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第一天,我拖着行李箱推开宿舍门。
一个穿香奈儿lo裙的女生正指挥佣人给我的床铺贴满符纸:“你命格煞气重,
得用镇妖阵压一压。”我反手把她的奢侈品扔进垃圾桶:“巧了,我算命的说今天宜除妖。
”军训时她故意打翻我的水杯:“这水阴气太重,
我帮你净化——”我抢过她的依云浇在教官冒烟的头上:“报告!她在施展祈雨法术!
”当她的“驱邪阵”摆到我枕头底下时——我直接拨通了119电话:“喂?消防队吗?
这里有人搞邪教祭祀。”九月的太阳毒得能扒掉人一层皮。
我拖着那个二十八寸、轮子都快磨出火星子的行李箱,站在女生宿舍三楼走廊尽头,
只觉得浑身的骨头缝里都冒着热气。汗湿的T恤黏在后背上,腻得让人想骂娘。
钥匙***307的门锁,咔哒一声,门开的瞬间,
一股凉气混着某种奇异的香薰味儿扑面而来,把我那点暑气咣当一下拍死在脑门上。
舒服了没到半秒,我就愣住了。宿舍里不像我想象的那么空荡,反而热闹得很。
两个穿着统一灰色工装、戴着白手套的阿姨正手脚麻利地擦拭着靠窗右手边那个书桌和衣柜,
锃光瓦亮得能照出人影。而原本该空着的、属于我的那个靠门床铺前,更是挤满了人。
一个穿着精致粉色洛丽塔裙、头发烫成洋娃娃似的大卷的女生,正背对着我,指挥若定。
“哎呀,左边,左边再高一点!没对齐看不出来吗?这煞气要是从缝隙里漏出来,
你担待得起吗?”一个阿姨正踮着脚,小心翼翼地在我的床沿上方贴……一道黄色的符纸?
那符纸用朱砂画着些鬼画符,长长的,从床栏上垂下来。再往床上看,好家伙,
我那光秃秃的床板上,已经七横八竖地贴了不下十来张,黄澄澄一片,
跟贴满了油炸薯片似的。而我那可怜的、刚从后勤处领来的崭新被褥,
此刻正委屈巴巴地团在角落的椅子上,取而代之铺在床板正中央的,
是一面看起来古古怪怪的铜镜,旁边还散着几枚油光发亮的铜钱。我脑子里嗡的一声,
差点以为走错了片场,误入了哪个鬼片剧组。可能是开门带进了风,
离门最近的那道符纸飘了一下,发出轻微的哗啦声。那Lo裙女生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猛地回过头。看见我,她那双精心描绘过的大眼睛上下扫了我一圈,
目光在我那件被汗浸得有点变形的卡通T恤和旧牛仔裤上停留了片刻,
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带着种明显被冒犯到的矜骄。但她很快又抬起了下巴,
用一种宣布圣旨般的口吻,带着点施舍意味的怜悯,开口道:“你就是林薇?这床你的?
”我还没从“我的床变成了法事现场”的冲击里回过神,愣愣地点了下头。
“你命格里的煞气太重了,冲撞了这间宿舍的风水。”她伸出做了精致美甲的手指,
点了点我那贴满符纸的床铺,语气严肃得像主治医生下达病危通知书,“不过不用担心,
我已经让我家御用的风水大师看过了。给你布下这个‘七星镇妖阵’,压一压就好。
以后你睡觉就安稳了。”她说完,甚至还对我露出了一个“***恩戴德吧凡人”的微笑。
我站在原地,血液轰的一下全冲上了天灵盖。开学第一天,舟车劳顿,暑热燥气,
再加上眼前这超现实主义的一幕,让我仅存的那点理智咔嚓一声,崩得稀碎。去他妈的煞气,
去他妈的镇妖阵!我松开握着行李箱拉杆的手,没说话,直接绕过她,大步走向我的床铺。
那两个阿姨停下手里的活,有些无措地看着我。Lo裙女生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哎,
你干嘛?别乱动!坏了阵法……”我压根没理她,伸手唰唰几下,
毫不客气地把那些贴着的、挂着的符纸全扯了下来,团成一团,顺手扔进墙角的垃圾桶。
动作快得让她根本没时间反应。接着,
我的目光落在她铺在我床板上的那些“法器”上——那面铜镜,几枚铜钱,
还有一个看起来乌漆嘛黑的木头小牌子。Lo裙女生终于反应过来,尖叫一声:“你干什么!
