅是没规矩，脑子还有点问题。

这明明就是个民国时期的仿品，工艺粗糙，毫无价值。我看你还是赶紧把他辞退了吧，

免得坏了你博古斋的名声。”陈老看着那个瓷瓶，眉头紧锁。他当然认得这东西，

是他几年前在一次乡下收破烂时顺手买来的，当时只花了几十块钱，一直没当回事。

他疑惑地看向林轩，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拿这个出来。林轩面对众人的嘲讽，面色不变。

他拿起刚才擦瓶子的绒布，对孙伟道：“孙先生，能否借你的打火机一用？

”孙伟的女朋友好奇地看着林轩，扯了扯孙伟的袖子。孙伟冷哼一声，

还是把镶钻的Zippo打火机扔了过去。林轩接过打火机，没有立刻点火，

而是用手指轻轻敲击瓶身的不同部位，侧耳倾听。他的动作专业而娴熟，

带着一种与他学徒身份极不相符的老练。赵鹏原本不屑的眼神，在林轩敲击瓶身时，

微微有了一丝变化。这手法……是“听声辨位”？一般只有极有经验的老师傅才会用。接着，

林轩用绒布包裹住瓶底，拿起打火机，开始用火焰均匀地灼烤瓶底的一小片区域。

“你干什么！想毁了这东西吗？”孙伟叫道。陈老也紧张起来，刚要阻止，

却见林轩灼烤了十几秒后，迅速移开火焰，然后用指甲在灼烤过的地方轻轻一刮。

一片薄如蝉翼、颜色与瓶底釉色完全一致的“涂层”被掀开了一角！“这是……覆膜？

”陈老失声惊呼，凑近前去看。赵鹏也脸色一变，不由自主地向前迈了一步。

林轩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将那层极其逼真的伪装涂层撕开。随着涂层的剥离，

瓶底露出了原本的胎质——洁白细腻，坚致莹润。更重要的是，在胎底正中，

清晰地露出了六个青花楷书款识：大明成化年制！“成化官窑？！”陈老的声音都变了调，

带着颤抖。成化斗彩和青花瓷在古玩界是神话般的存在，每一件都价值连城！

赵鹏的脑门上瞬间冒出了冷汗。他死死地盯着那个款识，笔法苍劲，青花发色沉稳，

深入胎骨，绝对是成化官窑的标准款！他刚才竟然说这是民国仿品？这脸打得啪啪响！

孙伟虽然不懂行，但看陈老和赵鹏的反应，也知道这瓶子了不得，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

林轩放下打火机，平静地说：“这瓶子原本是成化官窑的青花缠枝莲纹瓶，

被人用特殊手法做了旧，掩盖了它的真面目。这层覆膜技术很高明，

能骗过大多数仪器和肉眼，但怕持续局部高温。火焰灼烤后，覆膜变脆，就能揭下来。

”他看向孙伟，语气依旧平淡：“孙先生，这块‘真品’，够了吗？

”孙伟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尴尬得无以复加。他刚才还要生吃了这瓶子……赵鹏深吸一口气，

