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养心殿当值
沈昭猛然睁开眼睛，刺骨的寒意从身下的木板床里蔓延到全身，冻得他打了个哆嗦。
入眼是泛黄的床帐，上面绣着快要脱线的兰花，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霉味，霉味混着从窗外飘进来的寒气，吹的人心里凉凉的。
“嘶……”沈昭看到眼前这一幕，顿时感觉困意全无，噌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
后脑勺传来一阵剧痛，伸手一摸，一个大鼓包。
这里不是他的大学宿舍。
他记得自己昨天还在照顾刚刚高考完的来旅游妹妹，然后妹妹给他看了一本古代权谋小说，因为里面有个和他同名的炮灰臣子，出身寒门却不懂藏拙，得罪了权贵，三十岁不到就被构陷下狱，冻死于天牢。
他边看边吐槽这炮灰死得不值，看着看着就趴在书堆上睡着了……沈昭掀开薄被，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的衣服，一件洗得发白的青色襕衫，料子粗糙，分明是古装剧里穷酸书生的标配。
他踉跄着走到房间角落那面铜镜前，镜中映出的人脸让他呼吸一滞。
那是一张极其年轻的脸，约莫十***岁，肤色白得近乎透明，眉眼清隽，鼻梁挺首，偏偏一双眼睛生得格外勾人，眼尾微微上挑，眼下有颗极淡的泪痣，此刻因震惊而睁得滚圆，像受惊的鹿。
这张脸，和他昨晚看的小说里描述的“沈昭”几乎重合。
书中描述沈昭“性敏慧，貌绝俗，以寒门入翰林，随即殒命”。
他真的穿书了，穿成了那个活不过三十岁的炮灰臣子。
“大人，您醒了？”
门外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声音，随即门被推开，一个穿着灰布袄子、梳着双丫髻的小丫鬟端着铜盆走进来，见他站在铜镜前，吓了一跳，“您怎么起来了？
太医说您昨日在雪地滑倒磕了头，得好生歇着。”
沈昭定了定神，努力从原主的记忆碎片里扒信息。
这丫鬟叫春桃，是他考上翰林院编修后，凑钱买的小丫头，忠心倒是很忠心，就是太胆子小了。
而他“滑倒”的原因……原主是寒门出身，在翰林院这个权贵扎堆的地方本就受排挤，昨日散衙时，被几个家世显赫的编修故意推搡，才摔在了结了冰的台阶下。
“无事。”
沈昭哑着嗓子开口，声音清冽，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干净，却又透着一丝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冷静，“水放着吧，我自己来。”
春桃放下铜盆，又从食盒里端出一碗稀粥：“大人，这是厨房温着的白粥，您多少吃点。”
沈昭看着那碗清得能照见人影的粥，胃里一阵发酸。
原主父母早亡，靠着乡邻接济才读得起书，好不容易考中功名，日子却过得如此清苦。
他正想拿起勺子，院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太监尖细的嗓音：“圣旨到，翰林院编修沈昭接旨！”
沈昭心里咯噔一下。
他记得书里的剧情，原主这时候应该还在翰林院当个小透明，根本没机会接触到圣旨。
这是哪里出了岔子？
他来不及细想，赶紧拉着春桃跪到地上，额头抵着冰凉的地面：“臣沈昭，接旨。”
来的是皇帝身边的近侍太监李德全，脸上堆着假笑，展开明黄色的圣旨，慢悠悠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翰林院编修沈昭，才思敏捷，堪当大用。
今特调其入养心殿当值，随侍左右，钦此。”
沈昭浑身一僵。
养心殿当值？
随侍左右？
书里根本没这一段！
剧情脱轨了！
他猛地抬头，对上李德全那双精光西射的眼睛。
对方皮笑肉不笑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沈大人，还不快接旨谢恩？
这可是陛下的恩典，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呢。”
恩典？
沈昭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来。
他清楚地记得，这本书的核心是皇权争斗，而皇帝萧烬，是个出了名的猜忌心重、掌控欲极强的主。
一个毫无背景的寒门编修，突然被调到养心殿随侍，这哪里是恩典，分明是把他架在火上烤！
沈昭的指尖微微发颤，他几乎能预见到自己未来的命运——被卷入皇权政治斗争的牺牲品，怎么都逃不过原主那个炮灰结局。
“沈大人？”
李德全的声音冷了几分，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陛下还在宫里等着呢。”
春桃吓得脸都白了，在他身后悄悄拽了拽他的衣角。
沈昭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慌乱己经被压下去，只剩下一片平静的顺从。
他知道，现在己经无路可走，抗旨就是死路一条。
他接过那道轻飘飘却恍若重达千斤的圣旨，叩首：“臣……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德全满意地笑了，语气却依旧带着警告：“沈大人是个聪明人，到了养心殿，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心里可得有数。
陛下的心思，可不是我们能揣度的。”
“臣，明白。”
李德全走后，春桃才敢扶他起来，声音带着哭腔：“大人，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去养心殿当值，那不是……”那不是等同于把自己送到皇帝眼皮子底下，若是有一点错处，那不就是无尽深渊。
沈昭看着手里的圣旨，明黄的绸缎刺得他眼睛疼。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恐慌，对春桃道：“别怕，收拾几件换洗衣物，我去去就回。”
他知道这是自欺欺人。
踏入那座金碧辉煌的牢笼，想全身而退，难如登天。
但他不能死。
他穿越而来，不是为了重复原主的悲剧。
沈昭握紧了拳，指节泛白。
不管前路有多难，他都得活下去。
门外的风雪似乎更大了，卷着寒意，将这座小小的宅院彻底笼罩。
而远处的皇宫，琉璃瓦在雪光中闪着冰冷的光，像一头蛰伏的巨兽，正等着他自投罗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