那些是我开过光的!很贵的!”贵?我冷笑一声,抓起那面铜镜,看都没看,
反手也精准地扔进了垃圾桶,发出哐当一声脆响。然后是那几枚铜钱,
和那个丑不拉几的木牌。“你!你——”她指着我的手都在抖,脸气得通红,
“你知不知道那是唐代的海兽葡萄镜?!你赔得起吗你!”我这才停下手,转过身,
正面看着她,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巧了。我来之前,
我们村头算命的王半仙也给我算了一卦。”我顿了顿,在她错愕的目光里,
一字一句地说:“他说我今日,宜、除、妖。”宿舍里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垃圾桶里那面“唐代铜镜”还在微微晃荡。那两个佣人阿姨大气不敢出。
Lo裙女生的脸从红到白,又从白到青,跟调色盘似的变了好一阵。她死死瞪着我,
胸口剧烈起伏,看样子像是要扑上来跟我拼命。但最终,她只是狠狠跺了跺脚,
那双精致的玛丽珍鞋跟敲在地砖上,发出清脆又气愤的响声。“粗俗!不可理喻!
”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猛地转向那两个佣人,“还愣着干什么?把我的东西拿回来!
晦气!”一个阿姨赶紧小跑过去,小心翼翼地从垃圾桶里捡回那些“法器”,
用真丝手帕仔细擦拭。Lo裙女生则狠狠剜了我一眼,扭身踩着她的高跟鞋,
咔哒咔哒地回到自己那片已经收拾得公主房一样的地盘,哗啦一下拉上了床帘,眼不见为净。
我懒得再理她,动手把椅子上我那团被褥扔回光秃秃的床板,懒得铺,先凑合着。
然后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把衣服一件件砸进衣柜,弄出噼里啪啦的动静。
宿舍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直到另外两个舍友陆续到来。一个叫张晓的小个子女生,
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有点怯生生的。另一个是体育特长生王悦,短发,个子很高,
性格爽朗。她们俩进门时,
明显被宿舍里这诡异的低气压和角落里那个还在生闷气的Lo裙公主给吓了一跳。
Lo裙公主倒是没再作妖,大概觉得在我们这群“凡人”面前失了面子,
一直缩在她的床帘后面没出来。她的两个佣人阿姨很快收拾完,悄无声息地退走了。
通过和张晓、王悦的低声交流,我得知那位Lo裙公主叫秦悠悠,本地人,据说家里巨有钱,
来头不小。我管她来头大不大,别来惹我就行。然而我显然低估了这位大小姐的“执着”。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透,军训的哨声就跟催命符一样响彻了整个宿舍楼。
我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爬起来,发现秦悠悠已经打扮好了。迷彩服明显是改良过的,掐了腰,
收了边,衬得她身材玲珑,脸上甚至还带着淡妆,
在一群睡眼惺忪、灰头土脸的新生里扎眼得厉害。她看到我,鼻腔里发出极轻的一声冷哼,
飞快地转过脸去。我懒得搭理,用最快的速度洗漱收拾,冲向操场。
九月的操场活像个巨大的铁板烧,我们就是上面滋滋冒油的肉片。站军姿,踢正步,
一遍又一遍,汗水流进眼睛里,又涩又疼,迷彩服后背结出了一层白色的盐霜。
教官是个黑脸汉子,嗓门奇大,要求严苛,一点不对就罚全体加练。几个小时下来,
所有人都累得像条死狗,喉咙里冒烟。好不容易捱到休息哨响,大家瞬间瘫倒一地,
抓起自己的水杯猛灌。我一口气灌下去半瓶凉白开,才感觉活过来一点。拧上瓶盖,
我把水杯放在脚边的阴凉处,准备眯一会儿。
眼角余光瞥见秦悠悠优雅地从小皮包里拿出一瓶精致的粉色保温杯,小口抿着,
旁边还放着一瓶没开封的依云矿泉水。事出反常必有妖。我下意识留了个心眼,假装闭眼,
实则眯缝着盯着她。果然,没过两分钟,她左右看了看,然后状似无意地站起身,
好像是要活动一下腿脚。经过我身边时,她的脚“不小心”地勾了一下。
我那瓶喝剩一半的凉白开,啪嗒一声,被她精准地踢翻在地。水汩汩地流出来,
瞬间***渴的地面吞没。“哎呀!”她惊呼一声,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一圈人听到,
带着一种夸张的歉意,“林薇同学,真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蹲下身,
拿出她那瓶没开封的依云,语气真诚得令人作呕:“你看,你的水都洒了,喝我的吧?
