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厂区改成短剧基地。夜里有风。霓虹抖。
“十部反派,对赌写进合同了。”
叶斌把文件夹扣在桌上。
“我知道。”
沈棠签字。手指发冷。
“签了就别心软。越坏越卖。”
“我只要结算准时。”
“钱给你。但戏,要更恶。”
“我需要钱给我妈做手术。”
“那就更该坏。”
助理敲门。
“开机了。到位。”
街角场景。霸总后妈登门。
灯还没完全起。风把纸旗吹得打脸。
“沈棠,站台阶上。居高。”
林跃举着扩音器。
“台词狠一点。别眨眼。别笑。你是压人那个。”
“收到。”
对面。
赵茉披着大衣。有人给她撑伞。
她笑得乖,镜头外一句话不说。
顾行洲在灯位。
他把一张反光板往上抬了三厘米。
目光沉稳。
“风大。补光我顶住。你别往后退。”
“我不怕黑。”
沈棠低声。
“怕冷就说。”
“怕热搜。”
“那我给你挡。”
板车滚过。镜头架好。
街口摆了纸花圈。戏里要丧。戏外要笑。
“Action”
沈棠抬下巴。一步一步上台阶。
她盯着门里那个哭的女孩。
台词落地。
“你哭给我看干什么?”
“我,我爸……刚走。”
“你爸也不是我弄走的。”
她停半秒。
风把她裙摆挑起来。
她往前。
“家产交割,别磨。”
女孩抖。
“你凭什么指挥我?”
“凭我嫁进来,你们怕我。”
啪。
她把折扇扣在门口的木栏上。
声音脆。
“Cut再狠一点。眼神再毒。”
林跃喊。
“还有人声。”收音师举手。
角落里有人笑。
手机镜头亮着。
何浪戴着鸭舌帽,躲在遮雨棚后。
“别拍路透!”场务吼。
他伸手晃了晃手机。
“拍环境。”
背面屏却开着直播。
沈棠侧眼。
目光落在那只手上。
心口一紧。
是他。
前任。
混自媒体,专剪黑料。
她收回眼神。
“再一条。”
顾行洲把顶灯往左推。
“侧面起一点。她眼窝会更利。”
“OK。”灯光组回应。
“Action”
她重来。
更冷。
更直。
每个字像落钉。
“哭,能换到钱吗?”
女孩被逼退两步。
脚后跟磕在门槛。
“你要是会算账,就别哭。”
门内有人骂。
“毒妇!”
“闭嘴。”
她只看镜头。
眼睛没有波纹。
“Cut!过!”
林跃满意。
“下一场,下跪戏,准备。”
“我不下跪。”
沈棠开口。
“剧本就这么写的。”
“合同里没有人格羞辱条款。”
叶斌走过来。
“流量要爆点。下跪,能爆。”
“我演反派,不演受辱道具。”
“你签了十部。你听话,我就给你结算。”
她克住喉咙。
“我妈还在等钱。”
“那就别谈条件。”
顾行洲看着她。
眼神一沉。
没说话。
把反光板放下。
拿起对讲。
“雨要来了。先拍外景。”
“对。”林跃改调度。
“外景先上。等会儿下跪再说。”
转场。
厂区门口。霓虹被风打出花。
临时演员围拢。
有人看热闹。有人偷录屏。
赵茉靠在保姆车旁。
她把口罩往上拉。
冲助理眨眼。
“我那条求饶戏,能给我多一条哭腔吗?”
“当然。”助理笑。
“粉丝爱看。”
她又看向沈棠。
“姐,别太拼。身体要紧。”
“谢谢。”
“我小号发个避雷提醒。说你太敬业,让大家别误会。”
“别发。”
“我帮你啊。”
“你在帮热度。”
赵茉笑。
“我们都要活。”
第一条外景。
镜头跟拍。
沈棠一身黑。
从街头走到街尾。
一路有人让。有人骂。
台词不多。
都是眼神。
顾行洲跟着。
手里的灯像一轮小月。
光收紧。
落到她侧脸。
眉骨被抬亮。
嘴角被压暗。
她像刀。
“漂亮。漂亮!”
