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镜子碎了。不是被砸的,是被看的。镜子里那个东西……那是我?
灰败的皮肤紧贴着突起的颧骨,像蒙了一层浸透脏水的裹尸布。左脸颊缺了一大块,
露出森白的牙床和暗色、毫无生气的肌肉纤维,一个丑陋的、永不愈合的豁口。
曾经精心养护的栗色长发,如今枯草般纠结粘连,挂着可疑的暗红碎屑。
最刺眼的是那双眼睛,浑浊的黄色,瞳孔扩散,像蒙尘的劣质玻璃珠嵌在干涸的眼窝里。
胃里没有东西可翻涌,只有一股冰冷的、源自本能的饥饿在灼烧。可这饥饿,
此刻竟被另一种更尖锐、更撕心裂肺的痛楚压了下去——那是我的脸!我曾经那么爱惜的脸!
喉咙里滚出一声非人的、饱含痛苦与暴怒的嘶嚎。我猛地扭开头,
腐朽的指骨狠狠抓挠着冰冷的大理石洗手台,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镜子的碎片散落一地,
映出无数个扭曲变形的、可怖的“我”。不行。不能是这个样子。
我跌跌撞撞冲出这间满是灰尘和血腥味的洗手间,赤脚踩过冰冷的地砖。外面,
是巨大的、死寂的商场穹顶。曾经光鲜亮丽的奢侈品殿堂,
如今只剩下破碎的玻璃、倾覆的货架和无处不在的死亡气息。
几只穿着破烂售货员制服的同类在远处漫无目的地游荡,拖着迟缓的步伐,
发出无意义的嗬嗬声。它们空洞的眼眶扫过我,毫无反应。
我的目标清晰而疯狂——那些蒙尘的橱窗,那些挂在模特身上的华美衣裙!
Dior、Chanel、Valentino……那些名字像带着魔力的符咒,
召唤着早已沉入地狱的虚荣心。我撞向Chanel的橱窗,
僵硬的手指接连撕坏了三件礼服之后,
我开始小心翼翼地拿着一件缀满亮片的银色吊带礼服就往身上套。结果自己没控制好力道,
布料被蛮力撕裂,昂贵的亮片簌簌掉落。不行!换!一件紧身的红色鱼尾裙,拉链卡在腰际,
腐朽的皮肤被粗糙的布料磨得生疼。我暴躁地撕扯着,裙子应声裂开。珠宝!我扑向柜台,
展示柜的玻璃早已粉碎。抓起一把冰冷的钻石项链,胡乱地往脖子上挂。沉甸甸的,
冰冷的金属贴着同样冰冷的皮肤。手镯,戒指……只要能遮盖这丑陋的灰败,什么都行!
化妆!我扑到布满灰尘的彩妆柜台前。粉底液,挤出来,是凝固的块状。腮红,
干裂得像墙皮。口红!鲜艳的正红色!我抓起一支,拧开,
用尽全力往自己干瘪、破裂的嘴唇上涂抹。手臂僵硬得像生锈的杠杆,
根本控制不了精细的动作。鲜红的膏体歪歪扭扭地溢出唇线,涂到灰败的脸颊上,
涂到那个可怕的豁口边缘,像一道狰狞流血的伤口。镜子里映出的,
是一个更加荒诞、更加恐怖的怪物——穿着破烂的华服,挂着叮当作响的珠宝,
脸上涂着鬼画符般的猩红。一个可悲的、自欺欺人的小丑。
“嗬……呃……”绝望的嘶鸣从喉管深处挤压出来,带着血腥味。
一股暴戾的火焰瞬间吞噬了残存的理智。为什么?
为什么连这一点点虚假的、属于过去的幻影都不肯给我?离我最近的一只丧尸,
穿着保安制服,正茫然地撞着一个倒下的模特。它腐烂的脸转向我这边。就是它!就是它们!
都是这些丑陋的东西的存在,才让我显得如此可悲!野兽般的咆哮撕裂了商场的死寂。
我像一颗腐烂的炮弹冲了过去,僵硬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手指,
那几根还能勉强弯曲的指骨,狠狠***了保安丧尸空洞的眼窝!