这外面的水啊,杂质多,阴气重,喝了容易沾染不干净的东西,
我帮你净化一下……”又是这套神神鬼鬼的说辞!她拿着那瓶依云,就要往我手里塞。
周围几个同学好奇地看过来。我看着她那张写满“我是为你好”的脸,
再看看地上空空如也的水瓶,
以及远处那个正因为天气炎热而焦躁地踱步、头顶几乎要冒黑烟的教官。
一个绝妙的、疯批的念头瞬间击中了我。说时迟那时快,我猛地一下站起来,
动作快得吓了秦悠悠一跳。我没去接她那瓶依云,而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一把从她手里将那瓶水抢了过来!秦悠悠完全没料到我会抢她的水,
愣在原地:“你……”我没给她说话的机会,转身,大步流星,
在全体休息的同学和教官们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径直冲向那个黑脸教官。
教官也被我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搞蒙了,张着嘴看着我冲到他面前。下一秒,
我手臂高高扬起——哗啦!整整一瓶冰冷的、昂贵的依云矿泉水,一滴不剩,
全都浇在了教官那颗冒着热气、几乎快要燃烧的脑门上!水珠顺着他黝黑的脸颊往下淌,
滴落在他的作训服上。整个操场瞬间死寂。所有人都石化了,包括隔壁连队的。
教官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浇懵了,眼睛瞪得铜铃大,脸上的水都忘了擦。
我抢在他火山爆发前,立正,站直,气沉丹田,用尽平生最大的力气,
声音洪亮、字正腔圆地吼道:“报告教官!秦悠悠同学说天气太热,她看您辛苦,
特意施展家传祈雨法术,为您降温解暑!请您检阅!”声音在寂静的操场上空回荡,
甚至带了点回音。“祈……祈雨法术?”教官下意识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
水滴顺着他线条硬朗的下颌线往下滴答。他脸上的表情从震怒到愕然,
再到一种极度荒谬的扭曲,最后,那双喷火的眼睛猛地射向还僵在原地的秦悠悠。
整个操场死寂了三秒钟。随即,像是烧开的油锅里猛地浇进一瓢冷水,轰地一下炸开了锅!
“噗——咳咳咳!”有人没忍住笑喷了,又赶紧死死捂住嘴,憋得肩膀直抖。“祈雨?法术?
我没听错吧?”“秦悠悠?就那个整天神神叨叨的lo娘?”无数道目光,
带着惊奇、憋笑、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齐刷刷地钉在秦悠悠身上。
她那张精心描绘过的脸蛋,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又迅速涨得通红,
握着那只空了的依云水瓶的手抖得厉害,指节都泛了白。“不……不是的!教官,她胡说!
她……”她急急地想辩解,声音尖利,却因为过度震惊和气恼而语无伦次。“闭嘴!
