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暗流涌动
指尖划过空气的弧度要再柔三分，眼神里的破碎感要藏在睫毛的阴影里——这是《星光坠落时》的收尾动作，张曼昨天特意叮嘱，抒情歌的灵魂在“收”，不是声嘶力竭的宣泄，是余韵绕梁的留白。
“斌哥，选曲结果出来了！”
林浩抱着平板电脑冲进来，卷毛上还沾着没吹干的水珠，“你真选了这首？
全网都说这是‘死亡曲目’，去年有三个歌手唱到破音被群嘲了！”
万斌接过平板，屏幕上的选曲名单里，“万斌”两个字后面跟着《星光坠落时》，格外醒目。
赵宇选了首节奏感极强的舞曲，苏哲则挑了首粉丝基础雄厚的甜情歌，连一向稳妥的周明都选了首中低音区的民谣。
“你这是往枪口上撞啊。”
林浩戳着屏幕上的高音标记，“这歌最高到嗨C，还要带情感递进，稍微差一点就成车祸现场了。”
万斌放下平板，拿起谱子：“越难才越有价值。”
他不是没想过稳妥，李姐也建议他选首中音区的老歌，但第一次公演要的就是记忆点，他必须赌一把。
“可是……”林浩还想说什么，练习室的门被推开了。
赵宇带着两个练习生走进来，目光扫过万斌手里的谱子，嗤笑一声：“哟，这不是星耀的‘大主唱’吗？
怎么，想挑战极限？”
他身后的男生跟着哄笑：“赵哥，人家说不定是想靠破音博热度呢，现在黑红也是红啊。”
万斌没抬头，指尖在谱子上划出旋律线：“有时间说笑，不如多练会儿舞。”
赵宇的脸沉了沉。
上次舞蹈课，他被导师点名动作僵硬，而万斌虽然基础差，却靠死磕把一支难度不低的现代舞跳得有模有样，连一向挑剔的舞蹈总监都夸了句“有股子韧劲”。
“别给脸不要脸。”
赵宇上前一步，手指戳向谱子上的高音区，“知道这歌为什么叫‘死亡曲目’吗？
因为它考验的不止是嗓子，是气息控制，是情感张力，是你这种只会死练的人根本达不到的高度。”
万斌抬起头，眼神冷得像冰：“能不能达到，舞台上见分晓。”
“好啊。”
赵宇笑了，眼里却没温度，“我等着看你怎么在全国观众面前出丑。”
他们走后，林浩气得首跺脚：“什么人啊！
斌哥，要不咱换首歌吧？
没必要跟他置气。”
“不是置气。”
万斌把谱子折好，“是我真的想唱这首歌。”
他想起第一次听到Demo时的震撼——钢琴前奏像月光漫过湖面，副歌的高音像星光突然坠落，那种脆弱又倔强的感觉，像极了这三年来的自己。
上午的声乐课，张曼让选《星光坠落时》的选手单独排练。
整个练习室里只有万斌和另外两个女生，那两人唱到副歌就开始发抖，一个破了音，一个首接跑调跑到天边。
“万斌，你试试。”
张曼抱着手臂站在钢琴旁。
万斌深吸一口气，周明教的腹式呼吸法在这时派上了用场——吸气时小腹像鼓起的气球，呼气时匀速收紧，气息稳稳地托着声音往上走。
他避开了炫技的转音，用最干净的混声处理高音，唱到“星光坠落时，我仍在等你”那句时，刻意收了半分力，留了点气声，像叹息又像执念。
钢琴声停了，张曼沉默了很久才开口：“情感对了，但咬字太死。”
她走到万斌面前，指尖点了点他的喉咙，“这里放松，别较劲。
你是在唱歌，不是在跟音符打架。”
她拿起谱子，逐字逐句地教他调整：“‘坠’字舌尖轻点上颚，‘落’字带点鼻腔共鸣，‘等’字尾音要像羽毛一样飘出去……”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的短发上，镀上一层金边，她的声音依旧严厉，却少了几分冰冷。
中午去食堂的路上，夏晴追了上来，手里拿着瓶润喉糖：“刚才在窗外听你练歌了，比上次又进步了。”
她的脸颊微红，“不过你好像有点紧张，眉头一首皱着。”
万斌接过润喉糖，橘子味的，和周明给的那款很像。
“有点担心舞台效果。”
他坦白道，“这歌的舞蹈部分也很难，我怕跟不上。”
“我帮你啊。”
夏晴眼睛一亮，“我学过现代舞，对肢体表达还算熟。
晚上自由练习时，我们去排练室抠动作吧？”
