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跟我走
巷口外是条背街，人少点，但还是有零星路过的人。
冷风一吹，胸前那股陌生的、一跳一跳的坠痛感更清晰了，每吸一口气都扯得难受。
脚踝大概刚跳下来崴了，钻心地疼，摔破的膝盖黏糊糊的，跟裤子粘在一起。
要疯了！
脑子里刮着十二级台风！”
胖子！
胖子！！
“我冲着不远处”午夜回声“那个吵闹的入口方向嘶吼，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却细尖尖的、带着哭腔的颤抖，在嘈杂的酒吧音乐背景里根本像蚊子叫！
不行！
我得上大路！
我得找个认识的人！
深一脚浅一脚，忍着剧痛冲到大路边。
车灯晃过，人影幢幢。
不远处就是公交站！
有几个穿着眼熟校服外套的女生在那儿等车，好像是隔壁美术学院的！
我见过她们跟我们学校搞联谊！
救命稻草！”
喂！
那个！
同学！！
“我扑过去，差点摔倒，一把抓住离我最近那个女生的胳膊，”帮帮我！
出事了！
我手机丢了！
麻烦给我朋友打个电话！
找胖子！
张鹏！
就胖胖的那个！
“那女生被我突然抓住，吓得尖叫一声，像被烙铁烫到似的猛地甩开我的手，脸上全是看疯子一样的厌恶和惊恐：”啊！
你有病啊！
放开我！
我不认识你！
“”不是！
是我！
我是凌阳啊！
经管学院三班的！
我们上周还一起……“我语无伦次地解释，声音又尖又急，几乎破了音。”
神经病！
耍什么流氓！
“另外两个女生赶紧把她拉开，警惕地盯着我，像看什么脏东西，从头打量到脚——尤其是我那明显不合身、被跑动扯得松垮的男装外套下面鼓起的部分，然后更是一脸鄙夷，拉着同伴快步走开，”快走快走！
离那男的远点！
穿男装耍流氓的！
指不定是个变态！
“男的？
变态？
心瞬间沉进了冰窟窿！
凉透了！
我……我在他们眼里，现在就是个穿着男装、行为诡异、可能脑子还不正常的……陌生男人？！
没人认识我了！
胖子，刚才那群女生，所有人……没人认识那个叫凌阳的人存在了！
我在这个世界上……凭空消失了？！
变成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陌生女人？！
巨大的恐慌像冰冷的海水灭顶而来，窒息感扼住了我的喉咙，浑身抖得像个筛子。
冷风吹在脸上，不知道是汗还是泪，又冷又咸。
完了！
全完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和绝望猛地袭来，比脚踝的疼还要锥心刺骨。
腿一软，差点跪在肮脏冰冷的马路牙子上。
太乱了，这个世界太他妈操蛋了！
就在我脑子彻底浆糊、快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变彻底压垮的时候——”哎哟！
阿阳？！
***跑哪去了？
哥们儿找你一圈儿了！
三杯酒都喝完了！
“胖子那熟悉的大嗓门穿透了酒吧的背景噪音，炸雷一样响起来！
他喘着粗气，正从酒吧门口跑出来，站在明亮的霓虹灯招牌下，西处张望。
胖子！！
我的眼泪”唰“地就下来了！
救星！
是胖子！
他看到我了！
他一定能认出我！”
胖——“我拼尽全力想喊他，那个”子“字还没出口，卡在喉咙里——等等！
胖子那焦急的目光扫过人群，他甚至皱着眉，视线好几次擦过我站着的这个位置！
但……但那目光就像扫过一个陌生路人，没有任何停留！
径首就滑过去了！
他没认出我！
他根本没认出我！！
巨大的希望瞬间被砸得粉碎！
比刚才没人理我更加绝望！
连胖子都不认识我了？！
我张着嘴，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了脖子，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眼睁睁看着他转身又往别处找去了。
完了……彻底……完蛋了……就在我彻底崩溃，整个人像被抽光了骨头一样往下瘫的时候，一只冰冷有力的手突然从侧面伸过来，猛地攥住了我的上臂！
力气很大，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首接把我就要软倒的身体给死死攥住了！
差点把我拎起来！
谁？！
我吓得魂飞魄散！
惊恐地抬头看过去——视线撞进一双眼睛。
一双……我这辈子都忘不了、此刻却写满了惊涛骇浪般震惊与难以置信的深潭！
兰霄？！
怎么是他？！
他怎么会在这儿？！
他什么时候来的？！
他的呼吸似乎有那么零点一秒的停顿。
那张总是平静冷漠得像面具一样的脸，此刻完全暴露在路灯惨白的光线下，清晰地裂开了一道巨大的缝隙！
那双深邃的眼睛，里面翻滚的情绪太复杂了——震惊，疑惑，审视……就像看到了一个活着的悖论！
他的目光……没有陌生感！
他在看我！
死死地、锐利地、像解剖刀一样地看我！
但不是那种看陌生女人的眼神，更像是……像是在我这张陌生的脸上，在搜寻着什么极其熟悉的东西？”
你……“我喉咙发紧，那个”滚“字没叫出来。
他的视线突然锐利地向下扫！
死死盯住了我因为刚才剧烈跑动而敞开一半的外套前襟处——里面那件旧 T 恤的领口位置。
那里，别着一个不起眼的、指甲盖大小的金属片，是一年前***发售的《星际迷航》星舰学院徽章——这是凌阳的最爱！
是我自己亲手别上去的！
兰霄的目光在那徽章上凝固了零点几秒。
接着，他那审视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飞快地扫过我的脸——扫过我因为惊恐和泪水糊成一团的眼角眉梢（我哭起来有个习惯性的、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极其细微的向右皱眉的动作）；扫过我在极度恐慌下不自觉微张的嘴唇的形状……然后，他的目光猛地盯在了我的腿上！
不！
是我的脚！
是他妈的走路姿势！
刚才崴了脚，疼得钻心，我只能下意识拖着右腿走，右脚落地时习惯性地脚跟先着地，然后重心快速挪动……这就是凌阳右脚旧伤没好利索时，跑步走路的标志性别扭姿势！
他的瞳孔猛然间收缩！
像发现了宇宙终极谜题的钥匙！
下一刻，他那冰冷的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不容置疑的紧迫感和压迫力，清晰地、低沉地砸在我耳边，也像是在隔绝外界的所有嘈杂：”别动！
别喊！
也别解释！
现在！
跟我走！
“他的手，那只冰冷有力的手，没有丝毫迟疑，几乎是半拖半拽，不由分说地攥着我的胳膊，强硬地将我从这人来人往、随时会让我彻底崩溃暴露的灯光下拖离！
那力量大得惊人，我根本无力反抗！
身体被他带着踉跄前行，巷子深处的黑暗像张开的巨口。
我只觉头皮发炸，灵魂都冻结了！
他认出我了！
他竟然……认出我了？！
这感觉，比刚才发现自己变成女人还要……恐怖一万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