粘稠的黑液和碎裂的组织喷溅而出。它甚至来不及发出完整的嘶叫,
腐烂的头颅就被我狂暴地拧转了一百八十度,颈骨发出清脆的断裂声,身体软软倒下。
还不够!杀!撕碎它们!我扑向另一个目标,一个穿着脏污裙子的女性丧尸。
抓住她枯草般的头发,狠狠掼向旁边坚硬的金属立柱!颅骨碎裂的闷响令人作呕。
杀戮的***短暂地麻痹了绝望,像劣质的毒品。我沉浸在纯粹的破坏欲中,
将眼前所有移动的、腐烂的东西都视为泄愤的对象。
商场空旷的空间里回荡着我疯狂的嘶吼和骨骼碎裂的可怕声响。“啧。自相残杀?!
”一个清晰的、带着点玩味和惊讶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像冰锥刺破了血腥的狂欢。
我的动作猛地僵住,保持着撕扯一具同类残躯的姿态,浑浊的黄眼珠猛地转向声音来源。
二楼断裂的自动扶梯口,一个男人斜倚着扭曲的金属栏杆。他没穿常见的防护服,
只是一身深色的耐磨野战装束,身姿挺拔。脸上沾着点灰尘和暗色污迹,
却掩不住过分俊朗的轮廓。最刺眼的是他嘴角那抹弧度,不是恐惧,不是厌恶,
而是一种……看到新奇玩具般的兴味盎然。他手里把玩着几颗东西,指尖灵活地翻动着。
晶核!三颗大小不一的晶核,在透过破碎穹顶玻璃的惨淡天光下,
折射出纯净而冰冷的幽蓝光芒。那光芒像针一样刺进我的眼睛,刺进我混乱的意识深处。
“想变漂亮?”他的声音不高,带着点慵懒的磁性,清晰地穿透商场里的血腥和死寂。
他扬了扬下巴,目光扫过我身上挂着的破烂华服、涂得鬼一样的脸,
还有脚下被我撕碎的同类残骸,那眼神里的兴味更浓了。“靠这个。”话音未落,
他手腕随意一甩。嗖!嗖!嗖!三颗幽蓝的晶核划出短促的弧线,
精准地落在我脚边的血泊里,滚了几滚,停在几片破碎的亮片旁边。
幽蓝的光芒映着暗红的血,妖异而诱惑。“小怪物,好好用。”他轻笑着补了一句,
那笑声里没有多少善意,但也没有恶意,更像是一种漫不经心的施舍,一种对异类的好奇。
没等我做出任何反应,远处传来几声呼喊:“沈烬!队长!这边清完了!
”几个同样穿着野战服的身影出现在扶梯另一端的阴影里。“来了。”他应了一声,
最后瞥了我一眼,那眼神似乎要把我这副狼狈又凶狠的模样刻进脑子里,随即利落地转身,
身影消失在断裂扶梯的阴影中。脚步声迅速远去。商场彻底恢复了死寂,
只剩下我沉重的、非人的喘息,和脚下晶核幽幽的蓝光。我死死地盯着那三颗蓝莹莹的石头,
像濒死的鱼盯着唯一的活水。变漂亮?靠这个?那个男人……沈烬?
他话语里的每一个音节都在我混沌的脑子里反复冲撞。
一股前所未有的、强烈的渴望压过了杀戮的戾气,压过了饥饿的灼烧。我猛地弯下腰,
僵硬的手指异常灵活地抠起那三颗晶核。触手冰凉,光滑,
一股难以言喻的能量波动顺着指骨传递上来,带着一种致命的吸引力。没有丝毫犹豫,
我一把将它们全塞进了嘴里!没有咀嚼,只有硬物强行通过干涩食道的摩擦感,
带着一种近乎自毁的决绝。吞下去的瞬间,一股狂暴的、冰冷的洪流在我体内炸开!
