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及笄前重生
铁链的沉重,断指的剧痛,还有沈清瑶那缀着珍珠的锦鞋狠狠碾碎骨肉的钻心……一切都那么清晰,清晰得如同附骨之疽,啃噬着她的灵魂!
“呃啊——!”
一声压抑的、濒死的嘶鸣冲口而出,沈清璃猛地从一片混沌的黑暗中弹坐起来!
剧烈的心跳如同擂鼓,重重撞击着胸腔,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寝衣,黏腻地贴在背上。
她大口喘息着,像一条离水濒死的鱼,贪婪地汲取着空气。
眼前不再是地牢污秽的石壁和摇曳的鬼火,刺目的光线让她下意识地眯起了眼。
光线?
她怔住了。
雕花的拔步床顶,悬挂着淡青色的轻纱幔帐,随着她起身的动作微微晃动,透进窗外清亮的天光。
身下是柔软厚实的锦褥,带着阳光晒过的暖意和一丝熟悉的、淡淡的熏香味道。
空气里没有血腥,没有霉烂,只有初春清晨特有的微凉和草木萌发的清新气息。
这……这是哪里?
她茫然地低下头,视线落在自己交叠放在锦被上的双手上。
白皙,纤细,十指完好无损!
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透着健康的粉色。
她颤抖着,难以置信地抬起手,抚上自己的脸颊。
触手温软光滑,没有一丝刀疤的凹凸和狰狞的痛楚!
只有少女肌肤特有的细腻弹润。
手指?
脸颊?
她猛地掀开锦被,赤着脚跳下床,冰凉光滑的紫檀木地板激得她脚心一缩。
几步冲到梳妆台前,那面磨得锃亮的菱花铜镜里,清晰地映出一张脸。
一张……属于少女的脸庞。
约莫十西五岁的年纪,眉目间依稀可见日后的清丽轮廓,只是此刻还带着未褪尽的稚气。
肌肤白皙,双颊因为刚刚的剧烈动作而泛着健康的红晕。
眼睛很大,清澈明亮,只是此刻那瞳孔深处,翻涌着滔天的惊骇、狂喜,以及沉淀下来的、冰冷坚硬的恨意。
铜镜里的人,是她,又不是她。
是前世的她,那个在地牢里被折磨至死、满身污血的忠勇侯府嫡女沈清璃!
可这身体……这分明是她及笄礼前的模样!
“小姐?
小姐您醒了?”
一个带着几分睡意和担忧的清脆声音从门口传来。
沈清璃霍然转身。
一个穿着浅绿色丫鬟服饰、梳着双丫髻的少女端着铜盆走了进来,正是她前世唯一那个忠心耿耿、最后为她收尸的贴身丫鬟——小莲!
小莲!
活生生的小莲!
不是那个在乱棍下被打得血肉模糊、无声无息的小莲!
沈清璃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酸涩与狂喜瞬间冲上眼眶,让她几乎要落下泪来。
她死死咬住下唇,才将那几乎要脱口而出的哽咽压了回去。
小莲放下铜盆,快步走到沈清璃身边,看着她赤脚站在冰凉的地板上,脸色苍白,她以为是早起受凉,不由得更担心了:“小姐,您怎么赤着脚就下地了?
当心寒气入体!
可是做噩梦惊着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麻利地拿起旁边的绣花软鞋,蹲下身就要给沈清璃穿上。
沈清璃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脚,目光死死钉在小莲鲜活生动的脸上,仿佛要将这张脸刻进灵魂深处。
“小莲……”她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今日……是何年何月何日?”
小莲愣了一下,一边帮沈清璃穿好鞋,一边疑惑地回答:“小姐,您睡迷糊啦?
今儿是永宁十三年三月初七呀。
您忘了?
还有三天,就是您的及笄大礼了!
府里上下都开始忙活了呢!”
永宁十三年三月初七!
及笄礼前三天!
沈清璃脑中轰然作响,前世那不堪回首的一幕幕如同奔腾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堤坝!
及笄礼前一天……后花园的荷花池……沈清瑶那看似亲昵、实则包藏祸心的推搡……冰冷的池水灌入口鼻……楚凌风那“恰好”出现、“奋不顾身”的“英雄救美”……以及那之后,她一步步陷入的温柔陷阱,最终引向整个沈家的覆灭和她的地狱!
三月初七……三月初七……这个日期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心上!
今天,不仅是及笄礼前三天,更是她母亲的忌日!
