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乾符三年
老人身材不高，约莫一米六五，身着多个补丁的粗布短褐，黝黑的脸上刻满风霜，一双眼却炯炯有神，身板硬朗。
见到李知，只见他右手抱左手拇指上翘，恭敬地躬身一拜：“李二郎君万福，见过婉儿小娘。”
婉儿应该与此人熟稔，她热情地招呼道：“刘阿翁大福”李知心跳加快，微微深呼吸消解紧张感，学着了大概回礼道：“刘阿翁好！”
那老头明显一怔，然后说道：“今见郎君面色红润，定是司命返君魂，可喜可贺。
老头子有事寻婉儿小娘的，还请准许。”
李知飞快思考，也许可以从这老头这里获得更多信息，这‘李二郎君’应该认识他，或许也知道自己昏迷过。
李知继续表演，回道：“感谢刘老翁挂念，在下死而复生，有些事情记不清了，请问刘老今年是何年，皇帝陛下是谁？”
刘老翁疑惑地看着李知，面露惊讶之色。
李知赶紧补道：“在下昏迷两日，醒来头脑有些不清，似乎有些癔症了。”
“今年是乾符三年。”
刘阿翁声音变小，低语继续说道：“郎君切不妄言长安天子名讳（注1），此乃死罪。”
李知瞬间明白了，内心惊骇不己。
他明白的是为何是死罪，古代最忌讳说皇帝的名讳，惊骇的是乾符三年，公元776年，皇帝是唐僖宗李儇。
李知熟知历史，此时天下大乱，正处在王仙芝和黄巢起义期间。
李知呆立当场，久久不语。
婉儿喊了几声郎君，才反应过来，他说道：“婉儿，你跟刘老翁去吧，快去快回。”
然后对刘老翁拱手说了声抱歉，就走回土坯房。
李知坐在床上，久久不能平静，他像是失去了自我，他呆呆的一动不动地坐着，如同雕塑一般。
李知为穿越这事做过自我心理建设，如今得到更确切的证实，他一时无法接受。
李知皮肤***处，不少蚊子飞起又落下，留下不少凸起的小红包，对此他不为所动。
时间一秒一分地过去，如果没有外界干预，李知就要陷入病态中。
不知过了多久，李知感觉推动了，他呆呆地看到婉儿正推着自己，听到婉儿带着哭腔的呼喊：“郎君，郎君，你醒醒，你怎么啦，别吓奴婢了。”
他慢慢恢复意识，下意识地回应道：“婉儿，是你吗？”
哇地一声婉儿哭了起来，一把抓住李知衣角，呜呜地说道：“郎君，您怎么了？
吓死奴婢了。”
李知意识到刚才自己的陷入了一种病态当中，说道：“婉儿，我没事，谢谢你，是你救了我，别哭了好吗？”
婉儿擦干眼泪，端过来一碗煮芋头，说道：“郎君没吃早膳吧，奴婢回来去了灶房，食物还在那，郎君身子才好，要多吃些才行。”
李知接过陶碗，婉儿告退便出去了。
李知吃两个芋头，半饱后便再也吃不下了。
放下芋头刚走出房门，见婉儿在门口候着。
他随口问道：“婉儿，今天中午吃什么？”
“二郎君，早膳郎君用过了？”
婉儿有些疑惑，随即明白过来，“晚膳是米饭、山药羹，还有干笋。”
怎么一天只吃两餐？
李知没有问出这句话。
婉儿又说了一句：“刘阿翁的孙女病了，还让奴婢去再帮着擦洗一下身子。”
“哦？
你怎么和他这般熟络？”
李知看似随意地问，其实在获取信息。
“奴婢跟着二郎君和姚兴大哥来到这农庄后，时常遇见刘阿翁，一来二去就熟了。”
婉儿解释道。
李知回想起，那老头步履沉稳，腰板挺首，虽然眼神悲伤但也是炯炯有神，绝非普通老农。
“婉儿，能帮我找些书、笔、纸来吗？”
李知其实只是想要书，看看书上的内容可以更好地了解这个时代。
婉儿面露难色：“二郎君，我们离府时并未带这些物件。
在这农庄里一时也寻不到这些东西。”
“一点办法也没有吗？”
李知不死心多问了一句。
“这地方，笔墨纸砚都是稀罕物。”
李知的心沉了下去。
看来，想了解这个世界，甚至想改变点什么，第一步恐怕得先设法回到李府那个信息中心。
他有些泄气，无精打采地走到屋外的石墩旁坐下。
李知才想起，婉儿要去帮人忙。
没有得到主人的允许，她不能随意离开的。
李知说道：“你去吧，快去快回。”
‘楚门的世界？
’这个念头再次地浮现。
自己是一个被严密监控的楚门的世界主人公？
还是真的穿越了？
李知内心深处始终不愿意相信穿越的事实，车祸前他是科学主义者，虽然他没有否定道教玄学和西方的神秘学说。
但这事实实在在地发生了。
如果是后者，小说里的套路呢？
原主的记忆呢？
金手指呢？
他凝神细察西周，目光扫过屋檐、墙角、树梢，甚至婉儿的发髻衣襟。
没有反光的镜头，没有一丝现代科技的痕迹。
脚下的土地散发着泥土的腥气，远处衣着古朴的农人在劳作，一切是那么的真实。
耗费如此巨大的场地、人力、物力，只为整蛊一个自己这样无亲无故、社会关系简单的普通人？
成本与收益完全不成正比呀。
阴谋论？
李知迅速否定，自己孑然一身，身无长物，有何可图？
难道是某个机构在做行为学研究？
这倒是有可能的。
有一句话：“科学的尽头是玄学。”
李知也一度认同埃隆·马斯克“世界是被设计的”观点。
如果宇宙是造物主的杰作，那么设计一个包含不同文明、不同时空的“多元宇宙”，又有何不可？
这里或许是某个平行世界，或许是遥远星系中一颗类地行星上的文明，无论是什么，李知死而复生于此，己是不可更改的事实。
李知深吸一口气，混杂着草木、泥土和淡淡粪肥的空气涌入肺腑，反而让他混乱的思绪沉静下来。
无论是精心设计的实验场，还是荒诞离奇的穿越，恐慌无济于事，他必须为离开而斗争。
目前只能按“穿越”的剧本演下去。
李知打定主意先配合群演再观察，从“剧情”中寻找破绽和真相。
李知心里冒出荒谬的期待：万一真的是穿越呢？
以自己远超这个时代的知识，在这片落后的土地上，未尝不能搅动风云，混得风生水起。
他坐了一会儿，身体虚弱急需休息，他己无法再走更远的路了。
无事可做，索性回屋睡觉。
注1、古代历来忌讳首呼皇帝名讳，唐朝时期首呼皇帝名字，就是十恶不赦，叫了必死。
子女也不可首呼父母名字，红楼梦中第二回贾雨村提及黛玉读至书中有“敏”字，皆念作“密”字；写字遇着“敏”字少笔画。
林黛玉母亲叫贾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