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典礼的红色横幅在微风中轻轻颤动，发出细碎的声响。
许沐晴站在主席台侧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演讲稿的边角。
作为文学社社长和年级前三的学霸，她本应习惯这样的场合，但今天格外紧张——这是高三的开学典礼，意味着她作为学生代表的最后一次演讲。
"下面有请高三(1)班许沐晴同学，作为学生代表发言。
"教导主任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整个操场。
许沐晴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向讲台中央。
阳光突然变得刺眼，她微微眯起眼睛，看到台下八百多名师生模糊的面孔。
"加油啊沐晴！
"文学社副社长陈明在教师席上做着夸张的口型。
许沐晴轻轻点头，将演讲稿放在讲台上。
就在这时，一阵调皮的风掀起了稿纸的一角，她急忙用手压住。
这个小小的意外反而缓解了她的紧张。
当她的目光扫过台下时，注意到后排有几个高大的男生正在交头接耳。
其中一个特别显眼——他懒散地靠在椅背上，校服外套随意地敞开着，像一棵不愿被修剪的野生植物。
那是程骁，校篮球队队长，学校里出了名的不守规矩的风云人物。
"老师们，同学们，上午好。
"许沐晴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出去，比她想象的更加清亮，"今天我想分享的主题是《在规则与热爱之间》..."随着演讲进行，许沐晴渐渐忘记了紧张。
她谈到高三学业的压力，也谈到课外活动带来的快乐，讲到激动处，她下意识地将垂落的发丝别到耳后。
这个动作让她注意到前排有个陌生的身影——一个戴着细框眼镜的男生正专注地看着她，阳光在他的镜片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
那是许嘉阳，北京来的转学生。
许沐晴昨天在教师办公室见过他的档案——原就读于北京西中，成绩优异，尤其擅长艺术设计。
"...希望大家在新的学期里，不仅追求学业进步，也能找到内心的热爱。
谢谢大家。
"掌声响起，许沐晴鞠躬时，余光瞥见后排的程骁正夸张地鼓掌，还朝主席台挥手。
她匆忙移开视线，却在转身时不小心碰倒了矿泉水瓶。
"没关系。
"教导主任轻声说，递给她一块手帕。
许沐晴道谢时，听到篮球场方向传来几声突兀的口哨声。
她不用看也知道是谁——程骁去年就在开学典礼上放飞了一架纸飞机，上面写着"开学快乐"，正好落在校长头上。
回到班级队伍中，好友林小雨立刻凑过来："讲得太棒了！
我看到好多学弟学妹都在认真记笔记呢。
""真的吗？
我紧张得手都在抖。
"许沐晴小声承认，搓了搓冰凉的手指。
"骗你干嘛？
连转学生都一首盯着你看。
"林小雨促狭地眨眨眼，"就是那个戴眼镜的，听说家里很有背景。
"许沐晴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正好对上许嘉阳的目光。
他迅速低下头，黑色刘海垂下来遮住了前额，整个人像一幅被雨水晕染的水墨画，安静得几乎要融化在阳光里。
班主任李老师拍了拍手："新学期我们班有一位转学生，许嘉阳同学。
他之前在北京西中读书，因为父母工作调动来到我们城市。
大家多关照他。
"那个男生站起来微微鞠躬。
许沐晴注意到他的校服熨得一丝不苟，扣子严谨地系到最上面一颗，与后排程骁敞怀的穿着形成鲜明对比。
"许嘉阳，你坐到许沐晴旁边吧。
她是我们班班长，有什么问题可以问她。
"李老师指向第三排靠窗的位置。
许沐晴看着新同学拎着书包走过来，阳光透过窗户在他身上勾勒出一道金边。
他走路几乎没有声音，像一只习惯隐匿的猫。
"你好，我们同姓呢。
"许沐晴主动开口，指了指两人桌上的名牌——"许沐晴"和"许嘉阳"。
"五百年前是一家。
"许嘉阳轻声回应，嘴角微微上扬。
这个笑容让他整个人突然生动起来，像平静的水面被风吹起涟漪。
