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突然疯了。

准确地说，是在那场大病之后。

我趴在窗台上，看着院子里的娘亲对着镜子傻笑。

"我的宝贝女儿，娘终于想起来了！这个世界就是一本话本，你就是那个被人踩在脚下的可怜炮灰！"

娘亲手舞足蹈，像个疯婆子。

可我明明记得，三日前的娘还在为爹纳妾的事哭得死去活来。

我叫柳如烟，今年十五岁，是江南柳家的庶女。

娘亲白月华，原是苏州白家的嫡女，当年嫁给爹做正室。可惜肚子不争气，七年只生了我一个女儿。

爹柳承志是江南织造的官员，手握朝廷丝绸买卖的大权。

前不久，爹相中了扬州盐商女儿薛如意，要纳她为平妾。

娘为此大闹了三日三夜，最后病倒在床。

醒来后，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如烟，过来。"娘朝我招手，"娘要告诉你一个天大的秘密。"

我怯生生走过去。

娘拉着我的手，神神叨叨道："在原本的故事里，你爹会休了娘，然后娶薛如意为正妻。你会被继母虐待，长大后被卖给一个瘸腿老头。"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娘的眼睛亮得吓人，"娘要让你成为这江南最尊贵的女子！"

我被娘的话吓得直哆嗦。

娘真的疯了。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让我开始怀疑，娘说的或许是真的。

第二日，薛如意带着她娘亲上门提亲。

按理说，纳妾不需要如此大张旗鼓。可薛家财大气粗，又是扬州首富，自然要摆足架子。

娘亲穿了一身雪白的素衣，淡淡地看着薛家母女。

"既然是来提亲的，那就该有提亲的样子。"娘冷笑一声，"来人，摆茶。"

下人们面面相觑。

以前的娘亲最是软弱，见了薛家人只会哭哭啼啼。

可今日的娘，浑身散发着一种说不出的威严。

薛如意娇滴滴道："白姐姐，妹妹知道姐姐心里不舒服。可男人三妻四妾本就寻常，姐姐又何必为难自己？"

"妹妹进门后，一定会孝敬姐姐的。"

娘亲端起茶杯，慢慢抿了一口。

"薛小姐说得对，男人三妻四妾确实寻常。"娘放下茶杯，"可惜我家老爷不是寻常男人。"

薛如意一愣："姐姐这话是何意思？"

娘站起身，走到薛如意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我柳家乃是江南织造世家，祖上三代都是朝廷织造官。薛小姐虽是盐商之女，可终究是商户出身。"

"商户女想要高攀官宦，那就得有商户女的觉悟。"

娘的声音越来越冷，"平妾？薛小姐怕是想多了。能给你个妾室的位分，已经是天大的恩典。"

薛如意的脸瞬间涨红。

她娘薛夫人更是气得浑身发抖："白氏，你莫要太过分！我家如意貌美如花，又是黄花闺女，给你家做平妾已经是降尊纡贵！"

娘轻笑一声："降尊纡贵？那不如就此作罢。"

"江南美人如云，我家老爷又何必委屈薛小姐？"

薛家母女面色大变。

她们费尽心机想要攀附柳家，为的就是薛如意能有个官宦人家的身份。

如今娘这么一说，岂不是要黄了这门亲事？

薛夫人连忙赔笑："白夫人说笑了，如意能嫁入柳家，是她的福气。妾室就妾室，我们认了。"

娘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这就对了。既然薛小姐如此识趣，那这门亲事我就应下了。"

"不过，薛小姐既然要进我柳家的门，那就得守我柳家的规矩。"

娘转头看向我："如烟，去把族规拿来。"

我懵懵懂懂地取来族规。

娘翻开一页，指着上面的条文念道："柳家族规第十三条，凡妾室入门，需向正室行跪拜大礼，以示尊卑有别。"

"第十四条，妾室不得与正室同桌用膳，不得佩戴金银首饰，不得穿红色衣裳。"

"第十五条，妾室所生子女，需认正室为嫡母，不得称生母为娘。"

每念一条，薛如意的脸就白一分。

薛夫人更是气得直哆嗦："这、这些规矩也太苛刻了！"

娘合上族规，淡淡道："规矩就是规矩。薛小姐若是不愿意，大可以另投明主。"

薛如意咬着牙，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我、我愿意。"

她已经十九岁了，在这个年代算是老姑娘。错过了柳家，再想找个好人家就难了。

娘满意地笑了："既然薛小姐如此懂事，那我就不为难你了。"

"不过，还有一件事。"娘话锋一转，"薛小姐的嫁妆，我要过目一遍。"

薛夫人脸色大变："这、这不合规矩吧？"

"妾室的嫁妆归正室管理，这也是族规。"娘理所当然道，"薛夫人放心，我不会亏待薛小姐的。"

薛家母女面面相觑，最终还是妥协了。

等她们走后，我忍不住问道："娘，你今日怎么如此厉害？"

娘摸着我的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如烟记住，对付贪心的人，就要让她们知道什么叫得寸进尺。"

"薛如意想要平妾的位分，我偏要让她做妾室。想要金银首饰，我偏要让她穿布衣。"

"人心不足蛇吞象，越是贪心，越容易被拿捏。"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可心里却忍不住想，娘真的变了。

变得聪明，变得狠辣，也变得让人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