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咔——嚓！”
单调而沉重的劈柴声在后厨棚子里回荡，混合着王大王的雷鸣鼾声，构成一曲诡异的劳动号子。
林枫己经记不清自己挥了多少次斧头。
双臂像是灌了铅，又酸又麻，每一次举起都仿佛要耗尽全身力气。
虎口***辣地疼，估计己经磨出了水泡。
汗水浸透了他那件本来就脏兮兮的灰色T恤，紧紧黏在后背上，额上的汗珠不断滴落，模糊了视线。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头被蒙上眼睛拉磨的驴，机械地重复着枯燥而疲惫的动作。
唯一的动力，就是那啃噬着他胃壁的、越来越汹涌的饥饿感，以及对那块“兵器”级别硬饼的最终幻想——虽然它看起来难以下咽，但至少是点能进肚子的东西。
原来，人在极端饥饿的时候，真的会降低对食物的所有要求。
他现在看那块黑饼，竟然都觉得眉清目秀了起来。
“妈的……996福报……跟这个比起来……简首是天堂……”他一边喘着粗气劈柴，一边在心里疯狂吐槽，“起码……办公室里……有空调……有外卖……有摸鱼的时间……”这里只有压榨，最原始、最***的体力压榨。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堆小山似的木柴终于被他啃下了一小半，劈好的柴火勉强堆起了一个矮垛。
天色透过棚顶的破洞，似乎泛起了一丝极淡的灰白。
快天亮了。
就在这时，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和低语声从棚子外面传来。
林枫警惕地停下动作，握紧了斧头，紧张地望向门口。
是王大王的同伙？
还是……新的危险？
只见两个身影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前面是个弯腰驼背、头发花白稀疏的老头，穿着一身打满补丁的短褐，脸上带着一种逆来顺受的麻木表情，眼睛习惯性地看着地面。
后面跟着一个同样干瘦、端着个大木盆的妇人，盆里似乎装着些待洗的野菜叶子，她也是一脸倦容，不敢抬头。
两人看到棚子里多了一个陌生少年，都愣了一下，尤其是看到林枫手里还拿着斧头，更是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脚步顿住了。
林枫也紧张地看着他们。
这是谁？
看起来不像是王大王的打手，倒像是……同样被压迫的劳苦大众？
那老头犹豫了一下，嘴唇嗫嚅着，似乎想说什么，但发出的却是一连串林枫完全听不懂的音节。
语调有点奇怪，有点像某些地方的方言，但又完全不是他知道的任何一种。
“@#￥%……&*……？”
老头看着林枫，又小心地瞥了一眼角落里鼾声如雷的王大王，眼神里带着询问和一点点畏惧。
林枫懵了。
他努力集中精神去听，去分辨，但真的一个字都听不懂！
完蛋！
语言障碍！
他之前光顾着害怕和干活，都没仔细想过这个问题！
虽然之前模糊听到的人声觉得像方言，但真当这种语言摆在面前时，他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这根本不是他己知的任何一种语言体系！
这穿越还带切换语言频道的？
而且还没给他安装翻译包！
“呃……Hello? 你好？”
林枫下意识地尝试了几种他唯一会的语言（包括塑料英语），寄希望于万一有某种能通用呢？
老头和妇人脸上的表情更加困惑和茫然了，显然完全没听懂。
妇人甚至下意识地把木盆往怀里收了收，仿佛林枫是个念咒语的怪物。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三方大眼瞪小眼，鸡同鸭讲。
林枫急得额头冒汗，他试图用手比划：“我……新来的……干活……劈柴……”他指着地上的柴火，又做出劈砍的动作。
老头看着他的动作，似乎明白了一点，脸上的戒备稍减，但疑惑更深了。
他指了指林枫，又指了指王大王，然后做了一个睡觉打呼噜的动作，最后摊摊手，耸耸肩。
林枫大概猜到了他的意思：你是新来的？
王头儿还在睡？
他连忙点头，又指了指那堆还没劈完的柴和空水缸，做出一个累垮了的表情。
老头浑浊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同情，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
他走到灶台边，熟练地拿起一把破蒲扇，对着灶眼轻轻扇了几下，让火更旺一些。
那妇人则默默地走到一边，开始清洗木盆里的野菜。
看来是这里的其他工人。
林枫稍微松了口气，至少不是敌人。
但语言不通，根本无法交流，这让他刚刚升起的一点“找到难友”的感觉又沉了下去。
他依旧是个孤岛。
他重新举起斧头，准备继续跟柴火较劲。
至少干活是通用的语言。
就在这时，角落里那座“肉山”动了一下。
王大王巨大的身躯翻了个身，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嘟囔，似乎快要醒了。
老头和妇人的动作立刻变得更加轻悄、更加迅速，连呼吸都放轻了，显然对这位厨头畏惧到了骨子里。
林枫的心也提了起来。
监工要醒了，他的活还没干完一半！
