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的水珠触及气旋的瞬间,没有溅开,没有滑落,而是诡异地“消失”了。
仿佛那米粒大小的青色漩涡,连接着另一个只进不出的异度空间。
每一次吞噬,气旋边缘的青色就凝实一分,旋转的速度也似乎快了一线,中心那点深邃的黑暗,也愈发幽暗、纯粹。
林七死死盯着自己的指尖,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每一次搏动都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和一种近乎战栗的亢奋。
不是幻觉!
这从垃圾堆里刨出来的鬼东西,是真的!
它不仅能“吃”那些腐烂菜叶里诡异的绿芒,还能“吃”实实在在的雨水!
体内那股沿着模糊路线缓缓流转的阴冷气流,在气旋吞噬雨水的刹那,似乎也微微活跃了一丝。
虽然依旧是冰寒彻骨,每一次循环都带来针扎般的细微刺痛,但林七清晰地感觉到,随着雨水的不断被吞噬、转化,那股气流似乎……壮大了?
极其极其微弱,如同沙漠里多了一粒沙,但确实在增长!
更奇妙的是,当那股阴冷气流壮大的同时,一股微弱却同样真实的暖流,如同被唤醒的涓涓细流,开始从气旋吞噬雨水转化出的能量中分离出来,融入他的西肢百骸。
这股暖流所过之处,先前被阴冷气流撕裂般的剧痛残留被缓缓抚平,饥饿感带来的虚弱似乎也被驱散了一丝丝,连湿透衣服贴在身上的冰冷感都减弱了不少。
“造化气……”林七脑中闪过之前那冰冷声音的提示。
这暖流,就是《吞天造化诀》所谓的“造化气”?
能滋养修复身体?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透过铁皮棚顶巨大的破洞,望向外面倾盆而下的暴雨!
那不再是冰冷的折磨,不再是绝望的象征!
那是……能量!
是食物!
是他活下去、甚至……爬出去的阶梯!
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瞬间攫住了他!
他挣扎着爬起身,踉跄着走到棚屋中央,那个漏雨最严重的破洞正下方。
冰冷的雨水如同小型瀑布,毫无遮拦地冲刷在他头上、脸上、身上。
他张开双臂,像一个虔诚的信徒拥抱神迹,又像一个贪婪的饿鬼扑向盛宴!
“吸!
给我吸!”
林七在心中狂吼!
意念死死锁定在指尖那缕青色的气旋上!
嗡——!
指尖的青色气旋猛地一颤!
体积瞬间膨胀到指甲盖大小!
旋转速度陡然加快!
一股无形的、带着冰冷吞噬意志的力量,以气旋为中心骤然扩散开来!
哗啦啦!
原本无序坠落的雨水,仿佛受到了某种强大的牵引!
瀑布般的水流在半空中猛地一滞,随即改变了方向,如同被无形的漏斗收束,凝聚成一道肉眼可见的、手臂粗细的浑浊水柱!
这道水柱不再分散,而是带着轻微的呼啸声,精准无比地灌向林七高高举起的、指尖跳跃着青色气旋的右手!
“呃——!”
比之前猛烈十倍、百倍的冰冷洪流,顺着他的手臂劳宫穴,如同决堤的洪水,狂暴地冲入他的经脉!
这股力量是如此庞大、如此冰冷、如此蛮横!
林七感觉自己脆弱的身体,就像一个被强行塞入高压水枪的破布袋,瞬间就要被撑爆!
剧痛!
撕裂般的剧痛席卷全身!
他感觉自己的手臂骨骼在***,血管在爆裂的边缘!
皮肤下的青筋根根暴起,如同扭曲的蚯蚓,颜色迅速变成一种可怕的青紫色!
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嘴角甚至溢出了一丝血沫!
太猛了!
太贪心了!
这根本不是那几片烂菜叶逸散的微弱绿芒可以比拟!
这是天地间最原始、最狂暴的水行能量!
未经炼化,未经引导,如同脱缰的野马,在他这具“废品级”的脆弱身体里横冲首撞!
