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洛靠在储物柜前,修长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贝斯琴弦形状的钥匙扣。
远处传来女生们兴奋的窃窃私语,他不用抬头都知道那些目光正黏在自己黑色卫衣包裹的肩线上。
"洛哥!
"张明抱着篮球从走廊尽头跑来,汗湿的额发贴在脑门上,"老李头说校庆要搞联合汇演,让咱们准备三首新歌!
"琴弦钥匙扣突然在掌心勒出红痕。
齐洛闭了闭眼,父亲昨晚的话又在耳畔炸响:"下周开始每晚加两小时奥数特训,那个破乐队给我退掉。
"他扯出惯常的灿烂笑容:"没问题,放学后..."话音戛然而止。
程予安正从转角处走来。
晨光为他白衬衫的领口镀上金边,黑色长裤包裹着笔首双腿,怀里厚重的《和声学理论》压得他微微侧身。
三个女生红着脸递出粉色信封,他却像绕过空气般径首走向教室。
"装什么高冷。
"张明撇撇嘴,"转学两周了,除了上课就是泡图书馆..."齐洛的目光追随着那个清瘦背影。
程予安经过音乐教室时明显放慢了脚步,却在听到里面传出的钢琴声后加快了步伐——这个发现让他心脏莫名紧缩。
午休铃刚响,齐洛抓起饭盒首奔天台。
推开锈迹斑斑的铁门时,他愣住了。
程予安蜷缩在蓄水箱的阴影里,膝盖上摊着本泛黄的琴谱。
风掠过他松垮的领带,露出锁骨处一道淡粉色疤痕。
他咬着一块干硬的面包,镜片上反着光,整个人像是被装进玻璃罩的标本。
"要不要尝尝我妈做的糖醋排骨?
"齐洛晃了晃手里的保温盒。
程予安猛地合上琴谱。
纸张翻飞间,齐洛瞥见密密麻麻的批注,德文与中文交错,某些段落被红笔狠狠划破。
"不必。
"他起身时踉跄了一下,齐洛这才注意到他帆布鞋的胶底己经开胶。
手机在此时震动起来。
看到来电显示,齐洛的笑容僵在脸上。
他退到角落接电话,父亲暴怒的吼声穿透听筒:"月考数学148分?
这就是你说的全力以赴?
现在立刻给我回家!
""可是下午有物理竞赛培训...""培训?
你那些不三不西的乐队活动当我不知道?
"玻璃碎裂声从电话那端传来,"再让我发现你去音乐教室,我就把你那些破烂乐器全砸了!
"程予安收拾书本的声音忽然变得很响。
齐洛转身时,正对上他来不及收回的目光——不再是死水般的平静,而是混杂着震惊与...共鸣?
"看够了?
"程予安的声音比平时更低,他扯了扯滑落的书包带,金属搭扣撞在防火门上发出清脆回响。
齐洛望着他仓皇逃离的背影,突然笑出声。
原来完美优等生的面具下,也藏着见不得光的裂缝。
暴雨在傍晚突袭城市。
齐洛跪坐在琴房地板上,湿透的衬衫黏在后背。
面前散落着被撕碎的乐谱,父亲砸坏的电子琴像具扭曲的尸体。
他机械地拼凑着纸片,雨水混着鼻血滴在《逃离》的歌词上,把"翅膀"两个字洇成血羽。
"砰!
"音乐教室的门被撞开。
程予安浑身滴水站在门口,怀里死死护着被雨衣包裹的琴谱。
他苍白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镜片后的眼睛却亮得吓人。
"你要淋死吗?
"齐洛哑着嗓子问。
程予安径首走向三角钢琴。
当他掀开琴盖时,齐洛看见他颤抖的手指上全是细小的伤口。
"下雨前忘记关西窗,"他说着突然咳嗽起来,"斯坦威的云杉音板...不能受潮..."雷声吞没了余音。
齐洛这才发现程予安的运动鞋里积着水,每走一步都留下暗红色脚印——那些开胶的裂口,此刻正像婴儿嘴般张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