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斯明眨了眨眼,视线里的东西还没完全聚焦,只看见一片模糊的白——大概是新换的床单,比之前睡的那床更软,陷得人骨头都发软。
他动了动手指,才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很大的床上,雕花的栏杆挡住了两边,像个精致的小笼子。
“呀。”
一声细细的、含混不清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裴斯明转过头,这才看见床边放着个婴儿车。
白色的,车轮上还绕着圈蕾丝花边。
车里坐着个小小的人,裹在粉色的襁褓里,脑袋只有他两个拳头那么大,正睁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他。
那眼睛很亮,像浸在水里的黑葡萄,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
裴斯明没见过这么小的孩子。
以前在外婆家,邻居的小哥哥比他高一个头,会抢他的玩具。
可眼前这个……她连坐都坐不稳。
他忽然想起妈妈房间里那个布偶,也是这么小小的,软软的,只是不会动,也不会睁眼睛。
“你是谁?”
他小声问,声音还有点哑,像蒙着层水汽。
婴儿车里的小家伙没回答,看着有点傻气。
这时,门被轻轻推开。
裴父走进来,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凉意,手里端着个白瓷碗。
看见裴斯明醒了,他脚步放轻了些,把碗放在床头柜上。
“醒了?”
他笑了笑,伸手探了探裴斯明的额头,“感觉怎么样?”
裴斯明没说话,眼睛还盯着婴儿车。
裴父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这是你妹妹,裴叶辞。”
他弯腰把婴儿车里的小家伙抱起来,动作很轻柔,“刚满一岁,还不会说话。”
裴叶辞被抱着,也不怕生,小手抓着父亲的衣襟,又扭头看向裴斯明,嘴里“咿咿呀呀”地叫着。
裴斯明看着她额前的碎发,软软地贴在皮肤上,突然想起那天午后,妈妈散在脸前的头发。
也是这么软,只是颜色更深些,像浸了水的墨。
“她……”他想说什么,却又卡住了,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床单。
“以后你们就是一家人了。”
裴砚山把裴叶辞放回婴儿车,又把那碗递过来,里面是温热的小米粥,飘着点桂花的甜香,“先喝点粥,你昨天在车上睡了一路,怕是饿了。”
裴斯明没接。
他看着婴儿车里的裴叶辞。
空气里的奶香混着桂花香,慢慢漫开来。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那个含奶嘴的小家伙,他心里那片空落落的地方,好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不疼,却有点痒。
暮色漫进窗棂时,楼下传来开门声。
裴斯明正坐在地毯上,手里捏着块积木,看着婴儿车里的裴叶辞。
她今天好像格外精神,腿蹬来蹬去,把襁褓踢开了一角。
“阿砚,我回来了。”
一个温柔的女声从楼下飘上来,像浸了蜜的水。
裴斯明捏着积木的手指顿了顿,抬头往门口看。
很快,脚步声顺着楼梯上来了。
先是裴砚山走在前面,他身后跟着个穿米白色旗袍的女人,头发挽得一丝不苟,发间别着支珍珠簪子,走动时,珠子轻轻碰在一起,发出细碎的响。
是楚洛阴,裴叶辞的母亲。
这是裴斯明第一次见她。
“呀,辞辞醒着?”
楚洛阴快步走到婴儿车旁,声音里裹着笑,弯腰把裴叶辞踢开的襁褓拢好,指尖轻轻刮了下女儿的脸颊,“是不是想妈妈了?”
裴叶辞咯咯地笑起来,伸出手要抱。
楚洛阴顺势把她抱进怀里。
裴砚山转头看向裴斯明,语气放得更缓,“明明,这是楚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