”教官一声爆喝,如同惊雷炸响,瞬间压下了所有的窃窃私语和秦悠悠苍白的辩解。
他黑着脸,手指猛地指向操场旁边那棵孤零零、晒得叶子都耷拉着的歪脖子老槐树,
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滋滋冒烟的火气:“你!秦悠悠!现在!立刻!
给我滚到那边树下!站着!站到军训结束!好好反省你的‘祈雨法术’!”“教官!
我……”秦悠悠都快哭出来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是又羞又气又怕。“再加半小时!
不想站到天黑就立刻给我过去!”教官根本不吃这套,吼声震得地面仿佛都在抖。
秦悠悠浑身一颤,剩下的哭诉全都噎回了喉咙里。她死死咬住下唇,
用那种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了的眼神恶狠狠地剜了我一眼,最终还是在教官杀人的目光下,
屈辱地、一步一蹭地挪向了那棵孤零零的树下。毒辣的太阳毫无遮挡地照在她身上,
那身精心改良过的迷彩服此刻成了巨大的讽刺。教官这才转回头,
抹了一把依旧湿漉漉的头发和脸,眼神复杂地落在我身上,像是想发火又一时找不到由头,
最终只是从鼻子里重重哼出一股粗气:“全体都有!休息结束!***!
”我面不改色地小跑回队列,感受着身后那道几乎要在我背上烧出两个洞的怨毒目光,
心里冷笑:跟姐玩?姐疯起来自己都怕!接下来的几天,秦悠悠果然安分了不少。
虽然看我的眼神依旧像淬了毒的刀子,但至少没再整什么幺蛾子。
大概是那棵歪脖子树下的暴晒确实够呛。宿舍里的气氛依旧僵硬,但维持着一种诡异的平衡。
张晓和王悦明显有点怕秦悠悠,也不太敢跟我走得太近,尽量保持着中立。我乐得清静,
白天军训累成狗,晚上回去倒头就睡,那点冷脸子对我来说不痛不痒。直到军训结束,
正式开学的前一晚。白天的疲惫让我睡得很沉。夜半时分,
我却被一阵极其轻微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了。像是有人在地板上小心翼翼地爬行,
又像是纸张摩擦的细响。我睡眠浅,对这种动静尤其敏感。我强行撑开沉重的眼皮,
宿舍里一片漆黑,只有窗外一点微弱的路灯光透进来。借着这点光,
我眯着眼往下铺看——我的床是上床下桌。一个模糊的黑影,正蹲在我的书桌旁,
鬼鬼祟祟地在我放内衣和零碎物品的抽屉附近摸索着什么。小偷?!我心头一凛,
睡意瞬间跑了大半,屏住呼吸,不动声色地悄悄摸出了枕头下面的手机,熟练地解锁,
点开了录像功能,将摄像头悄悄对准了那个黑影。镜头里,那黑影的动作放大得清晰起来。
那不是小偷。是秦悠悠!她穿着一身丝质的睡裙,头发披散着,背对着我,
正从她自己的一个精致小包里往外掏着什么东西。然后,
她极其小心地、动作轻柔地掀开了我搭在椅子上的外套一角,
将那些东西——似乎是几枚铜钱,
还有一张折成三角形的黄符——塞进了我外套的内侧口袋里!做完这一切,
她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轻轻松了口气,又像来时一样,踮着脚尖,
鬼魅般地溜回了她自己的床位,爬了上去,很快没了声息。我举着手机,保持着录像的姿势,
在黑暗里无声地笑了。好,真好。白天装人,晚上做鬼。镇妖阵不成,又开始玩阴的,
往我口袋里塞这些晦气玩意?想诅咒我?还是又想了什么恶心的法子?我轻轻保存好视频,
放下手机。这一次,我没再像上次踢翻水杯那样当场发作。我闭上眼睛,呼吸放缓,
假装从未醒来。秦悠悠,这可是你自找的。第二天一整天,我假装什么都没发现,
那件外套也随意地搭在椅背上,碰都没碰。秦悠悠时不时地瞟向那件外套,
眼神里带着一种隐秘的期待和焦灼,看我毫无反应,她似乎有些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