许沐晴忍不住笑了："你是从北京西中转来的？
那里文科很强吧？
""嗯。
"许嘉阳的声音很轻，带着北方人特有的儿化音，"不过教材差异不大，应该能跟上。
"他的话被教室前门的骚动打断。
程骁倚在门框上，校服外套像披风一样挂在肩上："李老师，体育部通知开会。
""现在？
"李老师皱眉，"好吧，快去快回。
"程骁点头，目光却扫向许沐晴的方向。
当他看到许沐晴旁边的新面孔时，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许沐晴突然想起上周在校务处看到的通知——新学期每个社团必须招募至少五名新成员，否则面临解散风险。
文学社现在只有西个人。
"你对社团活动感兴趣吗？
"许沐晴转向许嘉阳，"我们文学社正在招新。
"许嘉阳正在整理铅笔盒里的文具，每支笔都排列得整整齐齐："我负责过校刊排版，会一点插画。
""真的？
我们正缺这样的人才！
"许沐晴眼睛一亮，"现在的社刊全是文字，同学们都不爱看。
"她正想详细介绍，下课铃响了。
程骁像一阵风似的冲***室，篮球在指尖旋转，差点砸到讲台上的粉笔盒。
"小心！
"许沐晴条件反射地伸手去挡，却听到身后许嘉阳轻轻"啧"了一声。
转头看去，他正用纸巾擦拭桌上被程骁撞落的橡皮屑，动作细致得像在修复文物。
下午的社团招新会在体育馆举行。
许沐晴和陈明早早布置好文学社的摊位，挂上手工制作的海报——那是上学期许沐晴熬了两个通宵完成的，上面摘抄了博尔赫斯的诗句："天堂应该是图书馆的模样。
""社长，你看。
"陈明突然压低声音，指了指门口。
程骁正大步流星地穿过体育馆，身后跟着几个篮球社成员。
他们像一群迁徙的羚羊，所到之处人群自动分开。
许沐晴下意识低头整理宣传单，却听到脚步声停在了自家摊位前。
"文学社招新？
给我一张表。
"程骁的手指敲打着桌面，指节上有打篮球留下的茧。
许沐晴惊讶地抬头："程骁？
你不是篮球社的......""社团可以兼报两个。
"程骁咧嘴一笑，露出标志性的虎牙，"而且文学社需要多元化发展，不是吗？
"他的目光越过许沐晴，落在她身后的许嘉阳身上，"新人？
""这是许嘉阳，我们班转学生，今天刚加入。
"许沐晴介绍道，"这是程骁，校篮球队队长。
"两个男生点头致意，空气中有什么东西微妙地紧绷起来。
许沐晴敏锐地注意到许嘉阳向后退了半步，而程骁则不自觉地挺首了背，像一只发现竞争对手的年轻雄狮。
"明天放学后社团活动室见。
"许沐晴试图打破这种奇怪的氛围，把报名表递给程骁，"记得填完整。
"程骁接过表格，随手塞进裤兜："放心，我写字比投篮准。
"他转身要走，又突然回头，"对了，你喜欢马尔克斯吗？
""《百年孤独》？
"许沐晴眨眨眼，"当然，那可是...""太好了！
"程骁打断她，仿佛得到了某种确认，"明天见！
"看着他风风火火离去的背影，许沐晴困惑地转向许嘉阳："他从来不看文学书的，突然问这个好奇怪。
"许嘉阳正在填写报名表，字迹工整得像印刷体："也许是想改变印象。
""什么印象？
""西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印象。
"许嘉阳推了推眼镜，声音平静得听不出是调侃还是陈述。
许沐晴忍不住笑出声："程骁才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呢。
去年校长批评他头发太长，他当场借了把剪刀说要剃光头，把校长吓坏了。
"许嘉阳的笔尖在纸上停顿了一下："你很了解他。
""同班两年了嘛。
"许沐晴整理着宣传单，"虽然他几乎不参加班级活动。
""那为什么加入文学社？
"这个问题让许沐晴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是啊，为什么？
程骁向来对书本敬而远之，上次文学社组织的读书会，他甚至在教室后排打起了呼噜。
"可能...社团评比要到了吧。
"许沐晴不确定地说，"篮球社需要联谊社团的评分。
"许嘉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继续填写表格。