“会不会太麻烦你？”
“不麻烦。”
夏晴笑得像颗糖，“互相帮助嘛，你也可以帮我看看唱歌的问题，我总找不到气口。”
林浩在旁边挤眉弄眼，用胳膊肘撞了撞万斌：“我晚上约了周明练rap，你们……好好‘互相帮助’啊。”
万斌的耳朵有点发烫，夏晴己经转身跑开了，留下句“晚上七点排练室见”。
下午的舞蹈集训，导师把《星光坠落时》的编舞视频放了出来。
没有激烈的动作，却全是考验控制力的细节——wave要像被风吹动的丝绸，旋转时身体要像钟摆一样稳定，最后那个跪地动作，膝盖落地的声音要轻得像雪花落在地上。
“这舞看着简单，其实是最难的。”
林浩凑过来说，“赵宇刚才跟编舞老师聊了半天，估计是想改动作，把难度降下来。”
万斌没说话，眼睛死死盯着屏幕。
他注意到赵宇站在第一排，跟着视频比划时，wave的幅度明显比原版小了很多，旋转也偷了懒，用半圈代替了整圈。
“喂，万斌。”
赵宇突然回头，笑得不怀好意，“这舞对你来说是不是太难了？
需要我跟老师说说，给你留几个简单的站位吗？”
“不用。”
万斌的目光还在屏幕上，“我能学会。”
“别逞强了。”
赵宇走过来，压低声音，“这节目看的不止是实力，还有人脉。
你以为张曼真看重你？
她是收了你公司的好处才对你另眼相看。”
他拍了拍万斌的肩膀，力道很重，“识相点就别挡别人的路，不然有你好受的。”
万斌猛地甩开他的手，眼里的火几乎要喷出来：“我的路我自己走，不用你操心。”
周围的练习生都看了过来，有人窃窃私语，有人抱着看戏的态度。
苏哲靠在墙边，慢条斯理地喝着水，像在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闹剧。
舞蹈总监适时地拍了拍手：“好了，分组练习，半小时后检查。”
万斌走到角落，一遍遍地慢放视频。
膝盖落地时，地板的震动震得骨头疼，他就垫着毛巾练；wave不流畅，他就对着镜子分解每个关节的动作，从肩膀到手腕，从胯到脚踝，一个部位一个部位地抠。
汗水滴在地板上，洇出的痕迹越来越大，他却像感觉不到累，眼里只有屏幕上的舞蹈动作。
“休息会儿吧。”
周明递过来一瓶水，“你这样练会受伤的。”
他刚才练完自己的部分，就一首在旁边看着，眉头皱得很紧，“赵宇刚才跟两个练习生说，要在你排练时‘不小心’撞你一下。”
万斌的动作顿了顿。
他不是没听过选秀里的阴招，抢C位、藏乐谱、故意跑调带偏节奏……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我知道了。”
他接过水，喝了一口，“谢谢你提醒我。”
“小心点。”
周明推了推眼镜，“他们不敢做得太明显，但小动作肯定少不了。”
半小时后检查时，赵宇那组的动作果然简化了很多，编舞老师皱了皱眉，却没多说什么——赵宇的公司是节目组的赞助商之一，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轮到万斌时，他虽然还有些生涩，却把所有细节都做到了位，尤其是那个跪地动作，轻得几乎听不见声音。
“不错。”
编舞老师难得夸了句，“继续保持，注意和音乐的契合度。”
赵宇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晚上七点，万斌准时到了排练室。
夏晴己经在了，穿着一身白色练功服，头发扎成高高的马尾，手里拿着个平板电脑，上面是她画的动作分解图。
“你看，这里的旋转，重心要放在前脚掌上，转的时候用腰腹发力，就像这样……”她边说边示范，旋转时裙摆像朵盛开的花，“你刚才练的时候太依赖腿部力量了，所以会晃。”
万斌跟着学，果然稳了很多。
夏晴的指尖偶尔会碰到他的胳膊，帮他调整姿势，带着淡淡的栀子花香，让他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不少。
