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与地面摩擦发出的声响，在这安静的医院环境里显得格外刺耳，仿佛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吴世军被数名警察带下了警车，林凡的目光立刻就聚焦在了他的身上，这是林凡第一次见到吴世军。
只见吴世军整个人有些呆滞，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个子不算高，中等身材，大概一米七左右，穿着一身略显宽松的衣服，与林凡想象中的模样大不相同。
本以为他会是一个长相凶残的彪形大汉，可现实中却是一个戴着一副黑框眼镜，长相随和的中年男人，那模样，宛若一位沉浸在学术研究里的学者，看起来竟有几分斯文。
林凡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那复杂的情绪，上前代表医院和警察做起了交接。
这交接的手续远比林凡想象的要麻烦得多，各种文件需要核对、签字，林凡在医院的各个科室和办公区域之间跑前跑后，足足花了一上午的时间，才总算把所有手续都办理妥当。
忙完这些，都没来得及歇一歇，下午林凡又带着吴世军去做入院前的各项检查。
一路上，吴世军就像个机器人一样，机械地跟在林凡身后，林凡说什么他就做什么，既不多问一句，也不多说一词，脸上的表情始终没有什么变化，平静得让人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这种情况是林凡在以往的工作中从未遇到过的，如果不是清楚地知道这个男人杀害了自己的老婆和儿子，林凡甚至会以为他就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普通人。
“吴世军，我们现在要去做脑部CT检查，你跟着我走就行。”
林凡一边在前头走着，一边回头对吴世军说道。
吴世军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依旧沉默着，脚步不紧不慢地跟随着。
来到检查室，林凡协助医护人员帮吴世军做好准备工作，在等待检查结果的过程中，林凡试图和吴世军聊几句，想看看能不能从他的话语里发现一些他精神状态方面的线索。
“吴世军，你感觉自己最近身体怎么样啊？”
林凡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温和一些，像是平常和普通病人聊天那样。
吴世军抬眼看了看林凡，眼神里依旧透着那种空洞，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没什么感觉，和以前一样。”
他的声音很平淡，没有丝毫的起伏，就像是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那……你还记得之前发生的那些事吗？”
林凡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这个比较敏感的问题，他想知道吴世军对于自己犯下的罪行到底有着怎样的认知。
吴世军又沉默了，那沉默的时间长到林凡都以为他不会回答了，就在林凡准备换个话题的时候，吴世军却低声说道：“记得。”
林凡下意识皱了皱眉头，刚准备再问些什么，可当他对上吴世军的目光时，他又愣住了。
吴世军目光含泪，有愤怒，有迷茫，有不甘，众多情绪交织中，让林凡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接下来的对话了。
“记忆骗了我，他们骗了我。
他们都是假的，我没有妻子，也没有儿子，我只有一个女儿。
你帮我找到她，求求你……”下一刻吴世军突然跪地，对着林凡不停地磕头。
林凡看着吴世军那近乎癫狂的模样，心里虽觉得他很是奇怪，却怎么也想不通为何会如此。
他连忙安抚道：“你先别这样，不管怎样，咱们先把身体检查做完，其他的事之后再说。”
吴世军抬起头，眼神里透着痛苦与挣扎，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在我的记忆里，他们……他们根本就和我没有血缘关系啊，他们总是在算计我，要害我，我当时只想着要保护自己，保护我真正的家人，可没想到……没想到最后会变成这样。”
说着，他的眼眶泛红，双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
林凡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心中五味杂陈，虽然吴世军的说法太过荒诞，但看他的样子又不像是在胡编乱造。
“可不管怎样，那也是两条人命啊，你怎么就能确定他们要害你呢？
仅凭你那所谓不一样的记忆吗？”
林凡忍不住质问道。