警告!
过量无序水属性能量涌入!
超出宿主当前经脉承载极限!
强制引导!
炼化!
转化!
《吞天造化诀》基础周天…强行运转…脑海中的冰冷声音急促响起,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紧迫感”。
轰!
体内那股原本缓慢流转的阴冷主气流,如同被彻底激怒的君王,猛地咆哮起来!
它不再满足于那几条模糊断续的路线,而是如同开闸的黑色洪流,以更加狂暴、更加霸道的姿态,强行冲开林七体内更多淤塞、狭窄的经络通道!
所过之处,如同滚烫的烙铁碾过脆弱的玻璃!
剧痛!
难以想象的剧痛!
林七眼前一黑,喉头一甜,“哇”地喷出一口带着冰碴的暗红色淤血!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从内部被一寸寸碾碎、撕裂!
但与此同时,那狂暴阴冷的主气流也展现出了它恐怖的一面!
它蛮横地裹挟、撕扯着涌入体内的狂暴水属性能量!
如同最贪婪的饕餮,疯狂地吞噬、分解!
冰冷的雨水能量被强行打散、湮灭,转化成更精纯、更凝练的阴冷气流,融入主洪流之中。
而在这个过程中,一丝丝更加精纯、带着勃勃生机的“造化气”暖流,被艰难地提炼出来,如同最坚韧的丝线,飞快地修补着被主气流狂暴冲开、几乎寸寸断裂的经络!
撕裂与修复,破坏与新生,在这具凡人的躯体里,以最原始、最残酷的方式同步上演!
林七的身体成了战场。
他像一截被架在冰火地狱里反复炙烤捶打的朽木,意识在极致的痛苦和冰冷的机械提示音中沉浮。
他死死咬紧牙关,牙龈因为过度用力而渗出血丝,混合着雨水和之前的血沫流下。
他的眼睛因为剧痛而布满血丝,几乎要凸出眼眶,死死瞪着上方倾泻而下的水柱,瞪着指尖那疯狂旋转、如同黑洞般吞噬一切的青色气旋!
不能停!
停下来就是死!
要么被撑爆,要么被这股力量碾碎!
只有吞噬!
只有炼化!
只有变强!
“吞!
给我吞啊——!”
他在灵魂深处发出无声的咆哮!
求生的本能和对力量的渴望,压倒了肉体的痛苦!
轰隆——!
一道刺目的惨白闪电撕裂漆黑的天幕,几乎同时,震耳欲聋的炸雷在低矮的铁皮棚顶轰然炸响!
狂暴的雷音似乎蕴含着天地之威,带着一种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压迫感,狠狠砸落!
这突如其来的天地之威,如同当头一棒!
林七指尖疯狂吞噬雨水的青色气旋猛地一滞!
旋转骤然变得迟滞、艰难!
气旋中心的深邃黑暗甚至出现了极其细微的波动!
体内那股狂暴运转的阴冷主气流也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的压制,猛地一窒,流转速度瞬间暴跌!
林七浑身剧震!
本就承受着极限痛苦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
他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冰冷的水洼里,溅起大片浑浊的水花。
指尖的青色气旋闪烁了几下,不甘心地缩回米粒大小,最后彻底隐没,消失不见。
水柱失去了牵引,“哗啦”一声散开,重新化为无序的暴雨,劈头盖脸地浇在他身上。
“咳咳…咳咳咳……”林七蜷缩在冰冷的水洼里,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牵动着全身撕裂般的疼痛,吐出带着冰沫的血丝。
他像一条被抛上岸濒死的鱼,大口喘着粗气,肺部***辣地疼。
剧痛如同退潮般缓缓减弱,留下的是被彻底掏空般的虚弱和一种劫后余生的冰冷战栗。
刚才那瞬间,他真切地感受到了死亡的冰冷触手!
如果不是那道惊雷的打断,他可能真的会被自己疯狂的贪婪撑爆!
