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壮觉得自己这辈子就跟“奇葩”俩字杠上了。作为方圆五公里内出名的“万能快递员”,
他送过缠满胶带的电竞椅,送过塞在泡沫箱里的活甲鱼开箱时差点咬掉他半根手指,
甚至帮人给异地恋对象寄过一整箱“前男友遗物”其实是堆旧球鞋,但今天这单,
还是刷新了他的认知。晚上十一点五十,快递站的卷帘门正要落下,
分拣台的扫描仪突然“嘀嘀”叫起来,弹出条加急派件提醒。寄件人信息空白,
收件地址是“槐安路七号半”,收件人“胡婆婆”,物品备注“急用,务必零点前送到,
易碎,轻放”。最显眼的是包裹——巴掌大的硬纸板盒,缠了三圈黄色警示胶带,
上面还用马克笔歪歪扭扭写着“内有贵重品”。“槐安路哪来的七号半?
”马壮扒着系统后台的历史派件记录翻了半天,这地址像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连老快递员留下的“疑难地址备忘录”里都没记载。站长叼着烟卷挥挥手:“管他呢,
扫派件码上车,超时要扣延误费的——这盒子看着轻,说不定是客户网购的古董小玩意儿。
”骑着他那辆后架焊了铁筐的电动车,马壮在槐安路晃了三圈。路灯把树影投在墙上,
像无数只爪子在挠。眼看手机上的时间跳到十一点五十八,他正准备打道回府,
眼角突然瞥见老槐树后面藏着个黑黢黢的门牌号,红漆写的“七号半”都快被虫蛀没了,
旁边还歪歪扭扭钉着块木牌:“快递请放门口,勿按铃——胡”。门是斑驳的朱漆木门,
门环上锈迹斑斑。马壮刚把盒子放在门墩上,准备扫签收码,里头突然传来个老太太的声音,
慢悠悠的像裹着棉花:“小伙子,进来签吧,系统有时扫不上。”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
露出只枯瘦的手,指甲泛着青黑,手里捏着支钢笔。马壮把快递单递过去,
老太太在“收件人签字”栏划了个歪歪扭扭的“胡”字,
又指了指他手里的扫描仪:“对着单子扫,我这院儿信号差。
”屏幕上跳出的签收名是“胡月娥”,旁边还自动弹了个五星好评,
评语是“小伙子包裹放得轻,下次还找你”。“大妈您客气了。”马壮打了个寒颤,
总觉得这院子里飘着股淡淡的檀香混着旧纸箱子的味道。他刚转身要走,
门里突然传来一句:“小伙子,帮个忙呗?我订的花架零件到了,昨天那快递员扔门口,
被野猫扒得散一地,你帮我拾掇拾掇?”“这……”马壮看了眼时间,零点零一分。
但老太太的声音听着实在可怜,他心一软就答应了。院子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老太太递来个手电筒:“在东墙根,用绳捆着呢。”光柱扫过院墙,
马壮发现墙根堆着好几个没拆的快递箱,有的印着“易碎品”,
有的贴着“生鲜冷链”的冰袋标签,只是都落了层薄灰,不像新到的。
刚把散落的花架零件捡进纸箱,老太太突然在廊下喊:“小伙子,
把那串晾着的红绳给我带下来呗?上次网购的平安绳,晒在房顶上忘收了。
”房檐下确实挂着串红绳,上面拴着些指甲盖大小的木头人。马壮摸着后脑勺觉得不对劲,
哪有老太太把网购的平安绳晾在屋顶的?他低头往院里看,
这一眼差点把魂吓飞——院子里哪有什么老太太,只有个穿着寿衣的影子,正仰着头对他笑,
手里还捏着半截没撕完的快递单。“喵呜!”一只黑猫突然从纸箱里窜出来,
爪子挠得他手腕生疼。马壮也顾不上别的,抱着装零件的纸箱就往楼梯口冲,
连滚带爬地摔下屋顶,爬起来就往外跑,电动车后架的铁筐都磕变形了。回到快递站,
马壮发现手腕上被猫挠过的地方红了一片,还起了串奇怪的疹子,像小木头人似的。
站长看他脸色惨白,递过来杯热水:“咋了?遇上拆箱验货的难缠主儿了?