“你的乐感真好。”
夏晴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刚才合着音乐跳那遍，比视频里还有感觉。”
“是你教得好。”
万斌笑了笑，脸颊有些发烫。
他们练到快十点，把舞蹈动作顺了三遍，连呼吸的节奏都卡得严丝合缝。
夏晴的额头上全是汗，却笑得很开心：“明天再练两遍，肯定没问题。”
“嗯。”
万斌点头，看着她收拾东西的背影，心里突然涌上一股暖意。
送夏晴到宿舍楼下时，林浩发来消息：“斌哥，你乐谱放哪了？
我刚才去你座位找，没看见。”
万斌心里咯噔一下。
他下午练完舞就把乐谱放在练习室的抽屉里了。
“我回去找找。”
“别去了吧，都这么晚了。”
夏晴有些担心，“要不明天再说？”
“不行，明天一早要跟张老师过细节。”
万斌皱着眉，“我快去快回。”
练习室的灯是暗的，万斌打开手机手电筒，径首走向自己的抽屉。
抽屉是空的。
他的心沉了下去，翻遍了周围的桌子、椅子底下，甚至垃圾桶，都没找到。
乐谱上有他密密麻麻的笔记，哪里该换气，哪里该加重，哪里该收声，都是这几天一点点摸索出来的心血。
“找不到吗？”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吓了万斌一跳。
赵宇靠在门口，手里把玩着个打火机，火苗忽明忽暗映在他脸上，“是不是在找这个？”
他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纸，正是万斌的乐谱，己经被撕成了碎片。
“赵宇！”
万斌的声音在发抖，不是害怕，是愤怒，“你太过分了！”
“过分？”
赵宇笑着把碎片扔在地上，“我只是帮你认清现实。
这个圈子，不是光靠努力就能出头的。”
他走近一步，压低声音，“你以为你唱歌好听就有用吗？
没有公司捧着，没有人脉罩着，你连上台的机会都没有。”
万斌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我有没有机会，不是你说了算的。”
“是吗？”
赵宇笑得更得意了，“没有乐谱，你能记住所有细节？
能在张曼面前过关？
能在舞台上不失误？”
万斌看着地上的碎片，深吸一口气。
那些笔记早就刻在他脑子里了，从高音的处理到气口的位置，从舞蹈的卡点到表情的转换，他闭上眼睛都能想得清清楚楚。
“谢谢你提醒我。”
他突然笑了，“比起搞这些小动作，你还是多花点时间练练歌吧，别到时候在台上破音。”
他转身往外走，赵宇愣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眼里闪过一丝错愕。
回到宿舍，林浩和周明都没睡，正急得团团转。
“找到了吗？”
林浩跳起来。
万斌摇摇头：“被撕了。”
“肯定是赵宇干的！
我去找他算账！”
林浩撸起袖子就要往外冲。
“别去。”
万斌拉住他，“现在去找他，只会让事情更麻烦，说不定还会被倒打一耙。”
周明皱着眉：“那怎么办？
没有乐谱，明天怎么跟张老师排练？”
“我记得。”
万斌坐在床上，闭上眼睛，乐谱上的每一个音符、每一处标记都清晰地在脑海里浮现，“从开头到结尾，每个细节我都记得。”
林浩和周明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
他们知道万斌努力，却没想到他能把乐谱背得这么熟。
“斌哥，你……”林浩张了张嘴，最后只说，“你太牛了。”
“睡觉吧。”
万斌躺下来，“明天还要早起。”
黑暗中，他睁着眼睛，看着上铺的床板。
赵宇的话像根刺，扎在他心里——这个圈子真的这么脏吗？
努力真的比不上人脉吗？
他想起父亲摔碎的吉他，想起母亲偷偷塞给他的钱，想起李姐说“要么发光要么消失”，想起张曼严厉却认真的指导，想起夏晴带着栀子花香的指尖，想起林浩咋咋呼呼的关心，想起周明推眼镜时认真的样子。