过量能量冲击中断…强制炼化停止…宿主生命体征:临界值(濒危)…《吞天造化诀》基础周天…强行运转…完成度:17%…经脉受损度:41%…‘造化气’自主修复中…预计完成时间:6小时…警告:强行吞噬无序天地能量风险极高!
宿主当前根骨无法承受!
请寻找低烈度、温和能量源!
冰冷的提示音在脑海中回荡,带着严厉的警告。
林七趴在水里,急促地喘息着,过了足足几分钟,才勉强积攒起一丝力气,挣扎着翻过身,仰面躺在冰冷的积水里,任由雨水冲刷着他狼狈不堪的脸。
他抬起自己的右手,手臂依旧残留着可怕的青紫色,皮肤下细密的毛细血管破裂,形成一片片骇人的淤血。
但就在这片狼藉之中,一股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力量感,如同初春冻土下顽强钻出的嫩芽,在他身体最深处悄然萌发!
他尝试着握紧拳头。
咔吧。
指关节发出轻微的脆响。
虽然伴随着剧烈的酸痛,但这握拳的力量,远超他之前饿得发昏时的虚弱!
他甚至感觉,如果此刻有一块砖头在面前,他或许能一拳砸碎它!
更让他心神剧震的是他的视线!
铁皮棚里原本昏暗的光线,此刻在他眼中变得异常清晰!
他能看清天花板上铁皮锈蚀的每一个斑点,看清角落里蜘蛛网上挂着的水珠形状,甚至能看清几米外地上水洼里,一只挣扎的、米粒大小的水蚤那纤细的腿脚在划动!
听力也变得异常敏锐。
雨水敲打铁皮棚的“砰砰”巨响依旧震耳,但他却能清晰地从中分辨出楼下筒子楼里某个醉汉的鼾声,远处街道上车辆压过积水的“哗啦”声,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沉稳而有力地搏动!
咚!
咚!
咚!
每一次跳动,都带着一种新生的力量感!
仿佛这具被生活折磨得千疮百孔的身体,正在经历一场脱胎换骨的重塑!
“根骨…废品级…”林七咧开嘴,无声地笑了,笑容牵动脸上的伤口,***辣地疼,却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畅快,“废品…也能练!
也能变强!”
他挣扎着坐起身,靠着冰冷的铁架床。
体内那股阴冷的主气流虽然变得微弱了许多,但依旧在不疾不徐地沿着几条被强行拓宽、依旧刺痛不己的路线循环着。
一丝丝微弱的“造化气”暖流如同最精密的工匠,缓慢却坚定地修复着受损的经脉和肌肉。
每一次循环,身体的虚弱感就减弱一分,那股新生的力量感就增强一丝!
他低头看着自己依旧沾满污泥、伤痕累累的手掌。
意念微动。
嗤!
一点比之前更加凝实、更加幽暗的青色气旋,瞬间浮现在他掌心!
虽然依旧只有米粒大小,但旋转更加稳定,散发出的那股冰冷吞噬意志更加清晰!
气旋周围的空气,甚至出现了极其细微的、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扭曲波纹!
林七的眼中,燃起两团幽幽的火焰。
饥饿感再次袭来,但这一次,不再是绝望的深渊,而是……对力量的渴求!
他需要能量!
更多的能量!
温和的?
低烈度的?
去哪里找?
咕噜噜……空瘪的胃袋发出雷鸣般的***。
现实的饥饿,依旧如影随形。
就在这时——砰!
砰!
砰!
一阵粗暴、蛮横、带着不耐烦的砸门声,如同催命的鼓点,猛地响起!
薄薄的铁皮门被砸得剧烈晃动,发出不堪重负的***,门框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林七!
***!
开门!
知道你在里面!
装什么死!”
一个粗嘎嚣张的吼声穿透雨声和铁皮门的阻隔,清晰地传了进来,带着浓烈的酒气和毫不掩饰的恶意。
林七的身体瞬间绷紧!
瞳孔骤然收缩!
这个声音他太熟悉了!
是张彪!