像无数根冰针瞬间刺穿了每一寸腐朽的肌体。我控制不住地蜷缩在地,身体剧烈地抽搐,
喉咙里发出痛苦到极致的嗬嗬声,手指疯狂地抠抓着冰冷的地砖。
视野被一片刺目的幽蓝占据,仿佛灵魂都要被这股力量撕碎、重塑。不知过了多久,
那撕裂般的剧痛才如潮水般退去,留下一种奇异的、空虚的清凉感。我喘息着,挣扎着爬起。
抬起手——那层令人作呕的灰败,似乎……淡了那么一丝丝?指关节的僵硬感,
好像也松动了一丁点?微乎其微,几乎像是错觉。但就是这一点点微弱的变化,
像黑暗中骤然亮起的一线光,死死地攥住了我全部的心神。变漂亮?真的可以?
我猛地抬起头,浑浊的黄眼珠望向沈烬消失的方向,贪婪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留着他身上的味道——硝烟、汗水的咸腥、一种独特的、如同冬日松针被碾碎后的冷冽气息。
这气味,连同他那张过分好看的脸和玩味的笑容,被我那腐坏的大脑死死地烙印下来。等我。
我会还你。十倍!百倍!晶核!等我……还是先变漂亮!更!重!要!!!第二章三年。
时间对一只有追求的丧尸来说,只是积累晶核的刻度。从那个充斥着血腥和施舍的商场开始,
我的狩猎范围以惊人的速度扩张。目标只有一个:晶核。更强的丧尸,更精纯的晶核。
每一次吞噬,都带来身体细微的变化。灰败的皮肤一点点褪去死气,从腐烂的青灰,
渐渐透出一点类似活人的、缺乏血色的苍白。脸颊上那个狰狞的豁口,
边缘的腐肉缓慢地收缩、弥合,虽然还留下一个明显的凹陷疤痕,但不再是触目惊心的空洞。
最惊喜的是肢体,僵硬感如同冻土被春阳消融,从最初关节喀啦啦的艰涩转动,
到如今动作虽比常人略显迟滞,却已流畅自然。我能奔跑,能跳跃,
能做出精细的动作——比如,给自己梳一个像样的发髻,或者,
细致地涂匀一支新找到的口红。镜子,重新成了我最亲密的伙伴。
不再是奢侈品店里的破碎残片,而是我从废弃的梳妆台、甚至汽车后视镜上小心拆下来的。
每一次进化,每一次在镜中看到自己更接近“人”的轮廓,
胸腔里那颗早已停止跳动的心脏位置,都会涌起一股灼热的、近乎战栗的满足。
我穿着从各个城市废墟里搜罗来的漂亮衣服——一条波西米亚风格的长裙,
一件剪裁利落的皮夹克,甚至找到了一双尺码合适的、缀着水晶的高跟凉鞋。
我成了末世里最“精致”的狩猎者。杀高阶丧尸时,会特意避开溅血的角度,
怕弄脏新找的长裙;找到过期的保湿霜,会挖一点涂在颈侧,
减缓皮肤的灰败;甚至在废弃书店翻到一本《美妆教程》,把里面的口红画法剪下来,
夹在贴身的口袋里,我给自己化上精致的妆,遮盖那依旧残留的、不自然的苍白和疤痕。
除了瞳孔深处那抹挥之不去的、非人的浑浊黄色,以及体温依旧冰冷,站在昏暗中,
我几乎与末世前那些爱美的年轻女孩无异。直到那个傍晚。
夕阳像熔化的铜汁泼洒在废弃的城市轮廓线上。我刚刚解决掉一只试图偷袭的巨型变异鼠,
正弯腰从它丑陋的头颅里抠出一颗散发着土黄色微光的晶核。这能量很驳杂,聊胜于无。
就在我直起身的刹那,一股极其隐晦、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的精神波动,如同冰冷的蛛网,
瞬间扫过这片区域。我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像被无形的电流击中。来了!
这股令人作呕的、带着强制奴役意味的精神烙印,是那个盘踞在南方巨大巢穴里的“王”!
