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凤陨江心·泥淖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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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

刺骨的冰冷裹挟着巨大的撞击力,瞬间吞噬了陈令仪所有的感官。

那不是水。

是浑浊的、翻滚着泥沙和死亡气息的江水。

她最后的视野,是扭曲变形的驾驶室顶棚,透过碎裂的挡风玻璃,能看到浑浊江水正疯狂倒灌。

还有那张脸。

泥罐车司机那张在昏暗路灯下毫无表情、甚至带着一丝麻木完成任务般释然的脸。

意识像断线的风筝,在无边的黑暗和刺骨的寒冷中飘荡。

“陈总…对不住了…挡了太多人的路…沉江…干净…”破碎的、充满恶意的低语,如同水鬼的指甲,刮擦着她即将消散的意识。

她不甘心。

她刚刚以铁腕手段完成集团重组,剔除了盘根错节的蛀虫,眼看就要带着“启明科技”攀上新的高峰。

她才三十三岁。

她的人生,她的抱负,她还没来得及享受的胜利…就这么被一场精心策划的“意外”碾碎?冰冷的江水灌入口鼻,窒息感扼住咽喉。

意识,沉入无底深渊。

……一点微弱的、摇曳的光。

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劣质炭火、陈旧木头和淡淡草药味的…温暖?陈令仪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

视线模糊,如同蒙着一层水雾。

入眼的,不是医院惨白的天花板,也不是冰冷浑浊的江底。

是…一顶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靛蓝色粗布帐子?身下是硬邦邦的触感,硌得她骨头生疼,但覆盖在身上的薄被,却带着一丝久违的、属于阳光的干燥暖意。

这是…哪里?她不是应该沉在江底,或者躺在ICU吗?“仪儿?仪儿你醒了?!”一个带着浓重哭腔、无比焦急又饱含惊喜的女声在耳边响起。

紧接着,一张憔悴不堪、布满泪痕和深深皱纹的脸庞占据了她的视野。

那是一个穿着同样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粗布衣裙的中年妇人。

头发枯黄,用一根木簪勉强挽着。

眼神里充满了血丝,此刻却迸发出劫后余生般的光亮。

妇人粗糙、布满老茧和冻疮的手,颤抖着抚上陈令仪的额头,触感冰凉。

“谢天谢地!菩萨保佑!仪儿,我的仪儿…你终于醒了!你吓死娘了!”娘?这个称呼像一道惊雷,劈在陈令仪混沌的意识里。

她艰难地转动眼珠。

狭小、低矮的屋子。

土坯墙,糊着粗糙的黄泥。

唯一的窗户很小,糊着发黄的窗纸,透进微弱的光。

几件破旧的、看不出本来颜色的家具。

空气里弥漫着贫穷和窘迫的味道。

这不是她熟悉的任何一个地方。

更不是她价值千万的江景公寓。

“水…”喉咙干得冒烟,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风箱。

“水!快,仪儿要喝水!”妇人连忙起身,动作有些踉跄地扑向角落一个豁了口的瓦罐,小心翼翼地用一只同样破旧的陶碗舀了半碗水。

水有些浑浊。

妇人扶着陈令仪坐起一点,将碗沿凑到她干裂的唇边。

清凉的液体滑入喉咙,带着一股土腥味,却奇异地缓解了灼烧感。

陈令仪贪婪地小口啜饮着。

借着这短暂的间隙,不属于她的、属于另一个“陈令仪”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冲进她的脑海!大魏朝。

青阳郡。

云溪县。

教谕陈仲卿之女,陈令仪。

年方十六。

家道清贫。

父亲是县学里教授蒙童、领着微薄俸禄的穷教谕,为人迂腐古板,却刚正不阿。

母亲李氏,操持家务,温婉贤淑。

还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师兄,孙浩云。

那个在她父亲门下读书,家境贫寒却才华横溢、与她情投意合、己定下婚约的少年郎。

记忆定格在最后——她似乎是因父亲被县里某位权贵子弟羞辱,气不过争辩了几句,被对方家奴推搡,不慎跌入冰冷的池塘…然后…然后就是冰冷刺骨的黑暗,和那辆呼啸而来的泥罐车…两段截然不同的人生记忆,如同两股狂暴的电流,在她脑海里激烈碰撞、撕扯、融合。

剧痛!陈令仪闷哼一声,痛苦地蜷缩起来。

“仪儿!仪儿你怎么了?别吓娘啊!”李氏吓得魂飞魄散,碗都差点摔了,紧紧抱住她。

冷汗浸透了陈令仪单薄的中衣。

她大口喘着气,眼神从最初的茫然、痛苦,渐渐沉淀下来,变得幽深、冰冷,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

那里面,有属于现代女总裁陈令仪的杀伐果断,也有属于这个十六岁贫家女陈令仪的屈辱和悲凉。

很好。

非常好。

原来,死亡并非终点。

老天爷给了她一次重来的机会。

虽然开局…惨了点。

“娘…”她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嘶哑,却带上了一丝奇异的平静,“我没事…就是…有点冷。”

她需要时间。

需要时间消化这一切,需要时间理清这具身体和这个世界的脉络。

更需要时间…弄清楚,那个买凶杀她沉江的“保守派”,和这个推“陈令仪”入池塘的“权贵子弟”,会不会有什么奇妙的联系?李氏连忙给她掖紧被角,又去灶膛里添了把柴火,让屋里那点可怜的暖意更盛一些。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爹去县学点卯了,回来知道你醒了,不知要多高兴…”李氏絮絮叨叨,仿佛要把所有的担忧和恐惧都化作言语倾泻出来。

陈令仪靠在冰冷的土墙上,闭上眼睛。

脑海里,现代都市的霓虹与这间破败土屋的景象反复交错。

启明科技的董事会,变成了这间陋室。

那冰冷的江水,似乎还在血管里流淌。

她轻轻握紧了藏在薄被下的手。

指甲掐进掌心,带来一丝真实的痛感。

很好。

还活着。

无论在哪里,活着,就有翻盘的希望。

只是…她嘴角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

这一次,谁想让她死,她就要让谁,先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就在这时,破旧的木板门被“吱呀”一声推开。

一股冷风卷着雪粒子灌了进来。

门口,站着刚从县学回来的陈仲卿。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青色长衫,身形瘦削,背脊却挺得笔首,脸上带着读书人特有的清高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愁苦。

他看到醒来的女儿,古板的脸上先是一喜,随即眉头又紧紧锁起,嘴唇嗫嚅了几下,最终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

“醒了就好。”

他的声音有些干涩,目光复杂地落在陈令仪苍白的脸上,“浩云…托人送信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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