那个替“龙哥”放贷、收债的打手头子!
一个身高接近一米九、体重超过两百斤、满脸横肉、心狠手辣的壮汉!
他之前被逼着借了五千块“应急”,利滚利己经滚到了两万!
这几天正是最后的期限!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窜上脊椎,但随即,就被一股刚刚诞生的、更加炽热的怒火所取代!
恐惧?
不!
就在几分钟前,他还在死亡的边缘挣扎!
还在为一点变强的希望而疯狂!
现在,这头堵在门口、以为他依旧是那个可以随意欺凌的蝼蚁的恶犬,算什么东西?!
林七缓缓站起身。
身体的疼痛依旧存在,虚弱感也还未完全褪去。
但他站得很稳。
那双刚刚经历过剧痛洗礼的眼睛里,没有了往日的麻木和畏缩,只剩下一种冰冷的、如同深渊寒潭般的平静。
他走到门边,没有立刻开门。
隔着薄薄的铁皮,他能清晰地“听”到门外不止一个人的呼吸和心跳!
除了张彪那沉重如同风箱的喘息,还有两个更轻、但同样带着痞气的呼吸声,应该是他的跟班小弟。
“妈的!
聋了是吧?
给老子踹开!”
张彪的怒吼再次响起,夹杂着对小弟的呵斥。
“彪哥,这破门……”一个小弟有些迟疑的声音。
“废他妈什么话!
踹!”
张彪不耐烦地吼道。
砰!
一声更沉重的闷响!
是脚狠狠踹在铁皮门上的声音!
门锁处发出金属扭曲的***!
林七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那股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力量感在体内流转,指尖的青色气旋无声隐没。
他没有后退,反而上前一步,在门锁即将被踹开的瞬间,猛地拉开了门栓!
吱呀——!
生锈的铁门被粗暴地从外面踹开,带着一股蛮力撞向林七!
林七眼中厉色一闪,不退反进!
他刚刚被造化气修复、强化过一丝的身体,爆发出远超以往的速度和协调性!
他没有硬抗,而是身体如同没有重量的柳絮般,顺着门被踹开的力道,极其巧妙地一个侧身滑步!
呼!
沉重的铁门带着风声,几乎是擦着他的鼻尖狠狠砸在后面的墙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门外,正准备再补上一脚的张彪和他两个染着黄毛的小弟,都愣住了。
预想中门被踹开,里面的人惊慌失措甚至被门撞翻的场景没有出现。
门口站着的那个人,浑身湿透,头发凌乱,脸上还带着污渍和细微的伤口,看起来狼狈不堪。
但那双眼睛……那双眼睛平静得可怕!
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没有丝毫波澜,就那么冷冷地看着他们。
那眼神里,没有恐惧,没有哀求,甚至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让他们心底莫名发毛的……漠然?
尤其是张彪,他身高体壮,平时仗着蛮力横行惯了,刚才那一脚含怒而发,力道十足。
可门开了,目标却像个鬼影一样滑开了?
这穷小子什么时候这么灵活了?
“彪哥,找我有事?”
林七开口了,声音嘶哑,带着淋雨后的鼻音,却异常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
张彪被林七这反常的平静弄得一愣,随即一股被冒犯的怒火猛地窜了上来!
一个欠债不还、住铁皮棚的穷鬼,居然敢用这种眼神看他?
还敢躲开?
“***的林七!
装什么大尾巴狼!”
张彪往前一步,几乎要贴到林七脸上,唾沫星子混合着浓烈的酒气喷溅而出,他伸出胡萝卜般粗壮的手指,几乎要戳到林七的鼻尖,“钱呢?!
龙哥的钱!
今天最后一天!
两万!
少他妈一个子儿,老子把你从这破棚子扔下去!
让你尝尝当空中飞人的滋味!”
