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盐引铜符藏旧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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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的卷宗堆到御书房第三日,我终于在其中一本泛黄的账册里发现了猫腻。

“这处‘采办香料’的开销,为何用的是内务府的印鉴,却记在工部的账上?”

我把账册推到案前,指尖点着那行墨迹。

李德全凑过来一看,脸色顿时变了,忙不迭地垂首:“奴才这就去查——不必了。”

我按住他的手,目光落在账册角落的朱砂小印上。

那印文是“养心殿用”,却盖在工部采买石料的款项旁边,显然是有人做了手脚。

窗外的梧桐叶被风卷着打在窗棂上,像极了现代审计时发现的那些阴阳合同。

正思忖间,殿外忽然传来喧哗。

我皱眉起身,却见张尚书被两个侍卫架着进来,官帽歪斜,袍角沾着泥污。

“陛下!

臣有要事启奏!”

他挣脱侍卫,踉跄着跪倒在地,怀里掏出个油纸包,“这是从内务府库管房搜出的!”

油纸包散开,滚出几枚银锭,锭底竟刻着“江南盐课”西字。

我心头一沉——盐税是国库专款,怎么会变成内务府的私银?

张尚书喘着粗气禀报,说他按陛下旨意清查账目时,发现近三年江南盐税竟有三成未入国库,全被内务府以“采办”名义挪走了。

“谁的手笔?”

我声音发紧。

“是……是前朝留下的副总管刘承!”

张尚书额头冒汗,“臣带人去拿他时,那老东西竟从后墙跳了,现在还在搜捕——”话音未落,殿外忽然响起惨叫。

李德全脸色煞白地跑进来:“陛下!

刘总管……在御膳房后头的井里找到了!”

我赶到井边时,几个侍卫正费力地往上拉绳子。

刘承的尸体被捞上来时,双眼圆睁,脖颈上有圈深紫色的勒痕。

他怀里还揣着半张撕碎的账册,上面隐约能看见“东宫”二字。

“东宫?”

我心头猛地一跳。

原主的兄长,也就是前太子,三年前因“谋逆”被废,圈禁在宗人府。

难道这事还牵扯着旧案?

正怔忡间,忽闻远处传来钟鸣——那是宗人府的急报钟声。

我心头一紧,刚要迈步,却见宗人府令跌跌撞撞跑来,哭喊着:“陛下!

前太子……薨了!”

这消息像块巨石砸进湖面,御花园里瞬间死寂。

我望着灰蒙蒙的天,忽然觉得这皇宫比写字楼的格子间要凶险百倍。

前太子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薨了?

刘承的死是灭口吗?

那半张账册上的“东宫”,到底藏着什么?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平稳,“传朕旨意,着大理寺卿即刻彻查刘承之死,所有涉案人等一律看押。

另外,去宗人府看看,前太子的尸身……暂时别动。”

李德全在旁低声提醒:“陛下,前太子是废黜之人,按规矩……规矩是人定的。”

我打断他,目光扫过那些噤若寒蝉的侍卫,“在朕这里,只有查得清的案子,没有不能动的规矩。”

回到御书房时,日头己偏西。

我重新翻开那本账册,忽然发现刘承经手的每笔款项,都有个相同的签收人——“李”。

宫里姓李的太监不少,但能调动内务府款项的,除了李德全,再无他人。

我抬眼看向侍立在旁的李德全,他正垂着眼,手指紧张地绞着拂尘。

“李伴伴,”我缓缓开口,“你跟了朕多少年了?”

“回陛下,奴才从潜邸就跟着您,整整七年了。”

他声音发颤。

“那你该知道,朕最恨的是什么。”

我把账册推到他面前,“这‘李’字,是你吗?”

李德全“噗通”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砖上:“陛下明鉴!

奴才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动国库啊!

这定是刘承那老东西栽赃!”

他从怀里掏出个小本子,双手奉上,“陛下请看,这是奴才记的流水账,每日采买都有凭据!”

我翻开那本子,上面的字迹娟秀,每笔开销都记得清清楚楚,甚至连给御膳房买的萝卜多少钱一斤都写着。

翻到三月初七那页,忽然看到一行小字:“刘承来借印,说要查旧账,奴才没敢给,他骂骂咧咧走了。”

“借印?”

“是内务府的总印!”

李德全哭道,“那印向来由刘承保管,那天他说印丢了,要借奴才的副印用用,奴才觉得蹊跷,没敢应……”我盯着那行字,忽然明白了。

刘承是想伪造凭证,把脏水泼到李德全身上。

可他为什么偏偏选在这个时候死?

前太子的死,又跟这盐税案有什么关系?

正想着,殿外传来脚步声。

大理寺卿捧着个木盒进来,打开一看,里面是枚生锈的铜符,符上刻着“盐引”二字。

“陛下,这是从刘承床底下挖出来的!”

盐引是朝廷发给盐商的凭证,有了这个才能卖盐。

刘承一个太监,怎么会有这东西?

我拿起铜符,忽然发现背面刻着个“赵”字。

“赵?”

张尚书惊呼,“难道是江南盐道赵大人?”

江南盐道赵文山,是前太子的岳丈。

所有线索瞬间串了起来。

三年前前太子谋逆案,恐怕根本是场冤案。

赵文山利用盐税贪腐,被前太子发现,于是联合刘承伪造证据,诬陷太子谋反。

如今我要清查账目,他们怕事情败露,先杀了刘承灭口,再害死前太子,想让这事死无对证。

“好深的算计。”

我捏紧铜符,指节发白。

原主以为的兄友弟恭,竟是这样血淋淋的阴谋。

这皇宫里的每个人,都戴着比写字楼里更厚的面具。

“传旨,”我放下铜符,声音冷得像冰,“着锦衣卫即刻捉拿江南盐道赵文山,押解回京。

另外,给宗人府下令,仔细查验前太子尸身,若有半点蹊跷,朕要掀了宗人府的屋顶!”

李德全领旨退下时,脚步都有些发飘。

御书房里只剩我一人,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忽然觉得喉咙发紧。

桌上的茶水凉透了,喝下去像冰碴子。

这皇帝当得,真是步步惊心。

但我攥紧拳头,忽然生出股狠劲。

不管这水有多深,我既然来了,就得把这浑水给澄清了。

前太子的冤屈,那些被贪墨的盐税,还有这宫里藏着的龌龊,我都得一一扒出来。

正想着,忽然闻到股香味。

抬头一看,小太监端着碗面进来,碗里飘着点红色的碎末。

“陛下,这是御膳房刚送来的,说是从西域商队那弄来的‘红果’,捣碎了拌在面里,您尝尝?”

我夹起一筷子,送进嘴里。

辛辣的味道瞬间炸开,呛得我眼泪都出来了。

是辣椒。

我一边咳嗽一边笑,眼泪混着辣味往下掉。

原来这世上,最烈的不是宫廷里的阴谋,是这能让人眼泪首流的辣椒。

“再来一碗。”

我抹了把脸,对小太监说。

不管接下来要面对多少刀光剑影,先吃碗辣面再说。

当皇帝,也得有点能扛住辣的本事才行。

窗外的月亮升起来了,照着御书房的灯火,明明灭灭,像极了这深宫里的人心。

但我知道,从今晚起,有些东西,该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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