”“不是……”马壮刚想说什么,扫描仪突然“嘀嘀”响了,还是那个地址,
收件人换成了“李公子”,物品是“古籍三套,加急,本人签收”。
包裹信息里还附了张照片:三个用牛皮纸包着的长盒子,捆着麻绳,看着沉甸甸的。
“这七号半又下单了?”站长啧啧称奇,“你刚送完就续单,这是赶上电商大促囤货了?
”马壮盯着屏幕上的订单,总觉得那“古籍三套”透着股寒气。但延误费实在肉疼,
他咬咬牙,把三个长盒子捆在电动车后架上特意垫了层泡沫垫,怕磕坏,又出发了。
这次门是虚掩着的,院里亮着盏昏黄的灯笼。
一个穿白衬衫的年轻男人背对着他站在石榴树下,手里正拆一个印着“某某书局”的快递箱。
“您的快递,古籍三套。”马壮把东西递过去,男人缓缓转过身,
马壮吓得后退三步——这哥们脸白得像刷了墙,嘴唇红得发紫,俩黑眼圈比熊猫还重,
手里还捏着本线装书,封皮都磨破了。“多谢。”男人的声音像从冰窖里捞出来的,
他接过古籍,突然问,“这书……你路上没摔着吧?上次那本《考城隍》,
被快递员扔得散页了。”“啊?没有没有,我垫了泡沫垫的。”马壮赶紧摆手,
眼睛瞟到男人脚边的纸箱子,上面印着“七天无理由退货”,
只是退货地址栏写着“地府藏书阁”,看着像打印时打错了。“那就好。”男人点点头,
从口袋里摸出个铜钱递过来,“运费不用找了,算辛苦费。
”马壮瞅着那枚锈迹斑斑的康熙通宝,刚想说“我们只收扫码支付”,
男人已经转身走进屋里,门“砰”地关上了。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铜钱,
突然发现上面沾着点黑灰,
闻着像烧纸的味道——跟那些被野猫扒开的快递箱里掉出来的灰一样。回去的路上,
电动车不知怎么回事,后胎突然瘪了。马壮推着车往回走,路过街心公园时,
听见假山后面有动静。他仗着胆子用手机照了照,看见三个穿校服的半大孩子,
正围着个火盆烧纸糊的快递盒,嘴里还念叨着:“刘奶奶,张大哥,新订的纸人收到了吧?
跟店家说要带快递单号的——听巷口王婆婆说,给老宅子的‘住户’烧纸,
得写清‘单号’才收得到,就像阳间快递要填地址……”“你们干嘛呢?”马壮喝了一声,
孩子们吓得一哄而散。他走近一看,
火盆里烧的纸盒子上居然印着“某某购物平台”的logo,旁边还散落着几张冥币,
上面印着“地府银行”四个字,图案居然是个扫码支付的二维码。第二天一早,
马壮去医院看手腕上的疹子,医生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开了点药膏。他刚回到快递站,
就看见个穿中山装的老头在门口等他,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里拄着根龙头拐杖。
“你就是马壮吧?”老头上下打量他,“我是槐安路八号的住户,姓赵。”“赵大爷好。
”马壮心里咯噔一下,这老头不就是七号隔壁的吗?“我知道你给七号半送快递了。
”赵大爷压低声音,“那地方……几十年前就烧没了。
”马壮手里的扫描仪“啪”地掉在地上。赵大爷叹了口气,
拉着他在台阶上坐下:“三十年前,槐安路七号半是个小杂院,住着个姓胡的老太太,
还有个姓刘的年轻人——那小伙子是个书呆子,天天往邮局跑,寄书收书的。
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半夜起了场大火,俩人都没跑出来,连屋里那些书啊、零件啊,
全烧光了。”“可我昨晚明明……”马壮指着自己的手腕,“还帮老太太拾掇花架零件,
给一个年轻人送过古籍。而且那年轻人姓李,也不姓刘啊。
”赵大爷拍了下大腿:“老糊涂了!是姓李!老刘头是街坊喊混了,他本姓李,
最爱跟人念叨《考城隍》……”“至于那花架?”赵大爷皱起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