它感知到了我的存在,感知到了我的强大和……“不听话”。它在召唤,或者说,在命令!
紧接着,远处几个方向,同时传来了沉重而迅捷的脚步声,伴随着压抑的、饱含杀意的嘶吼。
不是漫无目的的游荡者,是精锐的猎杀者!带着“王”的意志,
来“回收”或者“清除”我这个不稳定的因素。逃!这个念头压倒了一切。什么晶核,
什么漂亮衣服,在“王”的绝对意志面前都是尘埃。我只想活着,只想自由,只想做我自己!
我才不要再做打工人,当牛马,当奴才,看老板脸色。都变成丧尸了,谁不想过好日子?
我猛地将那颗土黄色的劣质晶核塞进口袋,身体爆发出积蓄的力量,
朝着与精神波动源头完全相反的方向,亡命狂奔!风声在耳边呼啸,
吹乱了我精心梳理的头发。高跟鞋在坑洼的地面上不断崴脚,***脆踢掉它们,
赤足踩过碎石和玻璃渣。裙子被尖锐的断墙撕破了一道口子。顾不上了!什么女神包袱,
在生存面前一文不值。我只想跑,跑得远远的,跑到那个“王”的触角伸不到的地方去!
第三章旅途变得漫无目的,又似乎充满了新的意义。
我不再是那个只为晶核和外表奔波的怪物。我沿着废弃的公路行走,翻越荒芜的山岭,
穿过死寂的城镇。我在废弃的书店找到发黄的画册,
对着上面的风景照片发呆;在倒塌的游乐场里,坐在锈迹斑斑的旋转木马上,
想象它曾经载着孩子们的欢笑转动;在干涸的海滩边,捡起一枚被磨圆的贝壳,
贴在冰冷的脸颊上。自由的味道,是风,是尘土,是腐烂中偶尔冒出的顽强绿芽,
是头顶那片不再被硝烟完全遮蔽的、浩瀚的星空。那天,
我正穿过一个被藤蔓和野草吞噬了大半的破败城市。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铁锈的气息。
突然,一股极其微弱、却熟悉到让我灵魂都为之震颤的气息,混合着浓重的血腥味,
飘了过来。沈烬!那股冷冽的、如同冬日松针碾碎的气息,被浓得化不开的铁锈味包裹着,
虚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我的心,如果它还能称之为心的话,猛地一沉。循着气味,
我像幽灵一样在断壁残垣间穿行,最终停在一个横跨污浊河流的水泥桥洞入口。
浓重的血腥味几乎凝成实质。洞口阴暗潮湿,堆满了垃圾和碎石。
他蜷缩在最里面一个凹陷的角落,像一只被抛弃的、濒死的野兽。
那身曾经挺括的野战装被撕裂成条状,浸透了暗红发黑的血污,紧紧贴在身上。
脸上满是干涸的血迹和污泥,几乎看不清五官,只有紧闭的眼睑下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着,
证明他还活着。呼吸微弱得几乎听不见。我蹲下身,
冰冷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拨开他额前被血黏住的发丝。那张曾经过分好看、带着玩味笑容的脸,
此刻只剩下灰败和痛苦。他伤得太重了,胸腹间一道巨大的撕裂伤还在缓慢地渗着血,
左腿以一个不正常的角度扭曲着。报恩的机会?老天爷,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我深吸一口气,带着腐朽尘埃味道的空气灌入早已不需要氧气的肺腑。没有犹豫,
我小心地避开他狰狞的伤口,将他沉重的、毫无知觉的身体背了起来。他比我想象的还要沉,
压得我骨架咯咯作响。我咬紧牙关虽然牙齿不会因此酸痛,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出桥洞,
走向城市深处。第四章找到一家勉强还有几面完整墙壁的破旧酒店。