眼神复杂地看着林轩，再也没有之前的轻视：“小……小兄弟，好眼力！我赵鹏服了！

今天是我走眼了，差点毁了件重宝！”他能混到今天，除了专业知识，更重要是能屈能伸。

眼前这个少年，绝不简单！陈老更是激动地抓住林轩的手：“林轩，你……你怎么看出来的？

”林轩微微一笑，笑容里带着一丝与他年龄不符的沧桑：“以前在家里，看过一些杂书。

”他当然不会说，他出身于一个隐秘的古玩世家，家族世代钻研此道，

他从小就被当做继承人来培养，眼力、手感、嗅觉都是千锤百炼。三个月前家族遭难，

他才流落至此。这三个月，他隐忍不发，只是在观察和适应这个普通人的世界。

今天若不是被孙伟逼到墙角，他依旧会继续隐藏下去。

孙伟看着那个价值瞬间飙升到天文数字的成化瓷瓶，

又看看自己手里那块花了八万买来的假玉璧，脸上***辣的。他这脸，被打得又狠又疼！

“我们走！”他再也待不下去，拉着女朋友，灰溜溜地想要离开。“孙少留步。

”林轩却叫住了他。孙伟僵硬地回头。孙先生刚才的承诺，该怎么算？

”孙伟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第三章 声名鹊起孙伟最终还是在一种无形的压力下，

为自己之前的无礼行为含糊地道了歉，然后几乎是逃离了博古斋。

赵鹏则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热情地拉着林轩，非要留下联系方式，

口口声声说着“后生可畏”、“以后要多亲近”。他精明得很，能一眼看穿如此高明的伪装，

这少年的背景和实力深不可测，必须结交。等到店里终于清静下来，

只剩下陈老和林轩两人时，陈老看着林轩，眼神里充满了感激和探究。“林轩，

今天多亏了你。不然，博古斋的名声就要栽在我手里了。”陈老叹了口气，

指的是那块假玉璧。如果真被孙伟买走，日后被发现是假的，博古斋的招牌就砸了。“陈老，

您收留我，给我一口饭吃，这是我应该做的。”林轩诚恳地说。陈老在他最困难时伸出援手，

这份恩情他记在心里。陈老摆摆手，指着桌上那件重现光辉的成化青花瓷瓶，

郑重道：“这东西是你发现的，理当归你。它的价值，无法估量。

”林轩却摇了摇头：“陈老，瓶子是在您店里的，自然是您的。我只是帮您把它认出来而已。

如果您过意不去，以后给我发点工钱就行。”他需要钱来重新开始，

也需要一个合理的身份作为掩护，但并不想一次性暴露太多，

拿走这件重宝反而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留在博古斋，由陈老处理更为稳妥。

陈老深深地看着林轩，知道他这是在报恩，也是在表明态度。他不再推辞，点点头：“好！

瓶子我先保管着，会尽快帮你寻找合适的买家。从今天起，你就是博古斋的正式鉴定师，

月薪……两万！不，五万！”林轩没有拒绝，接受了这份好意。接下来的几天，

博古斋小学徒慧眼识宝，捡漏成化官窑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在本地古玩圈传开了。

“听说了吗？博古斋那个不起眼的学徒，原来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连赵鹏会长都看走眼的东西，被他一眼就看穿了！”“真的假的？那么年轻？

”“千真万确！孙家那个纨绔当时脸都绿了！”各种版本的传言越传越神，

林轩被描绘成了某个隐世高人的弟子，或者身怀绝技的世家子。博古斋的门槛几乎被踏破，

来的不全是顾客，更多是闻风而来，想一睹“林师傅”风采，

或者带着东西来请他鉴定的同行。林轩对此颇为无奈，但也只能应对。他依旧穿着朴素，

待人接物不卑不亢。有人拿着真东西来，

他直言不讳地点评其精妙之处；有人拿着赝品来考校他，他也能一针见血地指出所有破绽，

言辞精炼，直指核心。他的名气越来越大，“林师傅”的名头渐渐响亮。这天，

博古斋来了一个特殊的客人。一位六十多岁，穿着中式褂子，精神矍铄的老者，

在一个年轻助理的陪同下走了进来。陈老一见此人，立刻肃然起敬，连忙迎了上去：“唐老！

您怎么大驾光临了？快请进！”这位唐老，是本省古玩界的泰斗级人物，地位远在赵鹏之上，

不仅眼力毒辣，德高望重，家族在政商两界也颇有影响力。

唐老笑着摆摆手：“陈老板不必客气。我听说你这里出了个少年英才，

连成化官窑都能从泥垢里扒出来，特地过来见识见识。”他的目光，

直接落在了正在柜台后整理账目的林轩身上。林轩感受到目光，抬起头，与唐老对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