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花了几秒辨认出自己躺在一片废弃的工厂里，满地的锈铁和废墟，混着湿泥和机油的味道，刺得鼻腔发酸。
头顶是灰色的天空，被乌云层层叠叠地裹着，像一口被加热的锅盖。
他挪动了一下身体，浑身像是被车轮碾过，疼得厉害。
“醒了？”
声音很近，冷而简短。
他转头看见银月正靠在一堵断裂的墙边，吊坠在她指尖轻轻晃动，雨点打在上面，像滴进了寂静的深井。
“我们……”黎川费力开口，嗓子又干又哑，“我们活下来了？”
“暂时。”
银月的目光没有从远处收回，那里是一条泥泞的街道，碎裂的地面布满焦痕，就像被火焰舔舐过的伤口。
黎川想要撑起身体，但肌肉的疼痛让他又跌了回去。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昨晚，那个撕裂了他平静生活的夜晚。
他记得那些怪物，记得那扭曲的光芒，还有自己体内突然爆发出的力量。
他盯着自己的手，指尖在微微颤抖。
“那到底是什么？”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像是问银月，又像是问自己，“为什么……为什么我的身体会变成这样？”
银月没有立刻回答，手指轻轻抚过吊坠表面的符文，像是在审视什么古老而危险的东西。
过了许久，她才开口：“裂脉。”
“裂脉？”
黎川皱眉，重复这个陌生而又让人不安的词。
银月转头看着他，目光清冷：“一种特殊的血脉，与生俱来的东西。
拥有裂脉的人会和裂界产生共鸣——你可以把裂界想象成现实和异维之间的一堵墙。
裂脉就像是墙上的裂缝，它让你成为了某种通道。”
“什么异维？”
黎川更加迷惑，“还有……裂界？”
银月轻轻叹了一口气，像是在对无知感到疲倦，但语气却意外的耐心：“裂界是我们世界的边界，它阻隔了异维的力量。
很久以前，这道屏障是稳定的。
但近年来，裂界开始破裂，那些你昨晚见到的东西，就是从异维泄露出来的存在。”
“所以……”黎川声音微微颤抖，“那些怪物是因为我才出现的？”
“某种程度上，是。”
银月站起身，吊坠在她胸前晃动，发出细微的金属碰撞声，“裂脉拥有者会加剧裂界的震荡，你是共鸣的源头。
但别太高看自己，它们并不是专程来找你的。”
黎川觉得自己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成为某种灾难的核心。
“那现在怎么办？”
他低声问，语气里透着疲惫。
“学会掌控它。”
银月平静地说，“否则你会死，周围的人也会死。”
黎川愣住了，看着银月那张冷峻的脸，他突然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掌控？
你以为我是某种天选之人吗？
我连昨晚发生了什么都搞不清楚！”
银月没有理会他的情绪波动，只是从墙边走开，吊坠在胸口微微发亮：“我们得离开这里。
裂界的影响会蔓延，这片区域很快就不安全了。”
“去哪？”
黎川下意识问。
“裂界守卫者的基地。”
银月看了他一眼，目光意味深长，“那里会有人告诉你更多。”
“裂界守卫者？”
黎川眯起眼睛，“你是他们的人？”
银月没有首接回答，只是低声说道：“别问那么多，你只需要知道，这是你唯一的路。”
黎川没再追问。
他隐约觉得自己不会从她口中得到更多，但这模棱两可的态度反而让他更不安。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跟着银月朝工厂外走去。
雨还在下，工厂外的景象像一幅被撕裂的画作。
街道满是断裂的路面和翻倒的路灯，远处的天空中，有几道扭曲的光影在缓缓旋转，像伤口没有愈合的疤痕。
“那是什么？”
黎川指着天空问道。
“裂隙。”
银月没有回头，“裂界破裂留下的痕迹。
随着时间推移，这种现象会越来越多，越来越近。”
黎川觉得胸口一阵发闷。
他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压下那种无力感：“所以，你打算带我去那个基地，然后呢？
你们会修复裂界，还是……”银月忽然停下脚步，回头冷冷看着他：“别以为这是别人的事。
你才是问题的核心。”
黎川被她的眼神盯得不寒而栗。
他明白她的意思，却无法接受。
“那你救我是为了什么？”
他低声问，“如果我的存在只会让问题更糟糕，为什么不首接让我死？”
银月沉默了一会儿，雨水从她的发梢滴落，顺着脸颊滑下。
“有些东西不是死了就能结束的。”
她的声音低而冷，“裂脉不是你的选择，但它己经刻在了你存在的本质里。
你死了，裂界的震荡只会变得更失控。
而且……”她顿了顿，目光中闪过一丝复杂，“你还有用。”
黎川的喉咙动了动，想反驳，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跟着银月穿过街道，隐约感觉到，这条路正将他带往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
——雨未停，裂隙未愈，宿命的网逐渐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