踹开一间相对干净的房间门,里面弥漫着灰尘和霉菌的味道。
我把沈烬轻轻放在那张积满厚灰、弹簧都露出来的破床上。灰尘瞬间被他的血染红。水。
需要水。我在酒店里翻找,幸运地在某个废弃的员工杂物间角落,
找到几个落满灰尘但还算完好的塑料桶。酒店后面有条臭水沟,浑浊不堪。但这难不倒我。
我往返了无数次,用桶提水,用找到的破盆端水。冰冷刺骨、带着恶臭的水,
被我一遍遍地泼在沈烬身上,冲掉那些黏腻的血污和污泥。动作很笨拙,
好几次差点把他从床上冲下去。清洗的过程漫长而狼狈。我像个蹩脚的清洁工,
用从废墟里翻出来的、还算干净的布条,蘸着脏水,
一点点擦拭他结实的胸膛、肌肉线条分明的臂膀、布满新旧伤痕的后背。
他的体温透过冰冷的布条传递到我手上,是一种陌生的、灼热的触感。水很冷,
他即使在昏迷中也无意识地打着寒颤。当擦到他精瘦的腰腹和腿部时,
我的动作不可避免地变得更加迟缓和……僵硬。虽然我只是一只丧尸,
但爱美女孩的记忆和羞耻感似乎还残留在某个角落。昏迷的他毫无知觉,
我却感觉自己的“脸”在发烫如果它还能发烫的话。清洗完身体,处理伤口更麻烦。
沿途搜刮来的药店里,药品大多过期或被抢掠一空。
我找到一些碘伏颜色都变了、几卷还算干净的纱布、几板不知名但写着消炎止痛的药片,
还有一把锈迹斑斑的剪刀。我模仿着模糊记忆里看过的急救知识,
用剪刀小心剪开黏在伤口上的破烂布料,
用变色的碘伏味道刺鼻胡乱地冲洗那些可怕的伤口——那道撕裂伤深可见骨,
边缘皮肉翻卷。还有他扭曲的左腿,骨头似乎断了。我笨手笨脚地试图把药片碾碎撒上去,
结果粉末飞得到处都是。最后只能用大量纱布,把他像处理一具破旧的玩偶一样,
一层层、一圈圈地紧紧裹缠起来。做完这一切,天已经彻底黑了。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
看着被我裹成半个木乃伊、依旧昏迷不醒的沈烬。月光透过破碎的窗户照在他脸上,
洗去了血污,露出深刻的轮廓。眉头紧锁,即使在昏迷中,也带着一种桀骜不屈的硬朗。
“嗬……”我喉咙里发出无意义的气音。照顾人,真累。比杀丧尸累多了。
第五章沈烬是在第三天傍晚醒的。我正背对着他,
个破旧小锅里面甚至还有可疑的干涸物煮着一点从废弃罐头里刮出来的、黏糊糊的豆子。
豆子的味道一言难尽,但对丧尸来说无所谓。锅里咕嘟咕嘟冒着可疑的泡泡。
身后传来一声压抑的、痛苦的抽气声。我猛地回头。他醒了。那双深邃的眼睛睁开了,
带着初醒的迷茫和重伤后的虚弱,但眼神深处那股锐利和警觉,像黑暗中骤然点亮的刀锋,
瞬间锁定了我。四目相对。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他浑浊的视线在我脸上聚焦,
扫过我苍白但不再腐烂的皮肤,扫过我脸上那道依旧明显的疤痕,
最终落在我浑浊的黄色瞳孔上。没有恐惧,没有尖叫,只有一丝极其细微的……了然?
以及更深沉的审视。“是……你,救了我,小怪物?”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像砂纸摩擦,
嘴唇干裂起皮。我僵在原地,手里还拿着一个充当勺子的破铁片。他记得我!
那个商场里丑陋的、暴戾的小怪物!巨大的、莫名的情绪冲击着我。我张了张嘴,
喉咙里却只发出“嗬……呃……”几个破碎的音节。三年了,我依旧不会说话。
声带仿佛被那场死亡彻底锈蚀了。一股强烈的焦躁涌上来。我猛地放下铁片,几步冲到床边,
对着他急切地比划起来。手指指向他,又指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