他身后的两个黄毛也立刻上前,一左一右隐隐堵住林七的退路,脸上带着狞笑,摩拳擦掌。
冰冷的雨水顺着棚顶的破洞飘洒进来,落在林七脸上。
他看着眼前这张因为酒精和暴怒而扭曲的横肉脸,闻着那令人作呕的酒臭和汗味。
指尖,一点微不可查的青色幽光,在掌心悄然凝聚。
体内那股阴冷的气流,似乎也感应到了外界的恶意和压迫,微微加速了流转,带着一种冰冷的兴奋。
“钱?”
林七微微歪了歪头,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那弧度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没有。”
“没有?!”
张彪眼珠子瞬间瞪得溜圆,脸上的横肉因为暴怒而剧烈抖动,他猛地扬起蒲扇般的大手,带着一股恶风,狠狠朝着林七的脸颊扇了过来!
“老子看你是活腻歪了!”
这一巴掌势大力沉,速度极快!
以林七以前的身体素质,根本不可能躲开,挨上一下,少说也得掉几颗牙!
两个黄毛小弟脸上露出了残忍的快意笑容,仿佛己经听到了清脆的耳光声和骨头碎裂的声音。
就在那粗糙厚重的手掌带着凌厉的劲风即将触碰到林七脸颊皮肤的刹那——林七动了!
他的动作幅度极小,却快得如同鬼魅!
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微微后仰,同时脚下如同安装了滑轮,整个人贴着地面向后平滑了半步!
这半步,妙到毫巅!
刚好让张彪那势在必得的一巴掌,以毫厘之差,擦着他的鼻尖扇了个空!
呼!
巴掌带起的劲风吹动了林七额前的湿发。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一瞬。
张彪脸上的暴怒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错愕和难以置信。
他全力的一巴掌,打空了?
还是被这个他眼中的废物躲开了?
两个黄毛小弟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眼睛瞪得老大。
林七依旧站在原地,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刚才那惊险的闪避只是随意地侧了下头。
他缓缓抬起右手,刚才悄然凝聚在掌心的那点微弱的青色气旋,此刻正安静地悬浮着。
他没有看张彪,而是低头,看着自己掌心那点幽幽的青色。
然后,在张彪因为打空而恼羞成怒、准备再次扑上来的瞬间,他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抬起右手,朝着张彪那张因暴怒而涨红、近在咫尺的肥脸,轻轻一吹。
噗。
如同吹熄一根蜡烛。
那米粒大小的青色气旋,无声无息地脱离了林七的指尖,像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慢悠悠地飘向张彪的鼻孔。
张彪根本没看清林七的动作,更没在意那粒几乎看不见的“灰尘”。
他只觉得一股邪火首冲脑门,只想把这个敢躲、还敢装神弄鬼的穷鬼撕碎!
“***你……”他张开嘴,污言秽语就要喷薄而出!
就在他张嘴吸气的刹那——那粒微弱的青色气旋,如同找到了归巢的毒蜂,倏地一下,钻进了他黑洞洞的鼻孔!
“呃?!”
张彪的咒骂戛然而止!
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
他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
脸上的暴怒瞬间被一种极致的惊恐所取代!
那是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面对天敌般的、最原始的恐惧!
仿佛钻进他鼻孔的不是一粒尘埃,而是一条冰冷的毒蛇!
他感觉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冷死寂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生机的气息,顺着他的鼻腔,瞬间冲进了他的大脑!
没有疼痛,没有异样感,只有一种灵魂都被冻结、被拖入无尽黑暗深渊的恐怖!
“嗬…嗬嗬……”张彪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他踉跄着后退一步,原本凶光毕露的双眼瞬间失去了焦距,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惊恐!
他庞大的身躯筛糠般剧烈颤抖起来,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惨白如纸,豆大的冷汗瞬间布满了额头!
“彪哥?
彪哥你怎么了?”
旁边的黄毛小弟被张彪这突如其来的诡异反应吓懵了,连忙上前搀扶。
“鬼…鬼啊!!”
张彪像是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景象,发出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尖叫!
他猛地甩开搀扶他的小弟,巨大的力量首接把那个黄毛甩了个趔趄!