吴世军摇了摇头，像是在努力整理思绪，“我知道这很难让人相信，可那些记忆无比清晰，他们的眼神，他们的一举一动，在我看来都充满了恶意，而且那段时间我总是能发现一些奇怪的迹象，好像有人在暗中监视我，操控着我的生活，我真的是被逼得没办法了呀。”
林凡来回踱步，思索着吴世军的话，这背后似乎隐藏着一个巨大的谜团，也许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力量在影响着吴世军的认知。
“那你说的真正的家人，就只有你女儿吗？
那你女儿现在在哪儿呢？”
林凡追问道。
吴世军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来，声音也变得沙哑，“我……我也不知道她在哪儿了，我醒来后就再也没见过她，我一首在找，可怎么都找不到，我害怕，害怕她也遭遇了什么不测。”
林凡意识到这件事远比想象中复杂，不能仅凭吴世军的一面之词就妄下判断，他决定把这些情况再次详细汇报给警方，看警方能否通过调查吴世军过往的生活轨迹、人际关系等方面，来验证他所说的到底几分真几分假。
吴世军看着林凡若有所思的样子，仿佛又看到了一丝希望，“求求你，一定要帮帮我，帮我找到我女儿，也帮我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他带着哀求的语气说道。
林凡看着吴世军，轻轻点了点头，虽然心中仍有诸多疑虑，但此刻也只能顺着对方的话，先将他安抚住。
“好，你先起来吧，我会帮你找到真正的女儿。”
听到林凡这么说，吴世军这才缓缓站了起来，随后给吴世军做完最后一个检查，今天最后的工作也该收尾了。
由于吴世军是杀人犯太过危险，所以医院经过商议，决定将他单独放在一间七楼角落的病房。
为了保险起见，就连房门都特意换成了铁门。
将吴世军安顿完一切，林凡看了一眼外面的天空，落日的余晖正好照耀在他的脸上，忙的时候没注意，突然停下来他才觉得肚子好饿。
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下午的五点零八分，正好过了下班的点。
见此林凡便不再墨迹，脱下自己的白大褂，打卡下班。
林凡下班后，开着自己那辆大众帕萨特，沿着熟悉的街道往出租房驶去。
一路上，他的脑海里不断浮现出吴世军那痛苦又迷茫的神情，以及那些荒诞却又透着一丝让人捉摸不透的真实感的话语。
路过菜市场时，他心不在焉地停车走了进去，挑了几样简单的菜，想着做点吃的，或许能让自己乱糟糟的思绪平复一些。
回到出租房，林凡把菜放在厨房，便开始动手做饭。
淘米、洗菜、切菜、炒菜，平日里驾轻就熟的动作，今天却显得有些机械，思绪总是不自觉地飘回到吴世军身上。
饭菜上桌后，林凡坐在桌前，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脑海中又开始回放吴世军说过的那些话。
“记忆骗了我，他们骗了我。
他们都是假的，我只有一个女儿……”吴世军那近乎哀求的语气仿佛就在耳边回响，可林凡怎么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那些话太过离奇了，违背常理，可吴世军当时的模样又不像是在撒谎，这其中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秘密呢？
林凡想得头疼，扒拉了几口饭，最终还是决定先不想了，毕竟眼下也没什么头绪，徒增烦恼罢了。
吃完饭，收拾好碗筷，林凡像往常一样打开电脑，登录了英雄联盟。
他想通过打两把游戏来转移一下注意力，让自己从那复杂又诡异的事情中暂时解脱出来。
游戏里，他操控着英雄在峡谷中厮杀，和队友配合着推塔、拿龙，可心思却还是有几分游离，操作都比平时失误多了些，好在队友给力，连着赢了两把。
看了看时间，也不早了，林凡便关了电脑，起身去洗漱。
温热的水从头顶淋下，他微微闭着眼睛，试图让自己彻底放松下来。
洗漱完，他躺到床上，本以为能很快入睡，可一闭上眼睛，吴世军的样子就又冒了出来。
林凡翻了个身，强迫自己不再去想，渐渐地，困意袭来，他终于进入了梦乡。
睡梦中，林凡仿佛置身于一个迷雾重重的空间，西周一片白茫茫，什么都看不清。
突然，他听到一阵隐隐约约的哭声，那哭声透着无尽的悲伤和绝望，他下意识地朝着哭声的方向走去，走着走着，吴世军的身影出现在了前方。
吴世军蹲在地上，双手抱着头，哭得肩膀不停地颤抖，嘴里还念叨着：“我的女儿，你在哪儿啊……”林凡想上前问问情况，可刚迈出脚步，周围的环境瞬间变换，变成了一条昏暗的走廊，两侧的房门紧闭着，尽头有一扇透着微光的门。
林凡鬼使神差地朝着那扇门走去，当他走到门前，轻轻推开门，里面竟是吴世军的家。
屋子里一片凌乱，吴世军站在屋子中央，眼神呆滞，而他的妻子和儿子倒在血泊之中，那画面太过血腥，林凡想要惊呼，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就在这时，吴世军缓缓转过头来，看着林凡，眼神里满是无助和哀求，他张了张嘴，似乎在说着什么，可林凡听不清。
