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不醉不归!
手指悬停在“陈阳”的名字上,像有千斤重。
这是他最好的兄弟,从大学穿一条裤子到毕业后合租地下室,再到如今各自成家,十年了。
陈阳是他在这座冰冷城市里,唯一能称之为家人的存在。
可正因为如此,他才更加犹豫。
怎么说?
说自己结婚三年的老婆跟人跑了?
说自己刚刚像条丧家之犬一样被人从餐厅里踹了出来?
太丢人了。
那种深入骨髓的耻辱感,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淹没。
江风吹过,带着刺骨的凉意,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手机屏幕上,陈阳的微信头像——一个贱兮兮的柴犬表情包,似乎正在嘲笑他的懦弱。
去他妈的!
都到这个份上了,还要什么狗屁面子!
沈奕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狠狠地按下了通话键。
电话几乎是秒接。
“喂?
阿奕?
这么晚了打电话,查岗啊?
你家那位母老虎又怎么了?”
电话那头传来陈阳大咧咧的声音,还伴随着一阵激烈的键盘敲击声,显然是在加班或者打游戏。
听到“母老虎”三个字,沈奕的心猛地一抽,鼻子瞬间就酸了。
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发不出半点声音。
“喂?
喂?
说话啊你,掉线了?”
陈阳在那头嚷嚷起来,“没信号还是怎么的?
你那边怎么呼呼的,跟闹鬼似的?”
沈奕用力地吸了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哽咽,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
“……阳子,我离婚了。”
电话那头的键盘声戛然而止。
死一般的寂静。
大概过了五秒钟,陈阳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没有了丝毫的嬉皮笑脸,只剩下凝重和急切。
“你在哪儿?
给老子发定位!”
“我……别他妈废话!
立刻!
马上!”
陈阳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沈奕不再犹豫,挂断电话,将自己的位置共享了过去。
不到三十秒,陈阳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
滨江大道?
***跑那儿去干嘛!
你给老子在那儿待着,一步都不许动!
听见没有!
你要是敢给老子跳江,老子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说完,他就狠狠地挂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的忙音,沈奕紧绷的身体,终于有了一丝松懈。
他将脸深深地埋进手掌里,肩膀开始无法抑制地耸动起来。
眼泪,再一次决堤。
……一辆出租车以一个嚣张的漂移,甩尾停在了沈奕的面前。
车门“砰”的一声被推开,穿着人字拖、大裤衩、 wrinkled T恤的陈阳,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鸡窝头就冲了下来。
他跑到沈奕面前,二话不说,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确认他身上没什么零件缺失,然后一巴掌狠狠拍在他的后背上。
“***吓死我了!”
沈奕被他拍得一个踉跄,咳嗽起来。
“行了,别在这吹冷风了,跟我回家!”
陈阳不由分说,架起沈奕的一条胳膊,就把他往车里塞。
“嫂子……在家方便吗?”
沈奕下意识地问。
“方便个屁!
她娘家妈过生日,今天回去了。”
陈阳把他塞进后座,自己也跟着钻了进来,对着司机吼道,“师傅,麻烦掉头,回祥和里小区!”
出租车重新启动,汇入川流不息的车河。
车窗外是江城最繁华的夜景,高楼大厦的LED幕墙上滚动着光怪陆离的广告,街边的酒吧里透出暧昧的灯光和隐约的音乐,路上来来往往的都是时尚靓丽的年轻人。
这座城市充满了活力与机会,却也充满了冷漠与残酷。
沈奕靠在车窗上,看着这一切,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
陈阳一路上没再多问,只是默默地从口袋里掏出两根烟,递给他一根,自己点上一根,然后摇下了车窗。
辛辣的烟雾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开来,呛得沈奕又咳嗽了几声,却也让他那颗冰冷的心,有了一丝暖意。
他知道,陈阳在用自己的方式,给他空间。
这才是兄弟。
陈阳的家不大,两室一厅,装修也很简单,但收拾得很干净。
就是有点乱,玄关堆着几双球鞋,沙发上扔着几件衣服,茶几上还放着没吃完的泡面桶。
但这股乱糟糟的烟火气,却让沈僧感到无比的安心,比菲洛蒙餐厅里那股虚伪的精致,要舒服一万倍。
“坐。”
陈阳指了指沙发,然后径首走向厨房。
很快,他从冰箱里拎出十几瓶啤酒,又从橱柜里翻出两包花生米和一袋泡椒凤爪,“啪”的一声全都扔在了茶几上。
“条件简陋,将就一下。”
他拧开两瓶啤酒,递给沈奕一瓶,“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柳梦瑶那个女人,又发什么疯?”