果然，几秒之后，王大王猛地坐了起来，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就习惯性地吼了一嗓子：“癞痢头！
水挑满了没有？！
柴……”他的吼声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了正在努力劈柴的林枫，也看到了那远远未完成的工作量。
王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来，睡眼惺忪瞬间被暴躁取代。
他猛地站起身，像一座移动的肉山，几步就跨到了林枫面前，巨大的阴影将林枫完全笼罩。
“小崽子！
一晚上就劈了这么点柴？！”
他的咆哮震得林枫耳朵嗡嗡作响，唾沫星子几乎喷到他脸上，“水呢？！
水缸还是空的！
***的是不是找打？！”
虽然听不懂全部，但“小崽子”和那滔天的怒气是个人都能感受到。
林枫吓得一个激灵，斧头差点脱手，连忙指着水缸和剩下的柴火，拼命比划，试图解释这工作量有多大，自己己经尽力了。
“我……很多……累……慢……”他夹杂着自己都听不懂的中英文和手势，希望对方能理解。
王大王显然理解错了，或者说他根本不想理解。
他看到林枫“支支吾吾”还“手舞足蹈”，以为他在狡辩，怒气更盛。
“还敢跟老子比划？！”
他蒲扇般的大手猛地挥起，就朝着林枫的脑袋扇过来！
林枫吓得闭上眼睛，下意识地缩起脖子准备承受这一击。
然而，预期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他小心翼翼地睁开眼，发现王大王的手停在了半空。
胖厨子的小眼睛里闪过一丝犹豫，他上下打量着林枫瘦弱的身板和那身奇怪的“细布料”衣服，似乎想起了什么，嘴里骂骂咧咧地放下了手。
“妈的……细皮嫩肉的，打坏了真没法干活了……”他嘟囔着，像是在说服自己，“算你小子走运！”
林枫惊魂未定，后背又是一层冷汗。
王大王气没处撒，一眼瞥见旁边默默烧火的老头，立刻转移了目标，一脚就踹在老头的***上，虽然没太用力，也踹得老头一个趔趄。
“还有你！
癞痢头！
死哪儿去了？！
是不是又偷懒了？！
让这新来的小崽子干这点活都干不利索！
要你们有什么用！”
他把火力对准了老实巴交的老头。
老头被踹得不敢吭声，只是低着头，更加卖力地扇着扇子。
王大王骂了一通，似乎舒畅了点。
他走到那口大黑锅前，拿起一把巨大的木勺，在锅里搅和了几下，看了看里面糊状物的成色。
然后，他似乎是才想起什么，扭头瞪向林枫，极其不耐烦地指了指灶台旁边一个冒着热气的瓦罐，又指了指林枫，粗声粗气地吼道：“看什么看！
干活！
干不完别想吃饭！
……喏，那罐里的，赏你一口！
饿死了老子还得找新的！”
虽然大部分没听懂，但“饭”这个词和那个指瓦罐的动作，林枫看懂了！
吃的！
终于有吃的了！
还是热的！
巨大的喜悦瞬间冲散了恐惧和疲惫。
他也顾不上王大王的态度了，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到那个瓦罐前。
瓦罐里是某种灰褐色的、稀薄的糊糊，冒着微弱的热气，闻起来有一股说不出的、混合着野菜和谷物的味道，并不诱人，但至少是热的、流质的！
王大王嫌弃地扔给他一个木勺。
林枫也顾不得烫，舀起一勺就往嘴里送。
入口是一种粗糙的颗粒感，味道极其寡淡，几乎没什么咸味，只有一股野菜的青涩和某种陈年米糠般的味道，偶尔还能嚼到一点点疑似粗粮沙子的东西。
这味道……简首是对味蕾的折磨。
但是，一股暖流顺着食道滑入胃中，那火烧火燎的饥饿感终于得到了些许抚慰。
林枫几乎要感动哭了。
太好吃了！
（饿昏头后的错觉）他狼吞虎咽，也顾不上品味（根本没啥可品味的），几下就把那一小罐糊糊喝得底朝天，甚至伸出舌头把木勺和罐壁都舔了一遍。
王大王看着他这副饿死鬼投胎的样子，鄙夷地嗤笑一声：“没出息的东西！”
但似乎对他的“识趣”和“能吃”稍微满意了一点点。
喝完糊糊，林枫感觉身上恢复了一点力气。
他舔了舔嘴唇，意犹未尽地看着王大王，眼神里充满了渴望，试探性地指了指空罐子，又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还……还要？”
王大王眼睛一瞪：“还要个屁！
干活！
干完活才有下一顿！
赶紧去挑水！
再磨蹭，晚饭都没你的！”
他连吼带比划，这次林枫大概明白了——活没干完，别想再吃。
生存的压力再次战胜了一切。
林枫认命地放下瓦罐，目光投向那两个巨大的、空空如也的水缸，还有墙边那两个看起来能把他装进去的大木桶。
挑水……这可是个更大的工程。
他深吸一口气，走到木桶边，尝试着提了一下。
沉！
异常沉！
空桶就己经很重了，难以想象装满水后会是什么样子。
他看了一眼外面才刚刚泛白的天空，又看了看像监工一样瞪着他的王大王，以及旁边默默干活、不敢看他的老头和妇人。
语言不通，身无分文，被困在这个黑心店里当苦力，食物堪比猪食，工作量能累死牛。
林枫认命地抓起扁担和水桶，踉踉跄跄地朝着记忆中院门外那个模糊的水井方向走去。
每一步都沉重无比。
他的穿越人生，开局就是地狱难度。
而他现在唯一的念头是：那井……到底有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