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件边缘被汗水浸得发软,第7页“被领养人信息”栏里,小星的照片贴得歪斜——男孩穿着明显不合身的旧毛衣,领口磨得发亮,却固执地把一颗玻璃弹珠攥在手心,弹珠里嵌着片枯叶,像被囚禁的秋天。
“叶先生?”
工作人员探头,“您确定要领养有先天性心脏病的孩子?”
叶星辰的拇指摩挲着文件上“监护人签字”处的凹痕。
那凹痕像道疤,让他想起父亲临终前床单上的皱褶。
三天前,他在记忆宫殿里看到1998年的画面:母亲把襁褓中的小星塞给院长,自己那半块玉佩被强行按进婴儿衣襟。
此刻他低头看自己掌心,另一半玉佩的棱角硌得生疼。
“我签。”
钢笔尖戳破纸张的瞬间,身后突然传来刹车声。
白洛轩的西装裤脚沾着泥,怀里抱着只发抖的狸花猫。
他盯着叶星辰手里的文件,喉结处的刺青在阳光下泛着青:“你……知道了?”
“知道什么?”
叶星辰把文件塞进公文包,“知道你是我弟弟?
还是知道二十年前,你妈用我的玉佩给你当护身符?”
白洛轩怀里的猫突然挣脱,跳上领养登记处的桌子。
玻璃弹珠从男孩照片上滚落,在“监护人关系”栏前停住,枯叶在弹珠里微微颤动。
医院消毒水味呛得人睁不开眼。
小星躺在病床上,氧气面罩像只透明的茧。
心电图仪的绿光在他脸上跳动,映出脚踝处月牙形刺青的轮廓。
护士正在调整输液管,针头扎进男孩青紫的手背时,他突然睁开眼。
“哥哥……”小星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猫猫呢?”
叶星辰的手僵在半空。
他想起记忆宫殿里那个画面:六岁的白洛轩(或是自己?
)把一只布偶猫塞给小星,男孩抱着猫在孤儿院窗前坐了整夜,月光把刺青照得发亮。
“猫在楼下。”
白洛轩突然开口,他袖口沾着猫毛,“是只狸花,叫小问号。”
小星的眼睛突然亮了。
他挣扎着要坐起来,心电图仪发出刺耳的警报。
叶星辰按住他,触到男孩后背凸起的脊椎骨——像一串未融的雪粒。
“为什么叫小问号?”
他问白洛轩。
“因为……”白洛轩的指尖擦过男孩脚踝的刺青,“他总问妈妈什么时候来,可答案是个问号。”
监护室的门被推开。
穿制服的男人举着文件进来,胸牌上的“张局”二字被咖啡渍晕开。
他瞥了眼心电图仪,嘴角扯出个僵硬的弧度:“叶先生,领养手续还没走完,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叶星辰没抬头。
他正在给小星擦手,棉球蘸着酒精,擦过男孩虎口处的旧疤——那疤的形状像半块玉佩。
星光大厦顶层的玻璃房里,数据流正在吞噬黑暗。
白洛轩盯着屏幕上的资本流向图,新锐传媒的账户像条毒蛇,把资金注入二十家水军公司。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出残影,突然停住——某笔转账的备注栏里,写着“月光孤儿院扩建费”。
“果然。”
他扯下耳机,耳后传来刺痛。
三天前在试镜场,叶星辰扯断玉带时飞溅的碎玉,有一片扎进了他后颈。
此刻那片碎玉似乎在发热,和刺青处的猫眼睛形成某种共振。
手机突然震动。
领养科的短信跳出来:“小星生母出现,要求撤销领养。”
白洛轩抓起外套冲出门,电梯下降时,他摸到口袋里硬邦邦的东西——是叶星辰那半块玉佩,不知何时被塞进来的。
两块玉佩合在一起的瞬间,顶层的全息投影突然自动启动,1998年的画面在空气中炸开:雪夜的电影厂门口,年轻的女人把婴儿塞给院长。
她摘下项链上的月牙玉佩,泪水滴在襁褓上:“叫他小星……别让他知道,他哥哥是叶……”画面突然扭曲。
穿制服的男人(与现在医院里的“张局”一模一样)从阴影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份文件:“孩子必须留下刺青,这是……的标记。”
玻璃房的门被撞开。
叶星辰举着输液架站在门口,小星在他怀里睡得不安稳。
心电图仪的警报声从他口袋里传出来,和顶层的警报声形成二重奏。
“你早就知道。”
叶星辰的声音像碎冰,“二十年前,张局用孤儿院的孩子做资本试验——给小星种刺青,是为了标记可操控的演员?”
白洛轩的后颈突然剧痛。
他摸到刺青处的皮肤在发烫,那只坐姿猫的眼睛似乎要凸出来。
全息投影里,1998年的“张局”正对着镜头微笑:“这些孩子会成为最完美的提线木偶……”小星突然咳嗽起来。
氧气面罩蒙上白雾,男孩在雾里比划着手语——是白洛轩教他的“星星”。
叶星辰的眼泪砸在玉佩上,两块玉合成的月牙泛着血光。
顶层的警报声达到顶点时,整座星光大厦的灯光同时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