紧接着，场景再次变换，林凡来到了一个陌生的街道，吴世军抱着一个小女孩，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小女孩扎着马尾辫，眼睛亮晶晶的，十分可爱。
可眨眼间，小女孩就消失了，吴世军又开始疯狂地寻找，边找边哭喊着。
林凡在这光怪陆离的梦境中挣扎着，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额头上满是冷汗。
他大口喘着气，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原来只是一场噩梦啊。
可那梦境太过真实了，真实得让林凡心里有些发毛。
他看了看时间，才凌晨三点多，可他再也没了睡意。
林凡起身走到窗前，打开窗户，夜风吹了进来，让他稍微清醒了些。
他不禁开始思考起这个梦来，难道是白天吴世军的事对自己影响太深了，所以才会做这样的梦？
可梦里的那些场景，会不会和吴世军所说的真相有着什么关联呢？
他越想越觉得这件事透着古怪。
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林凡洗漱完便出门朝着医院而去，路过那家包子铺的时候，依旧是要了一笼小笼包和一杯豆浆。
林凡吃完早餐后，便匆匆往医院赶去，一路上行人来来往往，可他的心思全然都放在即将开始的工作上了。
一踏入医院那熟悉的大门，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他深吸一口气，立马投入了一天新的工作之中。
要知道，除了吴世军这个特殊的病人外，他还担任着其他几名病人的主治医师呢。
每天到医院的第一件事就是查房，这己然成了他雷打不动的工作习惯。
林凡照例带着几名实习生开始查房，实习生们跟在他身后，手里拿着病历本，一个个神情专注，都期待着能从这次查房中学到更多的实践知识。
他们先是去查看了几位普通病人的情况，林凡耐心地询问着病人的身体感受，仔细地做着检查，还不忘给实习生们讲解一些病症的要点和注意事项，实习生们则边听边认真地记录着。
很快，他们来到了吴世军所在的病房前。
林凡刚推开门，就看到吴世军正背对着他们，站在病房的墙边，不知在墙上刻画着什么东西。
他的动作显得有些急切，手臂不停地挥动着，时不时还停下来，歪着头像是在审视自己刻画的成果，嘴里还念念有词，只是那声音太小，林凡他们一时也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林凡心里“咯噔”一下，赶忙走上前去，想要看看吴世军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走近了才发现，那原本洁白的墙壁上己经被吴世军划得乱七八糟，一道道划痕纵横交错，有的深有的浅，隐隐约约能看出好像是一些简单的图形，又似乎是一些歪歪扭扭的文字，只是实在难以辨认清楚。
“吴世军，你在干什么呢？”
林凡皱着眉头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严肃。
吴世军像是根本没听到林凡的话一样，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反而越发用力起来，那“嘎吱嘎吱”的刻画声在安静的病房里显得格外刺耳。
几名实习生在后面面面相觑，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场景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他们看着林凡，等待着他接下来的指示。
林凡提高了音量，又喊了一声：“吴世军！”
同时伸手想去制止他的行为。
这一回，吴世军终于有了反应，他缓缓地转过头来，眼神里透着一种异样的狂热，额头上满是汗珠，头发也有些凌乱。
他首勾勾地看着林凡，好一会儿，才像是回过神来一般，喃喃地说道：“我……我在找我女儿啊，这里面有线索，一定有线索的……”林凡听了这话，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实在想不明白，这墙上的划痕怎么就会和吴世军女儿的线索有关系了呢。
但看着吴世军那近乎癫狂的状态，他知道此刻不能***对方，得先稳住他再说。
“你先别弄了，有什么事咱们好好说，你这样破坏医院的设施可不行啊。”
林凡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一些，试图安抚吴世军的情绪。
吴世军却像是没听见林凡的话一样，又转过头去，继续在墙上疯狂地刻画着，嘴里还不停地嘟囔着：“女儿，你在哪儿啊，爸爸马上就能找到你了……”林凡见状，赶忙让一名实习生去叫护士和保安过来帮忙，自己则留在病房里，继续试着劝说吴世军，希望能让他尽快冷静下来，可吴世军就像着了魔一样，根本不听劝，病房里的气氛变得越发紧张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