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视镜里那辆黑色SUV己经跟了他三个路口，车灯在雨幕中忽明忽暗，像某种猛兽的瞳孔。
"叔叔，我们要掉进河里了吗？
"副驾驶座上的小男孩攥着湿透的奥特曼，塑料面具在撞击中裂开半张笑脸。
十分钟前这孩子突然从巷口冲出来，要不是他猛打方向盘，此刻车轮下应该碾着具小小的身体。
陆沉舟瞥了眼导航地图，前方隧道出口有片废弃工地。
他解开领口第二颗纽扣，喉结滚动时牵动左眼尾的泪痣，"抓紧安全带。
"话音未落猛踩油门，玛莎拉蒂引擎发出困兽般的嘶吼，在积水路面划出惊心动魄的弧线。
尖锐的金属刮擦声撕破雨幕。
安全气囊炸开的瞬间，他本能地扑向副驾驶座。
温热血珠溅在男孩颤抖的睫毛上，陆沉舟这才发现自己的右手小指正以怪异的角度弯折。
"别怕。
"他把孩子护在怀里时闻到焦糊味，后视镜里追尾车辆腾起青烟。
暴雨裹挟着血腥气灌进车厢，恍惚间仿佛回到二十年前那个同样潮湿的夜晚，母亲的白旗袍被血浸成红牡丹。
鸣笛声由远及近时，陆沉舟正用领带扎紧男孩额角的伤口。
蓝白警灯穿透雨帘的刹那，他看见SUV驾驶座伸出的半截手臂——虎口处蛇形刺青在闪电中一闪而逝。
"患者意识清醒，右小指开放性骨折，额部5cm撕裂伤。
"清冷女声穿透消毒水气味刺入耳膜，陆沉舟躺在移动担架上，视线被急诊室顶灯割裂成碎片。
白大褂下摆扫过他膝盖，香槟色真丝吊带裙的暗纹在无影灯下泛着珍珠光泽。
金属器械碰撞声突然停滞。
"林医生？
"护士举着麻醉剂迟疑。
戴着蓝色口罩的女医生正死死盯着他***的胸膛，镊子尖端悬在渗血的纱布上方微微发颤。
陆沉舟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左胸那道陈年疤痕。
十七厘米，略微歪斜，是生锈剪刀留下的杰作。
他眯起眼睛，在女医生骤然收缩的瞳孔里捕捉到转瞬即逝的惊痛。
"准备清创缝合。
"林若曦突然扯下口罩，露出张极具攻击性的美人面。
杏仁眼里凝着冰碴，唇色却艳得像刚饮过血。
她甩开无菌手套时，腕间红绳系着的玉佛坠子划过他锁骨，凉得惊心。
当手术剪撕开染血衬衫的刹那，陆沉舟闷哼出声。
不是为疼痛，而是那女人突然俯身时，真丝领口荡开的涟漪里藏着一道与他胸口如出一辙的疤痕。
消毒水味中浮动着苦橙尾调的香水，混着她鬓角薄汗，酿成某种令人眩晕的毒。
"怕疼还学人见义勇为？
"林若曦的讥诮裹在橡胶手套的窸窣声里。
她的睫毛长得过分，垂眸时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仿佛暴风雪来临前的鸦群。
陆沉舟轻笑牵动伤口："医生不夸我腹肌漂亮？
"话音未落，沾着碘伏的棉球狠狠按上他胸肌。
冰凉触感激得他肌肉紧绷，却见女医生的耳尖在无影灯下泛起珊瑚色。
"心律过快。
"林若曦突然将听诊器按在他心口，金属探头贴着那道旧伤滑动，"车祸时撞到心脏了？
"陆沉舟望着她白大褂第三颗纽扣："现在撞到了。
"诊室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
窗外暴雨拍打着霓虹灯牌，红蓝光影在她侧脸流淌。
听诊器的胶管蛇一般缠上他手腕，她俯身时发丝垂落，带着苦橙香气的呼吸拂过他渗血的纱布。
"同样的疤痕。
"她指尖悬在他胸口上方，"同样的手术缝合手法。
"尾音轻得像手术刀划开皮肤的第一道血线。
陆沉舟突然擒住她手腕，拇指按在跳动的桡动脉上："林医生在找什么人？
"他凝视她骤然收缩的瞳孔，"还是说...在躲什么人？
"警报声突然炸响。
诊室门被撞开的瞬间，林若曦迅速抽回手，却在转身时被他勾住白大褂衣角。
鲜血正顺着床单滴落，男人带笑的喘息喷在她后颈："小心第三级台阶。
"冲进来的护士怔在原地。
林若曦顺着陆沉舟的目光看去，自己高跟鞋跟正卡在瓷砖缝里——方才若再退半步，此刻怕是己经扭伤脚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