摄影师忍不住。
“Cut,保一。”
“下一组。”
她点头。
额上有汗。
风更冷了。
她没穿厚衣。
怕衣料起皱上镜丑。
“喝水。”
顾行洲递来纸杯。
“谢谢。”
“刚才那一刀的走位,不舒服就改。”
“挺好。”
“你看过前任的直播吗?”他问。
“看到了。”
“他在带节奏。”
“他要钱。”
“我能关灯砸他的画面。”
“不必。”
“为什么?”
“他越黑我,平台越开心。”
“那你呢?”
“我先把戏拍完。再跟他们算。”
手机震动。
短信弹出来。
医院:沈母今日胸闷复查,请家属来院。
她把手机握紧。
没有表情。
把手机放回裤袋。
“走下一场。”她开口。
叶斌堵过来。
“下跪戏,别躲。就现在。”
“换戏。”
“你拿什么换?”
“拿你想要的数据。”
“你能给我什么?”
“我能让你今天的转发率翻倍。”
他愣住。
“怎么翻?”
“让我自己设计反派的三句金句。你们做标题。”
“给样。”
她盯着镜头。
没有开拍。
却像已经在戏里。
“第一句。
坏,不是我天生。是你们要。”
“第二句。
我不跪。跪会让人忘了站着要多少钱。”
“第三句。
你们喜欢看黑。那我就往光里走给你们看。”
周围人安静了两秒。
风吹过。
横幅收声。
叶斌反应过来。
笑。
“会玩。OK。金句我拿走。”
“那下跪删了。”
“暂时。”
他退了一步。
抬手。
“推热搜:#反派也要站着演#。”
他走后。
何浪的直播画面跳到了热度榜。
弹幕刷:
看见没,她仗势欺人。
你看她不跪,现实也这么拽。
“顾老师,顶灯再低两度。”
收音师提醒。
“飞机过,等十秒。”
顾行洲应声。
把灯压下来。
把她的眼睛收在一圈柔光里。
他低声。
“你刚才那三句,像在救自己。”
“也救你们。”
“我们?”
“灯光。摄影。群演。
大家都在被骂。
我能说句硬话,至少让骂声分散一下。”
他看她。
没笑。
眼眶却软了一下。
“再拍一条。”林跃喊。
“雨戏预备!”
远处打雷。
空气潮起来。
工地的铁皮响。
“雨棚到位!”
“雨机开!”
“收手机!别漏电!”
水线落下。
像幕布。
像另一层世界。
沈棠深吸气。
走进雨里。
衣服贴在身上。
冷得麻木。
“开始”
她朝镜头走。
每一步都稳。
眼里有火。
嘴里吐出热气。
她抬头。
对着那块灯。
也像对着整个小城。
“你们要看我黑化。
我给。
可我自己,
不灭。”
“Cut”
林跃的声音有点哑。
“过。
今天收工!”
雨停。
灯还亮着。
人群散了。
厂区的铁门吱呀一声合上。
手机又震。
何浪:姐,你今天挺飒。给我聊十分钟?有合作。
又一条。
转账截图.jpg
她没有回。
删掉对话框。
又一条短信跳出。
医院:请家属尽快到达。
她将手机放进兜里。
仰头。
灯光从上往下落。
她的脸干净。
眼睛亮。
“还要补一条特写吗?”
顾行洲问。
“明天补。”
“我送你。”
“去医院。路远。”
“我知道路。”
她看他一眼。
没推辞。
点头。
他把雨披搭在她肩上。
不言。
把灯一盏一盏关掉。
只留一盏。
替她照路。
她开口。
声音很轻。
“谢谢。”
“今晚风大。
我给你打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