前世,她因懦弱逃避,甚至不敢在母亲忌日去祠堂祭拜,只敢躲在房里偷偷抹泪。
柳姨娘和沈清瑶假惺惺地劝慰,实则字字句句都在戳她的心窝,让她更加自怨自艾,觉得是自己命硬克死了母亲。
她们甚至借口怕她“睹物思人,更添悲戚”,将她母亲留下的遗物,尤其是那些医书药方,都“代为保管”了起来。
现在想来,她们哪里是保管!
分明是趁机搜寻母亲可能留下的、关于那“皇室秘药”的线索!
而那本至关重要的《毒经》,前世她首到死,都未曾真正见过它的全貌!
恨意如同冰冷的毒蛇,在沈清璃的心底蜿蜒缠绕。
狂喜褪去,只剩下刻骨的清醒和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
她回来了!
不是梦!
不是幻觉!
她真的从地狱爬回来了!
回到了命运转折点的前夕!
上天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不是为了让她重蹈覆辙,更不是为了让她继续懦弱藏锋!
沈清璃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如沸的情绪,眼神一点点沉淀下来,变得幽深而锐利,如同淬了寒冰的刀锋。
她看向一脸担忧的小莲,声音己经恢复了平静,只是那平静之下,蕴藏着足以焚毁一切的力量。
“小莲,”她开口,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备水,更衣。
今日……我要去祠堂,给母亲上香。”
小莲又是一愣。
小姐往年到了夫人忌日,总是把自己关在房里伤心落泪,从不敢去祠堂面对。
今日这是……她看着沈清璃那双与以往截然不同的、沉静中透着坚毅的眼眸,虽然心中疑惑,但更多的是为主子终于振作起来而高兴:“是,小姐!
奴婢这就去准备!”
小莲快步出去张罗。
沈清璃独自站在梳妆台前,铜镜里的少女依旧稚嫩,但那双眼睛,己经彻底褪去了前世的迷茫和怯懦,只剩下一种经历过地狱烈火焚烧后的、冰冷的决绝。
她缓缓抬起手,指尖轻轻抚过梳妆台光滑的台面。
母亲生前,最爱坐在这里梳妆。
那些被柳姨娘“保管”走的遗物里,会不会就有她忽略的关键?
目光扫过台上几件普通的首饰盒,最终落在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紫檀木小盒上。
那是母亲生前偶尔会拿出来把玩的一个旧物,里面似乎只放着一枚成色普通的玉镯。
前世她从未在意过。
鬼使神差地,沈清璃伸出手,打开了那个紫檀木盒。
一枚温润的白玉镯静静地躺在深蓝色的绒布上。
玉质算不得上乘,带着几缕天然的水纹,触手生温。
沈清璃拿起玉镯,入手温润。
她记得母亲很喜欢这只不起眼的镯子,时常戴在腕上摩挲。
她下意识地学着母亲的样子,手指轻轻转动着玉镯光滑的壁身。
指腹划过内侧时,一种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凹凸感传来。
她心头猛地一跳,立刻将玉镯凑到眼前,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明亮天光,仔细看向内侧壁身。
只见那光滑的内壁上,并非毫无瑕疵,而是用一种极其古老、极其细微的阴刻手法,刻着一个字。
那笔画细如发丝,若非指腹划过时感受到的阻涩,以及此刻在特定光线下仔细辨认,根本无从发现!
那是一个古朴的——“医”。
沈清璃的瞳孔骤然收缩!
心脏像是被重锤狠狠敲击了一下!
母亲留下的玉镯……内侧刻着“医”字!
一个被深埋、被隐藏的印记!
这绝非偶然!
前世她懦弱逃避,连触碰母亲遗物都小心翼翼,何曾想过这看似普通的玉镯里,竟藏着这样的秘密?
这“医”字,指向的是什么?
是母亲隐藏的身份?
还是那本传说中的《毒经》?
亦或是……解开沈家灭门真相的钥匙?
冰冷的恨意中,一股炽热的火焰在沈清璃眼底熊熊燃起。
她将玉镯紧紧攥在手心,那温润的玉石此刻仿佛带着母亲最后的温度,也带着指向复仇之路的灼热烙印。
祠堂要去。
母亲的忌日要祭。
但这一次,她不再是那个只能躲在角落里哭泣的懦弱嫡女。
柳姨娘、沈清瑶、楚凌风……还有那躲在幕后的二皇子!
你们欠我的,欠沈家的,我要你们……血债血偿!
就从这及笄礼前三天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