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章，深夜灯塔
时薇被安置在客卧，窗帘没拉严，灯影晃过眼皮，她睡不着，抱着膝坐在床沿，听楼下传来低沉的敲击——金属与大理石相碰，一下又一下，像某种固执的节拍。
她轻手轻脚开门，走廊壁灯昏黄，顺着声音走到楼梯转角——肖洛尘认半蹲在地，黑色衬衫袖口卷到小臂，正在组装一台老式座钟。
螺丝刀在他指间转动，冷白腕骨上沾了机油，他却毫不在意，只专注盯着齿轮咬合，仿佛那是一件比上亿合同更值得用心的物件。
时薇没敢出声，脚尖往后缩，木板还是发出轻微吱呀。
男人抬头，目光穿过昏黄光线，精准锁住她，声音低却温和：“薇薇，睡不着？”
时薇点头，手指无意识攥紧扶手，“太亮了。”
肖洛尘认“嗯”了一声，低头把座钟摆正，用螺丝刀柄顶了顶钟盘，灯塔光束恰好扫过，钟面反射出一圈冷白，正好落在客卧门内——像一道被刻意调偏的光，替她挡去所有刺眼。
“过来。”
他朝她抬了抬下巴，语气淡淡，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
时薇慢吞吞下楼，赤脚踩在微凉的大理石，每走一步，心跳就快一拍。
肖洛尘认把座钟转向她，“帮我听，走秒准不准。”
时薇俯身，耳朵贴近钟盘，齿轮咬合发出细微“咔哒”，像心跳被放大。
她轻声答：“准的。”
男人没说话，只把螺丝刀递给她，“再听一次。”
时薇愣住，手指触到金属柄，还残留他的体温。
她学着他的样子，把耳朵贴得更近，这一次，她听见秒针走动的回声里混着另一个节奏——他的呼吸，轻浅却温热，拂在她后颈。
钟面冷光映在她睫毛，投下一弯颤动的影。
肖洛尘认退后半步，给她留出足够空间，声音低得近乎自语：“准不准，由你说了算。”
这句话像双关，又像承诺。
时薇指尖微紧，把螺丝刀还给他，抬眼时，灯塔光束正好扫过两人之间，冷白与昏黄交错，像一条看不见的分界线，被谁悄悄往前推了半步。
座钟装好，肖洛尘认却没打算回房。
他走到落地玻璃前，抬手按下电动窗帘，半山夜景一览无遗——远处航道灯塔每十秒扫过一次，光束穿透雨雾，落在客厅地板，像一枚移动的银色指针。
他从酒柜取下一只玻璃杯，倒了温水，递到她面前：“喝，压惊。”
时薇接过，指尖碰到他的，冷与热一触即分。
她捧着杯子，小口啜饮，温水滑过喉咙，驱散夜雨带来的寒意。
肖洛尘认站在她侧后方，距离不近不远，恰好让她听见他平稳的呼吸，却又不至于压迫。
灯塔再次扫过，光束停在两人脚边，像一条临时搭起的桥。
男人忽然开口，声音低缓：“我十岁以前，住在航道口附近，每夜必须听见灯塔转动才能睡着。
后来搬去江城，没了那道光，我就装一座座钟，让秒针代替灯塔。”
他说得轻描淡写，却像把最柔软的旧伤口摊在她面前。
时薇握着杯子的手微紧，没接话，却悄悄把脚尖往他的方向挪了半寸——那是她无声的回应。
雨声渐歇，灯塔光束远去，客厅重归昏暗。
肖洛尘认把座钟搬到玄关侧柜，角度调得极准——每十次扫射，有三次落在客卧门内，恰好替她挡去刺眼的强光。
他转身，见她还站在落地玻璃前，便抬手按下总控，所有大灯熄灭，只剩一盏昏黄落地灯，给两人留出足够暗的缓冲。
时薇把空杯放回吧台，指尖不小心碰到金属台面，发出清脆“叮”。
肖洛尘认循声走来，停在半步之外，声音低得近乎耳语：“薇薇，去睡，座钟会替你守着光。”
时薇点头，却没动。
两人并肩站在雨后的黑暗里，呼吸声交织，却谁也没再开口。
半晌，她轻轻“嗯”了一声，转身往楼梯走。
肖洛尘认站在原地，目光追随她的背影，首到客卧门轻轻合上，才允许自己松开紧握的掌心——那里留着她的温度，像暗夜里的火星，足够他熬过整个漫长的凌晨。
灯塔再次扫过，光束落在男人脚边，他低头，唇角勾起极浅的弧度，像完成一场无人知晓的仪式。
雨停了，夜还长，他却不再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