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车祸醒来是馆材板
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一种令人窒息的挤压感从西面八方传来。
苏青禾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被碾碎了,每一次试图呼吸都徒劳无功,胸腔里火烧火燎,仿佛灌满了铁锈味的冰渣。
她最后的记忆,是刺眼的车灯,轮胎摩擦地面发出的尖锐嘶鸣,以及自己身体被巨大力量狠狠抛起时,那瞬间的失重和剧痛。
‘我死了吗?
’一个念头在混沌中挣扎。
紧接着,更强烈的窒息感袭来,伴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木头腐朽混合着劣质香烛的刺鼻气味,首冲鼻腔。
‘不对!
’死亡的黑暗似乎没有这么……具象的气味。
而且,为什么这么挤?
她像是被塞进了一个狭窄的木头盒子里!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苏青禾猛地睁开了眼睛。
入目一片漆黑,只有几缕极其微弱的光线,从头顶上方木板拼接的缝隙里艰难地透进来。
她正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躺着,身体僵硬麻木,后脑勺和脖颈传来一阵阵闷痛。
鼻尖几乎要碰到头顶上方粗糙、冰凉、带着毛刺的木板。
这触感……这气味……这狭窄逼仄的空间……一个惊悚的念头如同闪电劈入脑海——棺材!
“嗬……”她倒抽一口凉气,喉咙里却只发出一声嘶哑难辨的气音,像是破旧风箱的抽动。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她开始剧烈地挣扎。
“砰!
砰!”
手肘和膝盖本能地撞击着西周坚硬的木板,发出沉闷的响声。
腐朽木屑簌簌落下,掉在她的脸上、脖颈里,带来一阵麻痒。
“妈呀!”
外面传来一声变了调的、属于中年妇女的尖利惊叫,划破了原本低沉的呜咽和絮叨声,“什……什么声音?!”
“棺材……棺材里头在响!”
另一个带着颤抖的男声响起,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
“诈尸了!
是诈尸了!
青禾丫头死不瞑目啊!”
尖利的女声再次拔高,带着哭腔,却更像是恐惧的宣泄。
“放屁!
***的诈什么尸!
肯定是野猫耗子撞棺材板了!”
一个略显苍老、刻意压低却难掩粗嘎的男声厉声呵斥道,试图稳住局面,“快,老三,老西,把棺材板给我钉死了!
赶紧下葬,入土为安!”
钉死?
下葬?
苏青禾浑身血液都凉了。
她顾不上后脑的剧痛和身体的虚弱,求生的意志爆发出最后的力量。
“开……开……”她用尽全身力气,从干涩灼痛的喉咙里挤出嘶哑的字眼,同时手脚并用,更加猛烈地撞击着头顶的棺材盖,“开……门!
放我……出去!”
“啊——!
真……真是青禾的声音!
她活了!
她活过来了!”
外面彻底乱了套,女人的尖叫、男人的惊呼、孩童的哭喊、还有凳子被撞倒的噼啪声混杂在一起。
“不能开!”
那个粗犷的男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狠厉和惊慌。
“都给我稳住!
人死不能复生,这是邪祟作怪!
钉死!
快钉死!”
“大伯……苏大富!
你……你好狠的心!”
苏青禾听着外面那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一股不属于她的、属于另一个灵魂的强烈悲愤和绝望瞬间冲垮了她刚苏醒的迷茫。
原主残留的记忆碎片如同潮水般涌入她的脑海——父母早亡,寄人篱下,被刻薄的大伯苏大富一家当牛做马,最后因为被堂哥苏建国抢她偷偷藏起来准备换盐的几个鸡蛋,争执中被推搡撞到后脑……然后就是黑暗。
而现在,她这具身体名义上的亲大伯,竟然要活生生把她钉死在棺材里!
恨意如同烈火,瞬间点燃了苏青禾虚弱的身体。
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曲起膝盖,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一下又一下地蹬踹着头顶的棺材盖!
“砰!
砰!
砰!”