沈奕接过冰凉的啤酒,狠狠地灌了一大口。
冰冷的液体顺着喉咙滑进胃里,***得他打了个哆嗦。
他看着茶几上那堆零食,忽然想起了刚毕业那会儿。
那时候他们俩合租在城中村的地下室,没钱下馆子,就经常这样,一箱廉价啤酒,几包花生米,就能聊一个通宵。
那时候虽然穷,但是快乐。
“她……要跟我离婚。”
沈奕的声音依旧沙哑。
“为什么?!”
陈阳一拍桌子,啤酒沫子都溅了出来,“你们不是好好的吗?
前几天我还听你说,准备攒钱付首付了。”
“她嫌我穷,没本事。”
沈奕自嘲地笑了笑,又灌了一口酒,然后把今晚在餐厅里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他说的很平静,就像在讲一个别人的故事。
没有愤怒,没有咆哮,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麻木。
但陈阳听得却是青筋暴起,脸色铁青。
当沈奕说到张明哲出现,说到那句“极致的快乐”时,陈阳再也忍不住了。
“砰!”
他一拳狠狠地砸在茶几上,整张桌子都跳了起来,花生米洒了一地。
“他妈的!”
陈阳猛地站起来,双眼通红,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柳梦瑶这个***!
还有那个叫张明哲的***!
老子现在就去废了他!”
说着,他转身就要往门外冲。
“别去!”
沈奕一把拉住了他。
“你拉着***嘛!
阿奕,这口气你能咽下去?
老子咽不下去!
绿帽子都他妈戴到脸上了!
这要是不弄死他,我陈阳的名字倒过来写!”
陈阳气得浑身发抖。
“去了又怎么样?”
沈奕看着他,眼神里满是疲惫,“把他打一顿?
然后呢?
进局子?
赔钱?
值得吗?”
“我……”陈阳被问住了,但他心里的火气却怎么也压不下去,“那也不能就这么算了啊!
太憋屈了!”
“是憋屈。”
沈奕点了点头,缓缓地松开了手,重新坐回沙发上,拿起酒瓶,一口气将剩下的半瓶酒全都喝了下去。
他把空酒瓶重重地放在桌上,抬起通红的眼睛,看着陈阳。
“阳子,你说得对,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但不是现在。
我要让他们后悔,我要让他们知道,今天对我做的这一切,将来,我会千倍百倍地还回去!”
看着沈奕眼中那从未有过的狠厉,陈阳愣住了。
他认识的沈奕,一首都是个老好人,性格温和,待人宽厚,甚至有点软弱。
可现在,这个男人,好像一夜之间,变了。
陈阳重新坐了下来,拿起一瓶酒,跟沈奕碰了一下。
“好!
说得好!”
他狠狠地说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咱们不搞那些没用的,咱们要玩,就玩死他们!”
他看着沈奕,眼神无比坚定。
“阿奕,你记住,你不是一个人。
从今天起,你没家了,我这儿就是你的家!
钱不够,我这儿有!
有什么事,老子陪你一起扛!”
沈奕的眼眶又红了。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拿起酒瓶,跟陈阳再次重重一碰。
清脆的玻璃碰撞声,在小小的客厅里回响。
“阳子,陪我喝酒。”
“喝!
不醉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