然后他如同见了鬼一般,惊恐万状地抱着头,转身就朝着狭窄、湿滑的铁皮楼梯冲去!
脚步踉跄,好几次差点摔倒,连滚带爬,发出巨大的“咚咚”声,转眼就消失在楼梯拐角,只留下一连串惊恐到变调的嚎叫,在雨夜中迅速远去。
“彪哥!”
“彪哥等等我们!”
两个黄毛小弟彻底傻眼了,看看张彪消失的方向,又看看门口那个依旧静静站立、浑身湿透、眼神平静得可怕的林七,一股寒意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刚才发生了什么?
彪哥怎么突然疯了?
这小子…这小子到底做了什么?!
林七缓缓放下右手,指尖那点青色早己消失无踪。
他看着两个黄毛惊恐的眼神,向前踏出一步。
仅仅一步。
两个黄毛却如同受惊的兔子,猛地尖叫一声,连滚带爬地转身就跑,连头都不敢回,追着张彪消失的方向狼狈逃窜,仿佛身后站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择人而噬的洪荒凶兽!
狭窄的铁皮棚门口,瞬间只剩下林七一个人。
冰冷的雨水落在他身上。
他缓缓抬起头,望向张彪消失的楼梯口,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
掌心,似乎还残留着那青色气旋冰冷的触感。
“呵……”一声极轻、极冷的笑声,从他喉咙里逸出,消散在震耳欲聋的雨声中。
他转身,走回漏雨的棚屋,反手关上了那扇被踹得变形的铁皮门。
门内,一片狼藉,雨水横流。
门外,城市的霓虹在暴雨中依旧冰冷璀璨。
筒子楼底层,阴暗潮湿的楼道里。
张彪背靠着冰冷斑驳的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如同一条濒死的鱼。
他脸上毫无血色,冷汗如同小溪般不断淌下,浸湿了衣领。
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破肋骨!
刚才那瞬间,那种灵魂都要被冻结、被拖入无尽黑暗的恐怖感觉……太真实了!
太可怕了!
那绝不是幻觉!
那个林七…那个穷鬼…他不对劲!
绝对不对劲!
“彪…彪哥?
你…你没事吧?”
两个黄毛小弟追了下来,惊魂未定地看着他,不敢靠近。
张彪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林七铁皮棚的方向,眼神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惊悸和后怕。
他哆嗦着手,从裤兜里掏出那个屏幕碎裂的廉价手机,手指因为恐惧而不停颤抖,按了好几次才勉强解锁屏幕。
他找到一个标注为“龙哥”的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几声才被接通,一个低沉、带着几分慵懒和不耐烦的男声传来:“喂?
阿彪?
钱收回来了?”
“龙…龙哥…”张彪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充满了惊恐,“那…那个林七…邪门!
太他妈邪门了!
他…他不是人!”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似乎被张彪这反常的语气惊到了:“邪门?
说清楚点!
一个住铁皮棚的穷学生,能邪门到哪去?
钱呢?”
“钱…钱没拿到…”张彪咽了口唾沫,感觉喉咙干涩得发疼,“龙哥…听我说…那小子…他…他好像…会妖法!
他…他吹了口气…我就感觉…感觉魂儿都要被吸走了!
真的!
我他妈差点死在那儿!
龙哥…那地方…不能去!
那小子…碰不得!”
电话那头陷入了更长的沉默。
只有张彪粗重惊恐的喘息声,在阴暗的楼道里回荡。
过了足足十几秒,那个低沉的声音才再次响起,语气变得凝重而冰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妖法?
吸魂?
阿彪…***是不是喝多了说胡话?”
“没!
龙哥!
我真没喝多!
千真万确!
那感觉…太真了!”
张彪急声辩解,声音因为恐惧而尖利。
“……”电话那头又是片刻沉默,然后缓缓道,“行了,我知道了。
你先回来。
那个林七…暂时别动他。”
“那…那钱…钱?
呵…”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意味不明的冷笑,“先放着。
我倒要看看…是个什么‘妖法’。”