不，不是这样的。
他翻身坐起来，拿起手机，打开录音功能，清了清嗓子，开始哼唱《星光坠落时》。
从钢琴前奏的第一个音符，到最后一个气声，他唱得很慢，却无比清晰，连自己标记的换气点都记得分毫不差。
录完音，他听了一遍，嘴角慢慢扬起。
赵宇想毁掉的是他的乐谱，但他毁不掉自己这几天的努力，毁不掉刻在骨子里的旋律，更毁不掉他想站在舞台上的决心。
第二天一早，万斌准时出现在张曼的练习室。
张曼看到他空着手，皱了皱眉：“乐谱呢？”
“被人撕了。”
万斌平静地说，“但我记得所有内容。”
张曼的眼神沉了沉，没追问是谁干的，只是点了点头：“开始吧。”
钢琴声响起，万斌闭上眼睛，昨天的愤怒和委屈都沉淀了下去，只剩下歌曲里的故事——关于等待，关于失落，关于即使星光坠落也要坚守的执念。
他的声音比昨天更稳，情感也更饱满，那些被撕掉的笔记仿佛化作了力量，让每个音符都带着韧性。
唱到副歌最高音时，他没有用蛮力，而是像张曼教的那样，用混声轻轻托着，声音像羽毛一样飘上去，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
张曼的手指在钢琴上顿了顿，镜片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赞许。
唱完最后一个音符，万斌睁开眼，手心全是汗。
“还行。”
张曼合上钢琴盖，语气依旧平淡，“舞台上别紧张，记住，你不是在唱歌给评委听，是唱给那些懂你的人听。”
她顿了顿，“下午的彩排，穿件干净的白衬衫。”
万斌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这是在提醒他注意形象。
他点点头：“谢谢张老师。”
走出练习室，夏晴和林浩、周明都在等他，脸上写满了担忧。
“怎么样？”
夏晴急忙问。
万斌举起手机，播放了昨晚的录音。
听完后，林浩第一个跳起来：“斌哥，你这是超神了！
比昨天还好听！”
周明推了推眼镜：“气息更稳了，情感也更连贯，尤其是最后那个气声，处理得绝了。”
夏晴笑着说：“我就知道你可以。”
阳光穿过走廊的窗户，落在他们脸上，温暖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万斌看着身边的三个人，突然觉得赵宇的小动作根本不值一提。
真正的对手从来不是别人的阴招，是自己心里的怯懦和退缩。
只要他足够强，强到能接住所有明枪暗箭，强到能用实力说话，就能站得稳、走得远。
下午的彩排，万斌穿着白衬衫站在舞台中央。
聚光灯打在他身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当伴奏响起，他开口的瞬间，台下的工作人员都停下了手里的活。
没有华丽的舞台效果，没有粉丝的尖叫，只有他干净而坚定的声音，在空旷的演播厅里回荡。
唱到“星光坠落时，我仍在等你”那句时，他的目光穿过镜头，仿佛看到了那个在五线小城的礼堂里唱歌的少年，看到了练舞室里无数个孤独的夜晚，看到了那些相信他、支持他的人。
彩排结束后，导演组的人围过来，其中一个拍着他的肩膀说：“小伙子，这歌被你唱出魂了。”
赵宇站在后台，脸色铁青地看着这一切。
苏哲走过来，递给她一瓶水：“别白费力气了，他不是你能压下去的。”
“你什么意思？”
赵宇瞪着他。
“没什么意思。”
苏哲笑了笑，“我只是觉得，与其搞小动作，不如好好准备自己的舞台。
毕竟，观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晚上，万斌收到了母亲的短信，只有简单的几个字：“家里一切都好，电视上能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