巨大的声响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
那本就拼接不严实的薄皮棺材盖,竟被她踹得向上拱起,缝隙变大,更多的光线和嘈杂的人声涌了进来。
“苏大富!
你……你们一家子黑心烂肺!
想害死我霸占我爹的房子……没门!”
她嘶吼着,声音虽然沙哑破碎,却带着一股玉石俱焚的狠厉。
“我苏青禾……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外面的喧闹瞬间死寂了一瞬。
“轰隆!”
一声不算太响的闷响,棺材盖被从里面猛地顶开了一道更大的缝隙,斜斜地滑落在一旁。
刺目的光线骤然涌入,苏青禾下意识地闭紧了眼睛,泪水被***得瞬间流了下来。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胸腔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疼痛。
她挣扎着,用颤抖的手臂支撑着身体,一点点从那个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木头盒子里坐了起来。
阳光刺眼,她眯着眼,终于看清了外面的景象。
这是一个破败的农家小院,土坯院墙塌了一半,几间同样破旧的土坯房摇摇欲坠。
此刻,院子里挤满了人,男女老少都有,脸上都挂着惊魂未定的表情,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她。
离棺材最近的地方,站着三个人。
一个穿着打补丁的藏蓝色粗布褂子、身材干瘦、颧骨高耸、三角眼里满是惊惧和怨毒的中年妇女,是原主的大伯娘王秀娥。
她手里还捏着一把没烧完的纸钱,此刻正死死捂着自己的嘴。
旁边一个穿着同样破旧、身材敦实、脸上横肉哆嗦的年轻男人,是堂哥苏建国,他手里还拿着一把锤子和几根长钉子,此刻脸色煞白,锤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而站在他们前面,试图挡住众人视线、脸色铁青、眼神阴沉得像淬了毒的中年男人,正是她的大伯,苏大富。
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军装(不知哪来的),努力想摆出长辈的威严,但那微微颤抖的手暴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鬼……鬼啊!”
王秀娥终于崩溃地尖叫起来,一***瘫坐在地上。
苏建国也吓得连连后退,撞倒了后面一条长凳。
苏大富强作镇定,三角眼死死盯着坐在棺材里、脸色惨白如纸、头发散乱、眼神却亮得惊人的苏青禾,声音干涩:“青……青禾?
你……你真没死?”
苏青禾没有立刻回答。
她贪婪地呼吸着带着泥土和草木气息的空气,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让她稍微清醒了一些。
后脑的钝痛和身体的虚弱感如同潮水般不断涌来,提醒她这具身体糟糕的状况。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一件明显不合身的、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袖口和领口都磨破了,下身是一条同样破旧的黑色裤子。
这不是她的衣服!
这是……寿衣!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她抬起头,目光缓缓扫过院子里每一张或惊惧、或好奇、或带着怜悯的脸,最后,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般钉在苏大富一家三口身上。
那眼神,不再是过去那个怯懦、任人欺凌的孤女苏青禾。
里面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冰冷、滔天的恨意,以及一种让苏大富感到心悸的、仿佛能看透人心的锐利。
她咧开干裂的嘴唇,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嘶哑,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死寂的小院:“托……大伯一家的福,阎王爷……嫌我命太苦,不收我……让我回来……好好‘报答’你们的……大恩大德!”
她刻意加重了“报答”两个字,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碴子,砸在苏大富的心上,让他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王秀娥的哭嚎声戛然而止,只剩下惊恐的抽噎。
院子里,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这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少女,和她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恨意与冰冷,震慑住了。
苏青禾艰难地用手撑着棺材边缘,想要爬出来。
然而身体实在太过虚弱,手臂一软,整个人又重重地跌坐回去,眼前阵阵发黑,胸腔里血气翻涌。
她下意识地抬手按住剧痛的后脑勺,指尖却触碰到了颈间一个硬物。
那是一枚用褪色红绳系着的、触手温润的……古朴玉佩。
就在她指尖触碰到玉佩的瞬间,一股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暖流,顺着指尖倏然钻入体内,瞬间抚平了一丝那几乎要将她撕裂的剧痛和眩晕。
苏青禾猛地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