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月光如水,将海浪揉碎成无数银片。
沙滩上,一堆篝火在黑暗中燃烧,把夜色烤出几个流血的孔洞。
潮线边,一个身影被海风吹得单薄。
他手指微颤,在一张纸上勒出深深褶痕。
纸上蝇头小楷随他手势微微颤动,沈清川低头凝视着那行字,叹息一声。
《汕和明心精神康复医院》姓名:沈清川性别:男年龄:19岁患者编号:0000245026病区:精神科主治医生:王平临床诊断:偏执型精神分裂症观察记录:持续36日捕获非言语性听觉通感。
(参见附录脑电图δ波与幻听频率对照表)宣称能听见未出生女儿在平行时空吹笛子。
(录音编号CT-133,频谱分析显示与邻近小学音乐教室监控音频有0.7%重合率)与人对话性情冷漠,对于任何事都没有兴趣,经常一个人望着天空发呆。
……沈清川随手把诊断报告揉成一团,丢进了火堆。
火光舔舐着纸张,将诊断书化为灰烬。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俯身用余烬点燃。
烟雾缭绕中,他仰头望向明月,自嘲地笑出声:“没想到……我也会有这一天。”
他沿着海岸缓缓独行,海风带着咸湿气息拍打过来。
远方潮声喧哗,他的思绪却一片空白。
突然,手机***划破夜色的宁静。
他低头接起电话:“喂?”
电话那头传来许昭熟悉又带点调侃的声音:“川子人呢?
出来不?
请你吃烧烤!”
“我在东海岸,你在哪?
我过去找你。”
沈清川把烟夹在指间,语气平静。
挂断电话后,他扫了辆共享单车,一路骑到烧烤店门口。
透过玻璃,他看到许昭坐在小马扎上,正大口撸串。
许昭见他来了,挥手招呼:“快点,这串儿都要凉了!”
沈清川坐下,随手拿起一串咬了一口,笑骂道:“你这家伙,一点就点这么多?”
许昭嘴里塞满烤肉,也不含糊地回道:“发工资了呗!
这月我遇上一大客户他一次订了三台宝马!
黑心王知道后还给我发了奖金呢!”
沈清川来了兴趣:“黑心王还能给你发奖金?
这可真稀奇。”
“可不是嘛!”
许昭得意地晃晃眉毛,“我都怀疑自己听错了。”
“那给你多少?”
“二百。”
沈清川刚喝下去的酒差点喷出来。
他擦擦嘴角,无奈摇头:“果然是黑心王,这抠门劲儿……戴劳力士开大牛,还不是照样抠得要命。”
许昭摆手笑骂:“有就不错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
两人说说笑笑,大快朵颐,酒过三巡,许昭忽然问:“你呢?
病怎么样?”
沈清川淡淡道:“没什么大事,就精神分裂而己,不严重。”
许昭被酒呛了一口,“咳咳咳……你管精神分裂叫不严重?”
沈清川耸耸肩,把马扎挪近些,“又不是绝症,能治就行呗。”
桌旁椅子在水泥地上划出刺耳声响。
邻桌醉汉用碰杯声打碎玻璃瓶,他们的大笑像生锈卷帘门被粗暴推开。
孜然和脏话一起飞溅到脚边,而他们沉默着啃串,那种沉默像烤架上卷曲的虾,被火红烤透,却发不出一点声响。
吃饱喝足,两人走出烧烤店。
沈清川掏出烟盒递给许昭,两人并肩蹲在马路边,一边抽烟一边看着车流穿梭。
沈清川转头问道:“昭子,你说咱们俩啥时候才能出人头地啊?”
许昭停下手里玩石子的动作,认真想了想,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吧。”
刚好一对小情侣从他们身后经过,看见沈清川自言自语地蹲在马路边,不禁加快脚步,小声嘀咕:“神经病吧?
哪家医院这么不负责,让有病的人跑出来。”
沈清川没听见,只自顾自抽着烟,目光越来越迷离。
忽然,他瞳孔骤缩,西周的一切突然静止下来。
天上的燕子停在半空不动,街上的车、人都仿佛被定格。
连空气都凝滞成无声的画布。
他猛地站起身,看向西周,不仅如此——世界的颜色也开始缓慢褪去,很快只剩下黑白两色。
“昭子?”
他下意识喊了一声,可回应他的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世界开始崩塌。
街道、房屋、路灯纷纷塌陷,如同碎裂的镜面。
裂缝中渗出漆黑腐臭的胶状液体,如脓血般翻涌而出。
那黑色液体越来越多,很快吞没斑马线与红绿灯,将整个世界包裹其中……沈清川站在无尽黑暗中,只觉那些粘稠物像蚯蚓般从鞋子爬上小腿、膝盖。
他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黑暗将自己一点点吞噬。
1秒、2秒、3秒……就在第7秒的时候,一阵悠远的笛声自后方传来。
随着笛音响起,那些黑色液体开始迅速褪去。
他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己置身于一个陌生世界——青草繁花、林木葱茏,一条溪流穿林而过,小鱼在水中游弋。
“ber?
这是哪啊?
这还是国内吗?”
沈清川警惕地西处打量,他伸手摸了摸身旁的大树,温凉粗糙的触感让他愈发困惑。
“不是梦……这里的一切都太真实了。
刚才世界为什么会崩塌?
昭子突然消失,还有那个神秘身影……”他试探性地捏了捏自己的胳膊,有些疼。
“难道……穿越了?
可我也没触发什么条件啊?”
忽然,他听到远处传来谈话声,于是小心翼翼地靠近树丛窥探。
两个少女正在交谈——左侧女子身穿浅青色齐腰襦裙,素白披帛绕臂而垂,裙裾银线绣着奇异花纹,发间斜插新折桃枝,如烟霞袅袅。
右侧少女则是一袭藕荷色对襟襦裙,袖口绣缠枝纹,两朵绢海棠别在乌发间。
她们衣衫轻软如雾水流光,每一个动作都带出裙摆涟漪。
她们说的话语很是陌生,可沈清川却全都能听懂。
他心头微惊,却强忍住没有露面,只觉得这里绝不是自己熟悉的地球。
右侧少女双手背在身后歪头问道:“纪姐姐,你说那个路公子追你那么久,你还不答应他吗?”
被问的女子扫落肩头枯叶,无奈白她一眼嗔怪道:“我又不喜欢他,他天天缠着我都快烦死了。
我早就说得很明白,可他就是不死心,以后你别再提他名字了!”
右侧少女吐舌俏皮道:“可我觉得路公子人挺好啊,人帅,又是路家公子哥,就是我的梦中情人!”
就在此时,一阵细微的枝叶碎响传来——左侧女子警觉地转头喝道:“谁在那里!
给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