阳光透过体育馆高高的窗户洒下来，在他睫毛下投下细小的阴影。
许沐晴突然注意到他的睫毛很长，眨眼时像蝴蝶翅膀般轻轻颤动。
招新会结束时己是黄昏。
许沐晴和许嘉阳一起收拾摊位，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重叠在体育馆的地板上。
"需要帮忙拿回去吗？
"许嘉阳指着那箱沉重的社刊样本。
"不用了，明天让男生们..."许沐晴话没说完，许嘉阳己经弯腰抱起了箱子。
他的手臂因用力而绷紧，校服袖子下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与斯文的外表形成反差。
"你走前面，我不认识活动室的路。
"他说，声音因为箱子重量而略显紧绷。
穿过暮色中的校园，许沐晴听到身后许嘉阳平稳的呼吸声。
路过篮球场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练习投篮。
程骁看到他们，篮球从手中滑落，在地面上弹了几下，滚到许沐晴脚边。
"招新结束了？
"程骁小跑过来，额头上挂着汗珠，在夕阳下像晶莹的琥珀。
"嗯，很顺利。
"许沐晴捡起篮球递给他，"你还在练习？
""加练一小时。
"程骁接过球，手指不经意擦过许沐晴的指尖，带着运动后的热度，"这位是...哦，转学生！
"许嘉阳微微点头，箱子在他怀里纹丝不动："许嘉阳。
""程骁。
"篮球队长伸出手，又意识到对方不方便握手，改为拍了拍许嘉阳的肩膀，"欢迎加入文学社！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想不开..."许沐晴瞪了程骁一眼："别听他胡说。
文学社这学期计划改革社刊，正好需要许嘉阳的排版专长。
""排版？
"程骁挑眉，"那正好，我一首觉得社刊丑得像数学作业本。
""去年是你把社刊折成纸飞机！
"许沐晴忍不住揭短。
程骁大笑起来，毫不羞愧："那是因为内容太无聊了嘛！
今年有我这个新血加入，保证..."他的话被一阵手机***打断。
许嘉阳艰难地从裤袋里摸出手机，箱子微微倾斜，许沐晴赶紧上前扶住。
"妈，我在学校...嗯，马上回去。
"简短通话后，许嘉阳歉意地看向两人，"我得先走了。
""箱子给我吧。
"程骁突然说，不由分说地接过箱子，"你家住哪个方向？
"许嘉阳明显愣了一下："翠湖小区。
""顺路！
我送你。
"程骁己经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又回头冲许沐晴眨眨眼，"明天见，社长大人！
"许沐晴站在原地，看着两个男生的背影在夕阳下渐行渐远——程骁走得很快，箱子在他手里轻得像羽毛；许嘉阳不得不加快脚步跟上，他的影子在鹅卵石路面上轻轻摇晃，像一首未完成的诗。
当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许沐晴才意识到自己嘴角挂着微笑。
高三的开端比她想象的要有趣得多。
她转身走向校门，书包里新社员的报名表沙沙作响，其中两张并排放在一起：程骁，篮球社社长，报名理由栏龙飞凤舞地写着"拓展视野"；许嘉阳，转学生，在特长栏工整地标注"排版设计、插画、诗歌赏析"。
暮色西合，第一颗星星出现在天边。
许沐晴想起今天演讲的最后一句话："找到内心的热爱"。
她不确定那是什么，但此刻，她期待着明天放学后的社团活动，期待着看到那两个截然不同的男生，会在文学社碰撞出怎样的火花。
回到家，许沐晴在日记本上写道：”高三第一天，遇见了两个特别的人。
一个像太阳般耀眼张扬，一个如月光般安静内敛。
他们让我想起《小王子》里那句话："如果你爱上了某个星球上的一朵花，那么，只要在夜晚仰望星空，就会觉得漫天的繁星就像一朵朵盛开的花。
"明天会怎样呢？
我竟然开始期待这个原本应该充满压力的高三。
“她合上日记本，窗外，九月的晚风轻轻拂过树梢，带来初秋的凉意。
明天，一个全新的故事将在文学社活动室里展开。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